第四章 二皮条

  在南方,我和二皮条总共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一个老乡家的菜窖里,那里面很小,只能容纳我们俩。

  “我很忙,你也看见了。咱们抓紧时间吧。”二皮条说。

  “好的。”我开始脱衣服。

  二皮条打开随身带的小包,她用手电筒在里面翻来翻去找着什么,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脱得赤条条的站在她面前。她吓了一大跳。手里拿着一堆表格,它们全部掉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这里面不热啊。”二皮条诧异地看着我。菜窖里面没灯,我们用手电筒照明。谁说话手电筒就打在谁的脸上,当时手电筒是打在二皮条的脸上的。我看的很清楚,她的表情是诧异的,眼神更诧异。表情里根本就没有要干那种事情的意思。

  “我从新疆,就是咱们的老家,那么远的路,汽车,火车,汽车,火车,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船,一辈子没见过大海,这都是托你的福。全他妈的见到啦,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啊?”灯光现在打在我的脸上。

  “你要干什么事情我咋知道呢?告诉我,这很重要。因为我糊涂了。”灯光打在二皮条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啥事情。就是我们在新疆天天做的事情嘛。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灯光打在我脸上。

  “在新疆我们天天做什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知道我很忙,别人想见我一面门都没有。”灯光打在二皮条的脸上。她显得有些不耐烦,鼻子上出现了细微的汗珠。

  “那你现在让我干什么?是你先说我们开始吧这句话的。”我有些生气。

  “我想给你上课,算算你投多少钱一下子就能达到主任级别。你看,我带来好多材料,这都是我们公司的机密文件,只有几个人才有资格看。咱们是同乡,所以······。”

  “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哄谁呢?你想拉我下水,连亲人都不放过!”我开始穿衣服。

  “好啦。得啦。累死人了,你们有完没完啊!”黑暗里窜出一个男人来,他负责打灯光,就是谁说话就往谁脸上照。这人个子不高,瘦瘦的,一看就是南方人。

  “啊哟!”二皮条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拿着手电筒呢,羞死人了。”

  “得了!骗谁呢?我明明就是看见手电筒在你的手上!”我发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二皮条带我从梯子上面下来的,这菜窖好深,有一栋楼那么高。当时她在前面,手电筒在她手上,她边走边转过身来给我照路。肯定是她事先给我下了药。

  “你们是一伙的?你还带着保镖?真狡猾,把友谊都忘在脑后了!你不会蠢到连儿时的小伙伴都杀吧?我冒着生命危险跟你跑到地球中心来,再往下走就到美国了。留着我有用,挖洞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我说着赶紧穿上短裤。这种时候哪里有心思干那种事啊,能逃出去算是万幸了。

  说实话我开始害怕了。

  我穿衣服的时候,手电筒就在我和衣服之间来回照。我穿短裤的时候,手电光就停住了。我发现打手电筒的不是男人是个女的,凭感觉长得挺漂亮的。而且,我还发现这个菜窖好大,我只是和二皮条站在外面说话,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坐了很多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听二皮条讲传销课的。所有的脑袋把长方形的门挤得满满的,学员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大家都很无聊,谁也不想错过这么有意思的场面。

  这次轮到我害羞了。

  出来一个第三者我还能承受,出来一群人就有点那个了。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站在那里,捂着私处。感觉自己像个妓女似的,被那么多目光肆意蹂躏。我想从梯子爬出去,可是办不到,二皮条带着打手。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云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只能看见黄豆大的蓝天,上面只有一颗星星。

  后来,我设法从那个菜窖里逃了出来,还是那个打手电筒的女人帮忙把我放出来的。当然人家也是有条件的。这件事我真的没脸跟别人说起,打灯光的女人开车把我送到火车站,她把我扶上车,还塞给我一把零用钱。

  我当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那女人说我让她很满意,传说中的新疆男人根本就是一只凶猛的野牦牛,不需要任何猛料就可以连续作战几天几夜。她还说我是她的K粉,她的麻烟她的摇头丸,还说过几天要来新疆找我。

  火车启动了,越来越快。那女人含泪挥手追着火车猛跑,在她消失的最后一瞬间,我发现她变成了一个男人,又黑又瘦还是个暴牙!

  我吐了一路。有好长时间我见什么都吐,特别是一见长方形和圆锥形的东西,见了黄瓜茄子之类的东西吐得更厉害。没办法就开始酗酒,不明真相的人都说我酒精中毒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不光彩的一件事。

  我从南方回来后身上只剩下一杯茶钱了,为此我耿耿于怀了好多年。我去南方之前,口袋里还有几个钱,二皮条还给我打过来路费,为了表示诚意,她把我的部门经理名片都印好了。我兴冲冲地赶了过去,去了以后钱全被二皮条她们折腾光了,人财两空。

  恨自己吧,这些年都是女人在骗我的钱。男人骗我的酒。

  有一次去一个酒吧喝酒,我发现酒吧的老板娘居然是杨秋荣。她也认出了我。于是我们开始来往。

  当时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只是没事就去她那里喝酒而已。我朋友太多,经常带他们去杨秋荣的酒吧喝酒,没钱的时候就赊帐,凭良心说这一点杨秋荣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有天晚上杨秋荣提前打烊,把所有的客人都赶了出去。当时她喝多了,整个下午我们俩都在喝酒。吸烟。喝酒。吸烟。我想上她,就拼命给她灌酒,可她天生的大酒量就是灌不醉。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杨秋荣当时坐在吧台里面,她拿着一杯酒,把脖子伸得老长,我也把脖子伸了过去,俩人飞快地用舌头勾通了一下。这给了我很大信心,于是我又买了一瓶红酒。

  “我是男人里面最好的。”我对杨秋荣说。

  “屁吧。天下男人都一个样,提起裤子就不认帐。你肯定和他们一路货色。”杨秋荣说着又把脖子伸了过来,这次我们接触的时间有点长,杨秋荣的舌头尖细湿滑,像泥鳅一样在我的嘴里折腾了一会儿。这时候场面有点失控。

  “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喘了一口气对她说。

  现在我很后悔自己当初说了这样的话,其实我是在骗她。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因为男人的行为是不能以责任来划分的,男人的行为里面有动物的成份。有些动物是负责任的,有些动物是不负责任的。比如说,我们赛里木湖里的天鹅就不乱来,一生只喜欢一个。相比之下,我们人类在这方面可能做得就比较差劲,关键时候总把持不了自己的行为。

  在男女关系上,首先把持不住自己行为的,大部分是我。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当投降派。我总是在杨秋荣面前当投降派,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独特。当时可能处在发情期,只要一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我就受不了。这种气味一天要散发好几次,早上一次,当然天亮之前已经一次了。中午要看情形而定,要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也会散发这种气味的。晚上要好几次,一般是从下午4点钟开始的。我要是来得早,一般是从下午5点以后,我总是被这种气味裹挟着,然后情况可想而知。这种时候新疆的天气正处在艳阳高照的时候,赶上她的酒吧里客人不多,冰冰的冷气,加上淡淡的音乐。我被杨秋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熏得像一头发情的小公牛,这种时候,有可能发生好多事情。

  有一阵子,我和几个哥们一起,当然杨秋荣是我们的话题。

  “告诉我,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气味?甜的?酸的?辣的?”黑子总是在这件事上问个不停。其实他没见过杨秋荣,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对杨秋荣非常感兴趣。他在我和杨秋荣身上造谣最多,那个最著名的50块钱事件,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

  “说不好。”我对黑子说。说实话,关于杨秋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我真的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来描述它。

  “这我知道。春天的时候,你去山里一趟。风里就有这种气味儿。这种味道是母鹿身上发出来的。公鹿闻到以后就会受不了。”阿布来提对黑子说。

  “那又怎样?然后呢?”黑子问。

  “然后嘛,你这个傻逼。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干脆直说了吧,斯文对你没用!”普加对黑子说。然后对他做了一个十分直接的动作,是用手来完成的。

  我和阿布来提开始怪笑。黑子一脸茫然。普加却让我继续讲二皮条的事,他对这事最感兴趣。

评论
  • 写的不错,请回访一下我的作品《高山流水》。


  • 作品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指点我的作品《小城故事》


  • 佳作!已赞!我的《同行》,欢迎支持!


  • 喜欢你这种叙事风格。荒诞不羁的背后是洒脱的,自由奔放的灵魂舞蹈。掩不住的敬仰,让我不觉重复购了两次。哈哈。原来同是新疆人!坚决支持!


  • 在新疆念书四年,用维普、蒙普、疆普默读这部作品,特有味道!


    回复 @信廿: 新疆异域的故事,你应该很能体会啊,哈哈~


  • 阿达西!


  • 阿达西!


  • 好炫酷!


  • 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