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选择去天心阁旁边的“香格里拉酒吧”喝酒的。但到了那里以后，准备下车的时候，沙薇又突然改变主意，调头去了湘江中路。我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坐在车里。半路上，沙薇让我下车去街边的店铺买了两瓶“白沙纯生”啤酒。

　　夜色中的湘江显得很凄美。放眼望去，灯光倒映在江面上，像流动的火光，暗淡而朦胧。行走或者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又何尝不像一盏灯光，总是以两种形式而存在。一种是真实的存在，一种是虚幻的存在。面对沙薇和姚遥两个不同存在的女孩，我的爱情是真实还是虚幻呢？

　　北风冷冷的吹在行人的脸上，让人会在这样的温度里也变得很脆弱。沙薇将车停靠在岸边。我们都没有下车。和往常不一样，沙薇换了一本CD带，放了梅艳芳的歌——《女人花》。音乐带着忧伤和凄凉，深深的穿透人的心房。车内开了空调，很暖和。我解开外套的钮扣，我不需要用温度来暖和自己的凄凉。凄凉只是每个人内心世界里的冬天，需要温柔的爱抚和激情的触摸。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看着沙薇寂寞的表情。我说，“没猜错的话，今晚你不快乐。”

　　“可惜，你猜错了。”沙薇将车窗打开，独自点了一支烟。“你以为我放了这首歌就不快乐吗？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因为忧伤而不快乐的人。我只有在快乐的时候，才听这种带着凄凉和忧伤的歌曲。也只有这种音乐在我忧伤的时候，才会带给我心灵的快乐。快乐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心灵上的，一种是躯体上的。而躯体的快乐只来自寂寞。因为寂寞的时候，我的躯体渴望男人。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帮我打开啤酒吧，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

　　我把酒瓶打开递给沙薇。我无法理解沙薇的这种快乐的方式。但我能够理解那首《女人花》的忧伤和凄凉。正如沙薇所说，快乐分心灵和躯体上的，忧伤和凄凉也应该是这样的。我说：

　　“生命的真正涵义是灵魂和躯体；爱情的真正涵义是爱恨和情仇。既然说不明白的事不必去说，就学会在时间里痛并快乐些吧。”

　　“没错，痛并快乐些。”沙薇举起酒瓶。“你不是说女人才跟你有关吗？来，一起喝。”

　　“一起喝。”我打开自己的酒瓶，一口气喝了下去。

　　沙薇差不多用了一首歌的时间才将啤酒喝完。我猜她的酒量应该不错，但她并没有喝很多酒的习惯，她只是想要一种清醒而又模糊的感觉。她说：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是既不清醒又不模糊那该多好。就像现在这种感觉。”

　　“我跟你不同。我只渴望一种清醒的感觉。因为车祸模糊了我以前的记忆，让我现在的生活无法清醒。”我边说边打开车门下了车。外面有很大的风。我重新将衣服的钮扣扣上，然后靠在车尾，一个人望着水面的火光。

　　沙薇也下了车，手里拿着刚才喝过的两只空酒瓶和两张电影票。她走到我的面前：

　　“走，去江边。”

　　我回过脸：“去江边干嘛？江边风大，太危险。”

　　“你真的是个胆小鬼。”沙薇喝了酒，脸上看上去有一点点的红。“我想把这两张电影票放在酒瓶里，然后放入湘江，任其飘流。”

　　“你不是说要好好将它保留吗？”我不解的问她。

　　“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是不需要保留，它只需要刻在心里。”沙薇将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沙薇的话让我突然明白了一种道理，忘记过去，便是新的开始。有些事是需要忘记的，有些人是需要牵挂的。所以我陪她去了江边。

　　沙薇将其中的一只酒瓶递给我：

　　“我们一起放吧，它是因为我们而发生的故事。”

　　我和沙薇一起将酒瓶放入了湘江。酒瓶顺着水流，缓慢的飘去。望着愈来愈远的酒瓶，我感觉到了另一种凄凉，自己仿佛也像一只顺水而流的飘流瓶，在这个城市里飘来飘去，还有自己的爱。我说：

　　“飘虽然很凄凉，但可以让我们看到另一种幸福。”

　　“但愿如此吧。”沙薇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久久地望着远去的飘流瓶，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脸来。“在我还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我的家人时常会带我到湘江边放飘流瓶。那个时候，飘流瓶带走的是我儿时的梦想。而现在，飘流瓶带走的是我一生的爱情。希望它能给我带来好运。”

　　“走吧，有时好运是需要时间等待的，但不能是浪费的等待。”我拉着沙薇的手，我们一起上了岸，回到车上。

　　沙薇启动马达。我问沙薇还想去哪里。沙薇没有回答。沙薇住在半湘街，从湘江路去她的住处很近，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但我能够肯定，今夜她决不会带我去她的住处。因为我知道，当沙薇和一个有感觉的男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需要依靠房间和床来营造激情，她的快感只发生在沙发或者车上。

　　沙薇将车只开动了大约一百米的路程，然后停在了湘江一桥下面。音乐在继续蔓延。沙薇习惯让我躺在她宽畅的外套里。我很清楚的知道，今夜，和我有关的是一个清醒而模糊的女人。但我并没有因为一瓶啤酒而醉得不够清醒。我的爱依然在为一张寂寞的表情而等待。可是当这个城市显得拥挤的时候，我的黑夜却没有繁华，我就不能因为一瓶啤酒和一个女人而变得奢侈吗？

　　趁着欲望的颓废和凄凉，我将沙薇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就让激情来得更快乐些吧。今夜，我的躯体和灵魂不正需要用激情来深入一个城市，深入一个女人的赤裸吗？

　　我闭上眼睛，瞬间感到快乐在时间和黑夜里，痛快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