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赵黑土压在杨雪花身上又做了一回，直到天蒙蒙亮才从杨雪花家里悄悄溜了出来。他回家里洗了一把脸，然后在太阳刚刚出山的时候，又一边抽烟，一边唱着山歌，赶着公猪去帮人家母猪配种。有了在杨雪花家里的这样一个晚上，他不再对公猪产生羡慕，他感觉自己跟那头公猪一样，现在的他活得相当有意义。

　　当赵黑土的山歌又一次唱起来的时候，赵庄新的一天在那头公猪的“表演”中又开始了。

　　这以后，赵黑土每天都会在太阳下山的时候，赶着公猪悄悄溜到杨雪花家里。他像是成了杨雪花真正的男人。很长一段时间，赵庄没有人知道赵黑土跟杨雪花正干着一件同样能轰动赵庄的事。他们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黑土跟杨雪花的事最终还是被人发现，透露了出来。

　　最先发现他们这种事的人是杨雪花的儿子赵脑壳。那天晚上，赵脑壳因为白天放学回来经过人家的花生地，偷了人家的花生在外边烧着吃，吃多了半夜口渴，然后起来喝水。头一回，赵脑壳并没有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直到快要天亮了，赵脑壳喝了水要起来屙尿，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他妈妈杨雪花愈来愈厉害的叫唤声，接着，又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喘息声，赵脑壳仔细一看，发现一个男人正光着屁股压在他妈妈杨雪花的身上，费着好大力气动来动去，床都摇晃了起来。

　　赵脑壳能从那个喘息声，听出来那个压在他妈妈身上的男人就是赵黑土。床摇晃的也愈来愈厉害，赵脑壳担心床会突然塌了下去，于是大声地对他妈妈说，妈妈妈妈，你和黑土叔叔怎么又做梦了，黑土叔叔爬在你身上，就像是公猪配种。

　　见赵脑壳发现了他们的事，赵黑土跟杨雪花赶紧停了下来。杨雪花将衣服遮住身子，然后摸着赵脑壳的脑壳说，你小孩子懂什么，一个晚上醒来了好几回，怎么又醒来了？

　　赵脑壳说，白天我看到黑土叔叔的公猪也是这样爬在母猪的身上。说到这里，赵脑壳用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小鸡鸡，又对他妈妈说，我不说了，我要屙尿了。

　　话还没说完，赵脑壳就把尿屙在了裤子里，连床上都弄湿了。

　　杨雪花并没有因为赵脑壳把尿屙在裤子里而打骂赵脑壳。她现在必须想办法让赵脑壳不要将她跟赵黑土的事，在去上学的时候说了出去。于是杨雪花又摸了一下赵脑壳的脑壳，从柜子里帮赵脑壳找了一条裤子，给他换上。杨雪花对赵脑壳说，小贵生乖，听妈妈的话，不要把妈妈跟黑土叔叔的事说出去。

　　赵脑壳换了裤子，他没有更多的去理会他妈妈杨雪花的话，他只是对他妈妈杨雪花说，我现在相当的想睡。说着，就睡了过去。

　　赵黑土跟杨雪花再也没那个心情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害怕赵脑壳知道了他们的事，会在去上学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去。杨雪花担心地对赵黑土说，现在小贵生知道了，我们怎么办？

　　赵黑土没那么害怕，他对杨雪花说，他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哄着他就没事了。

　　杨雪花十分担心，她说，我家小贵生脑壳聪明，连公猪配种的事都知道。

　　杨雪花的话多少还是让赵黑土开始有一点点的担心，他害怕他跟杨雪花的事就这样透露了出去。于是他在心里想了想，然后才对杨雪花说，我有办法。

　　赵黑土说的那个办法，其实也不是什么办法，但也许对于赵脑壳来说，应该会很起作用。赵黑土是想用他在城里花两块钱才买得到的那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书包，去哄赵脑壳，想让赵脑壳不要将他们的事说出去。那天赵脑壳吃完饭准备去上学，赵黑土急急忙忙跑回家里，把那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书包拿了出来，一路追，追到学校门口才追到赵脑壳。赵黑土气喘吁吁地把赵脑壳叫住，对他说，过来，叔叔给你一个新书包。

　　赵脑壳原来背着的书包，是他妈妈杨雪花把穿过的衣服剪开，用针缝起来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收荒货（废品）的人背的袋子，不怎么好看，赵脑壳做梦都想有一个新书包。

　　听到赵黑土要送他一个新书包，赵脑壳走到赵黑土的面前，看着赵黑土手里拿着的那个新书包，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对赵黑土说，真漂亮，黑土叔叔，你快给我背上。

　　赵黑土帮赵脑壳把那个旧书包取下来，将书和文具放进新书包里，然后帮赵脑壳背上。赵黑土对赵脑壳说，黑土叔叔有一个条件。

　　赵脑壳摸着新书包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对赵黑土说，黑土叔叔你说就是。

　　赵黑土说，小贵生是一个乖孩子，不准把黑土叔叔到你家睡觉的事说跟别人听。

　　赵脑壳连忙点头，说，小贵生不会的，小贵生喜欢黑土叔叔到我家里睡觉，黑土叔叔光着屁股的时候就像是一头公猪。

　　赵黑土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说的话。

　　赵脑壳赶紧捂住嘴巴。赵黑土这才放了心，对赵脑壳说，上课铃响了，快上课去。

　　赵脑壳笑了笑，然后背着那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新书包，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教室。

　　赵脑壳成了第一个知道他妈妈杨雪花跟赵黑土睡觉的事的人，但因为赵黑土送他的那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新书包，赵脑壳始终坚守他跟赵黑土的那个“诺言”，却没能成为第一个将他妈妈杨雪花跟赵黑土睡觉的事透露出去的人。成为第一个将此事透露出去的人，是赵庄的赤脚医师赵大闲。

　　有天夜里，赵大闲打着手电筒帮人看病回来路过杨雪花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路边的一棵树上拴着一头公猪，赵大闲一眼就认出来公猪是赵黑土家的，前不久赵黑土还赶着这头公猪帮他家母猪配过种。赵大闲是赵庄管闲事出了名的人，比他看病还要有名。赵大闲觉得相当奇怪，好好的一头公猪怎么不关在猪屋里，为什么要拴在树上，而更让赵大闲感到奇怪的是，这公猪不拴在赵黑土自己家门口的树上，怎么要拴到杨雪花家门口的树上。这样猜疑着，赵大闲停了下来，他决定弄个明白。

　　赵大闲打着手电筒四周照了照，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赵大闲心想，不就是一头公猪拴在一棵树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赵大闲还是回家里陪婆娘睡觉。可赵大闲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觉得赵黑土的公猪拴在杨雪花门前的树上愈来愈不对劲。为了搞明真相，赵大闲不再打着手电筒，他摸着溜到杨雪花家后面的窗子下，侧着耳朵打听里面的动静。

　　这个时候，赵庄忽远忽近传来几声狗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黑土爬到杨雪花的身上没动几分钟，就发现外面有人打着手电筒从门前过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跟杨雪花的事，赵黑土来了个紧急“刹车”。他感觉今晚相当的不对劲。他小声地对杨雪花说，外面好像有人。

　　杨雪花说，可能是过路的。

　　赵黑土说，要是过路的应该很快就走了，我看见那个光在外面照了很久。

　　杨雪花说，不就是一个光。

　　赵黑土说，我们还是不出声的好。

　　杨雪花便跟赵黑土便屏住呼吸，也在打听外面的动静。半个钟头过去了，赵黑土跟杨雪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赵大闲却一点收获都没有。他觉得就更奇怪了，他想，赵黑土的公猪拴在杨雪花家门前的树上，按理说应该是有内幕的。他因此并没有就此死心，继续在窗子下打听动静。又过去了半个钟头，还是没见动静，这时候他终于耐不住了。他觉得这样下去一无所获。于是赵大闲开始想办法，他重新打亮手电筒，向四周照了一圈，见没人，然后悄悄地把绳子从树上解了下来，将赵黑土的公猪牵了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黑土爬在杨雪花身上又做了一次后，然后从杨雪花家里溜出来准备回家。结果他发现自己的公猪突然不见了。他急着又溜进杨雪花家里，对杨雪花说，我的公猪不见了。

　　杨雪花一听赵黑土说他的公猪不见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对赵黑土说，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赵黑土后悔地说，我昨夜感觉就不对劲，没想到是小偷，早想到我就会出来看。

　　杨雪花也后悔地说，我还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狗叫，如果知道是小偷，起来看，公猪就不会被人偷走了，都怪我。

　　接着，杨雪花问赵黑土要不要去派出所报案。赵黑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什么也不说。

　　杨雪花就安慰赵黑土说，丢了就丢了，等哪天赚了钱再买一头，还好，我们的事没有被人发现。

　　赵黑土也为这一点，感觉到了些许安慰。

　　到天亮的时候，赵黑土丢了公猪的事被瞒得铁紧，而赵大闲捡到公猪的事却在赵庄传开了。赵大闲一大早就赶着那头捡来的公猪跑到赵庄平常人最多的地方，跟人说话。赵黑土对赵庄的人说，他妈的老天爷要是让谁走运了，打个屁都能碰上钱，我昨天半夜里走着走着，就在一棵树上捡了一头公猪。

　　对于赵庄看过公猪表演的人，都能一眼就认出来赵大闲赶着的公猪不过是赵黑土家的。这些人就怀疑地说，这不就是赵黑土家的那头公猪，白腰黑肚，就是剥了皮你我们都认得出，你赵大闲怕是昨晚从赵黑土家里偷来的吧？

　　赵大闲说，要是偷来的，我有那个胆子赶着出来让大家看，我赵大闲自己是医师，不可能吃错药。

　　这些人觉得赵大闲的话有一定道理，也就相信了。但他们最想知道的，是赵大闲是怎么走着走着就捡到了赵黑土的公猪。

　　赵大闲显出一副当医师的派头，对大家说，莫急莫急，看病也得把好脉。然后，赵大闲帮人看病似的跟大家说了昨夜帮人看病回来，走着走着就捡到公猪的经过。虽然说得没有上次赵黑土从城里回来那样富有传奇色彩，但相当逼真。

　　因为赵大闲捡到公猪的事相当逼真，在赵庄人的口中，就猜三猜四地引出了一个很不寻常的话题。那就是赵黑土的公猪怎么会半夜里拴在杨雪花家门前的树上。

　　赵黑土跟杨雪花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个赵大闲半夜里捡到公猪的消息。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真正的害怕，让他们真正感到害怕的倒是赵大闲捡到公猪后，引出的那个很不寻常的话题。这将意味着，他跟杨雪花之间的那种事，很快就会通过赵庄人的嘴巴，把整个赵庄都轰得震天动地。

　　但是赵黑土不希望自己跟杨雪花的事这么快就引起了轰动。所以在面对赵庄人传言的时候，赵黑土狡辩道，不就是把我的公猪拴在杨雪花家门前的树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些人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公猪拴在树上？

　　赵黑土粗着脖子说，白天帮人家母猪配种，回来的路上要屙粪了，就把公猪拴在了树上。

　　那些人说，那为什么偏偏要把公猪拴在杨雪花家门前的树上？

　　赵黑土说，我是路过杨雪花家门前的时候要屙粪的。

　　那些人说，那又为什么偏偏路过杨雪花家门前的时候就要屙粪了？

　　赵黑土急得冒出了一身冷汗，面对赵庄人的问话，再也答不上话来了，整个脸和脖子挣得绯红，就像是那头公猪的屁股。

　　见赵黑土答不上话来，有的人就摇着横脑壳对赵黑土说，你怕是想帮杨雪花配种吧？

　　有的人则叹着气对赵黑土说，没想到你赵黑土也会干这种不光彩的事。

　　纸是包不住火的，赵黑土知道自己跟杨雪花的事败露了，便不再狡辩，一边低着头，一边在心里埋怨那个赵医师赵大闲，然后赶着那头属于他的公猪回家了。结果，赵黑土跟杨雪花的事像一个遥控炸弹，被赵大闲这么轻轻一“按”，在赵庄就整个地炸开了，比赵贵在城里包女人过夜的事还要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