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推销员之死
作者: 在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的那一天趁着霹雳噼里啪啦大魔王和达克优尼尔当家骑士决战的时候渔翁得利的戴面罩的怪杰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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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17/9/5 10:19:08
第 二 幕
[可以听到悠扬轻松而欢快的乐声。乐声消失,幕启。威利只穿着衬衫,坐在厨房炊桌边,呷着咖啡,帽子搁在腿上。他一喝完,林达就给他杯里斟满。
威利 好咖啡。吃得真痛快。
林达 我弄几个鸡蛋怎么样?
威利 不要。歇歇吧。
林达 你看上去睡足了,亲爱的。
威利 我睡得象死人。几个月来还是头一回。想想看,在星期二早上竟睡到十点钟。嘿,孩子们大清早就走了?
林达 他们八点钟出的门。
威利 好极了!
林达 看到他们一块儿走真叫人乐得心头直扑腾。我到处都闻到屋里那股刮胡子的香液味!
威利 (笑眯眯)呣 ——
林达 今天早上比夫大变样。他那副态度看来充满希望。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到闹市去见奥利弗。
威利 他时来运转啦。没说的,有种人就是得过好长工夫才——踏实。他怎么打扮?
林达 穿他那套蓝衣服呗。穿上那套衣服可神气呐。穿上那套衣服——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威利自桌边起立。林达替他拿着茄克衫。
威利 真是的,那还用说吗。哎呀,今晚我回家路上要买些种子来。
林达 (大笑)那敢情好啊。不过后院里阳光不足。再也长不出什么东西。
威利 你等着吧,宝贝,用不了等到事情完了,咱们就可以在乡下搞一小块地方,我来种些蔬菜,养几只鸡……
林达 你早晚总归办得到,亲爱的。
[威利没穿上茄克衫就走开。林达跟着他。
威利 那时他们都结了婚,回来过周末。我要造所小客房。因为我有那么多好工具,我只需要一点木材,只要心境上安宁些就行啦。
林达 (喜滋滋地)我替你缝好衬里了……
威利 我可以造两所客房,那么他们两个都可以来。他决定向奥利弗开口要多少钱了吗?
林达 (给他穿上茄克衫)他没提起这事,可我猜想总是一万啊,或是一万五。你今天打算跟霍华德谈谈吗?
威利 是啊。我要直截了当提出来让他考虑。他总得把我这个跑码头的工作调动一下吧。
林达 威利啊,别忘了开口要点预支,因为咱们要付保险费。眼前可拖到宽限期了。
威利 要一百……?
林达 一百零八块六毛八。因为咱们手头又紧啦。
威利 为什么手头紧?
林达 唉,你汽车上的马达要修……
威利 那辆史蒂倍克老爷车!
林达 还有电冰箱又得付一期款……
威利 可冰箱刚才又出过毛病啦!
林达 唉,冰箱旧了,亲爱的。
威利 我早跟你说过,咱们应当买一个大做广告的冰箱。查利买了一个通用电器公司出的货,用了二十年,还不坏,那个狗娘养的。
林达 可是,威利——
威利 有哪个听说过哈斯丁斯牌冰箱?我希望这辈子有朝一日能用现金当场买下一样东西,免得它坏!我老是跟垃圾堆竞赛。我的汽车刚付完最后一期款子,汽车已经快报销啦。电冰箱啃起传动带来简直没命。那些东西的寿命他们都算好了。他们算准了,你付清最后一笔款子的时候,东西也正巧完蛋。
林达 (看见他解开茄克衫钮扣,替他扣上)总共两百块钱就能对付过去了,亲爱的。这笔钱还包括最后一期的房子押款。
威利,付清这笔款子,房子就属于咱们了。
威利 付了二十五年啦!
林达 咱们买房子时比夫还只九岁。
威利 唉,这真是件大事。要熬上二十五年才付得清押款倒也是——
林达 这下大功告成啦。
威利 我在这座房子上面耗费的水泥、木材和翻造工程有多少啊!房子里再也找不到一条裂缝。
林达 哎呀,这房子可派上用场啦。
威利 派什么用场?早晚会来上个陌生人,搬进来住,这不就结啦。只要比夫肯要这座房子,成个家……(他动身想走)回头见,我迟了。
林达 (忽然想起来)噢,我忘了!你应该去同他们一起吃饭。
威利 我?
林达 在六马路附近四十八号街上的弗兰克小饭馆。
威利 是吗!那你呢?
林达 不去,就你们爷儿三个!他们打算请你大吃一顿!
威利 开玩笑吧!谁想出来的主意?
林达 今天早上比夫来找我,比夫他说,“告诉爹,我们要请他大吃一顿。”六点钟到。你同两个孩子要一起吃晚饭啦。
威利 乖乖,妙啊!这事实在太好了。我要叫霍华德服了我,宝贝。我要弄笔预支,还要搞到一份纽约的差使回来。他妈的,我马上就去办!
林达 噢,这副精神才象样呢!威利!
威利 我今后再也不开汽车啦!
林达 转运啦,威利,我觉得出是转运啦!
威利 那还用说。回见,我迟了。(他又动身想走)
林达 (奔向炊桌拿手绢,一边追着喊他)你带眼镜了没有?
威利 (找眼镜,随即回来)嗯,嗯,带上眼镜啦。
林达 (给他手绢)还有条手绢。
威利 嗯,手绢。
林达 还有你的糖精呢?
威利 嗯,还有我的糖精。
林达 下地铁楼梯要小心。
[她吻他,手里一只丝袜露了出来。威利看到了。
威利 你别再补丝袜了,行不行?至少我在家的时候不要补。叫我看了心烦。什么道理我没法告诉你,对不起。
[林达跟着威利走过屋前那块舞台前方,手里藏着丝袜。
林达 别忘了,弗兰克克小饭馆。
威利 (走过台口)说不定甜菜在这儿能长出来。
林达 (笑)可你试过那么多回了。
威利 嗯。好吧,今天别干得太累。(他走到屋子右角,不见人影了)
林达 小心!
[威利刚走开,林达对他挥手告别。忽然电话铃响了。她奔过舞台,走进厨房,拿起听筒。
林达 喂?噢,比夫!你来电话我很高兴,我刚才……对,不错,我刚告诉了他。对,他六点钟到那儿去吃晚饭,我忘不了。听着,我正巴不得想告诉你呢。你知道我跟你说起过的那根小橡皮管吗?就是他接在煤气灶上的?今天早上我终于打定主意走到地下室去,想拿掉它,弄掉它。谁知不见了!想得到吗?他自己拿掉了,东西不在那儿了!(她听着)几时?噢,原来是你拿的。噢——没什么,只是我希望他自己拿掉罢了。噢,我并不担心,宝贝儿,因为今天早上他出门可高兴呢,就象从前那年月!我再也不害怕了。奥利弗先生接见你了吗?……哦,那你等着吧。宝贝儿,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没见到他之前,可别太紧张了。跟爹痛痛快快地吃一顿。他兴许也有好消息呢!……对了,一份纽约的差使。今晚跟他亲热些,乖。要对他有情分。因为他只不过是条想找个避风港的小船。(她忧喜交集,不住哆嗦)噢,那好极了,比夫,你这下救了他的命啦。谢谢,宝贝儿。他走进饭店时,你就搂住他。给他陪个笑脸。这才是好孩子……回头见,乖……你梳子带了?……好极了。回头见,乖比夫。
[在她打电话的时候,霍华德?华格纳,三十六岁,在一张小小的打字机桌边转过身子来,桌上搁着一架钢丝录音机,他正动手插上电源插头。这一景在舞台左前方。灯光渐渐从林达身上隐去,在霍华德身上亮起。霍华德正专心给录音机装上录音带,威利进来时,他只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威利 嗯,哼!
霍华德 喂,威利,进来。
威利 想找你谈一会儿,霍华德。
霍华德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一会儿就跟你谈。
威利 那是什么?霍华德?
霍华德 难道你没见过这玩艺儿?钢丝录音机。
威利 噢。咱们谈一下好吗?
霍华德 录音用的东西。昨天刚到。搞得我快中邪了,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妙的机器。我整整玩了一夜。
威利 你要这干吗?
霍华德 我买来记录我口授的话,不过这个什么都能录。听听这个。我昨晚带到家里。听我录下的音。先是我女儿。听好。(他轻轻一按电键,就听到用口哨吹奏的《酒桶滚滚》)听这小妞儿吹的口哨。
威利 声音逼真,是吗?
霍华德 才七岁。听那音调。
威利 啧,啧。想求你办点事,要是你……
[口哨声中断,听到霍华德女儿的声音。
他女儿 “该你啦,爸爸。”
霍华德 她对我可亲啦!(还是用口哨吹的同一曲子)那是我吹的!哈!(他眨眨眼)
威利 你吹得很好!
[口哨声又中断。录音机静寂了片刻。
霍华德 嘘!快听好,这是我儿子。
他儿子 “亚拉巴马州的首府是蒙哥马利;亚利桑那州的首府是菲尼克斯;阿肯色州的首府是小石城;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是萨克拉门托……”(继续不停地念下去)
霍华德 (伸出五个手指)才五岁呐,威利!
威利 赶明儿他会成个播音员!
他儿子 (继续在念“……首府……”)
霍华德 听好——按字母顺序!(录音机的声音忽然中断)等一等。使女把电源插头踢掉了。
威利 这确实是个——
霍华德 嘘,看在老天份上!
他儿子 “现在九点钟。布洛瓦表标准时间。所以我得去睡啦。”
威利 这真是——
霍华德 等一下!接下来是我太太。
[他们等着。
霍华德的声音 “说呀,随便说几句。”(静默)“呃,你说不说?”
他太太 “我想不出说什么好。”
霍华德的声音 “咳,说呀——机器开着呢。”
他太太 (怯生生,有气无力地)“喂。”(沉默)“噢,霍华德,对着这我说不出……”
霍华德 (啪的关了录音机)那是我太太。
威利 这架录音机真绝。咱们能——
霍华德 老实说,威利,我要把拍照、锯木头以及所有的业余爱好统统丢光。录音是我生平找到的最叫人着迷的消遣。
威利 我想自己也去搞一个。
霍华德 那敢情好,只有一百块零五毛。你没它不行。假定你想听听杰克?本尼○1的节目,明白吗?可你在播音时间偏偏不能在家。那你就吩咐使女在杰克?本尼那档节目一开头的时候,就打开收音机,这玩艺儿就自动把收音机里的节目录下了……
威利 等你回到家里你就……
霍华德 你可以在十二点钟回家,可以在一点钟回家,随你高兴,你可以给自己来瓶可口可乐,坐下来,一按电钮,深更半夜就能收听杰克?本尼的节目!
威利 我一定要去搞一个来。因为我好多时间都在旅途上,我心里想,我一定错过了不少广播节目!
霍华德 你汽车里没有收音机吗?
威利 哦,有啊,可谁想到打开收音机来着?
霍华德 嗳,你不是应当在波士顿吗?
威利 就为这事我想要找你谈谈,霍华德。你抽得出一点工夫吗?(他从边侧拖来一把椅子)
霍华德 什么事?你到这儿来干吗?
威利 这个嘛……
霍华德 难道你又撞坏汽车了?
威利 噢,不。没有……
霍华德 唷,你让我白白担心了一下。怎么啦?
威利 唉,实话实说吧,霍华德。我打定主意了,今后再也不愿跑码头啦。
霍华德 不跑码头!好啊,那你要干什么?
威利 还记得,圣诞节,你在这儿举行宴会那时候吗?你说过你要在这儿城里给我找份什么差使干干。
霍华德 在我们这里吗?
威利 哦,那还用说。
霍华德 噢,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哎呀,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给你做,威利。
威利 说真的,霍华德。不瞒你说,孩子全长大了。我不再需要多大开销。要是我能——唉,一星期拿六十五块钱回家去,我就能对付了。
霍华德 对,可是威利,瞧我——
威利 告诉你什么道理吧,霍华德。咱俩私下敞开了谈吧,不瞒你说——我实在有点厌倦了。
霍华德 噢,这个我能理解,威利。不过你是一个跑外的,威利,我们做的就是跑外的买卖。这儿铺面上只有六个推销员。
威利 天晓得,霍华德,我从没要求过任何人帮助。可是早在你老太爷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干活啦。
霍华德 这个我知道,威利,不过——
威利 你出生那天你老太爷来找我,问我取霍华德这名字怎么样,愿他安息吧。
霍华德 威利,这点我领情了,可这儿就是没适合你的空差使。要是有个差使,我马上拉你进来,可我就是连一个空差使也没有。
[他找寻他的打火机。威利捡起来给他。冷场。
威利 (怒火上升)霍华德,我家吃用只要五十块一星期就行了。
霍华德 可我往哪儿安插你呢,老兄?
威利 瞧,这不是我能不能推销货物的问题。
霍华德 不是,可这是做买卖,老兄,人人都得尽心尽力。
威利 (顾不上这么多了)让我跟你讲段故事吧,霍华德——
霍华德 因为你得承认,买卖归买卖。
威利 (怒)买卖当然归买卖,可是请你听一下。这一点你还不晓得。我小时候——十八九岁,就已经跑外了。我心里就有个疙瘩,究竟推销对我有没有前途。因为那年月我一心想上阿拉斯加去。要知道,阿拉斯加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三个金矿,我真想去。不妨说,只是想去碰碰运气。
霍华德 (简直不感兴趣)真的啊。
威利 噢,不错,我父亲在阿拉斯加住了多年啦。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我们家偏偏敢有那么一股喜欢逞能的癖性。我想还是跟我哥哥出去,想法找他,也许能在北方同他老人家安顿下来。我差点儿决定要走了,这时我遇到派克商行的一个推销员。他名叫大卫?辛格曼,八十四岁了,在三十一个州里招揽买卖。要明白,老大卫走到自己房里,穿上绿丝绒拖鞋——我永远忘不了——拿起电话机就给买主通话,一步也用不着出门,在八十四岁高龄,照样过日子。我看到这件事,才明白做推销员是理想中最好的职业。因为,活到八十四岁,还能去二三十个城市,拿起电话机,就有那么多三教九流的人记得他,喜欢他,帮助他,有什么能比这更叫人称心的事啊?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顺便说一句,他临死前还是个推销员呢——穿着绿丝绒拖鞋,坐在从纽约经纽黑文和哈特福德开到波士顿的火车吸烟车厢里。他死了以后,几百个推销员和买主都来参加他的葬礼。从此一连好几个月不少火车上都是一片伤心景象。(他站起身。霍华德没对他看)想当年,大家可讲人品呢,霍华德。大家讲尊重,讲交情,讲知恩报德。到如今,样样都按死规细!办事,也没机会再谈什么交情啦,也不谈什么啦。你懂得我的意思吗?人家再也不认识我了。
霍华德 (走开,向右方)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威利。
威利 要是我有四十块钱一星期——只要这么点。四十块,霍华德。
霍华德 老兄,石头里可榨不出油来,我——
威利 (这时豁出去了)霍华德,艾尔?史密斯○2提名当总统那年,你老太爷来找我——
霍华德 (欲走)老兄,少陪了,我得去会客啦。
威利 (拦住他)我正谈起你老太爷呢!他在这张办公桌上给我许过愿!你甭跟我说你得去会客这话——我在这商号里耗了三十四年啦,霍华德,可如今我连保险费也付不起,你不能吃了桔子扔掉皮——人可不是水果!(沉默片刻)好好听着,你老太爷——在一九二八年我正碰上了个好年景。我平均一星期挣一百七十块佣金。
霍华德 (不耐烦)唉,威利,你平均根本没有——
威利 (擂桌子)一九二八年我平均一星期挣一百七十块!你老太爷就来找我——换句话说,我当时就在这间办公室里——恰好就在这张办公桌上——他伸出手来搭在我肩膀上
霍华德 (起立)请多包涵,威利,我得去会客啦,沉住气。(出)我一会儿就回来。
[霍华德刚下,他椅子上方的灯光就变得非常明亮和奇特。
威利 叫我沉住气!我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呀?天哪,我对他嚷嚷啦!我怎么搞的!(威利突然住口,眼望着照到椅子上那片灯光,椅子照活了。他走近这张椅子,隔着办公桌站着)弗兰克,弗兰克,你不记得当时对我说过的话了吗?你怎么伸出手来搭在我肩膀上,弗兰克……(他俯在办公桌上,正提起那死人的名字时,无意中碰开了录音机,顿时——)
霍华德儿子 “纽约州的首府是奥尔巴尼,俄亥俄州的首府是辛辛那提,罗得艾兰州的首府是……”(背诵声继续不断)
威利 (吓得跳开,大声叫喊)嗨,霍华德!霍华德!霍华德!
霍华德 (奔进来)什么事?
威利 (指指那传出来的捏着鼻子、奶声奶气地继续背诵备州首府声音的录音机)关掉它!关掉它!
霍华德 (拔去插头)哎,威利……
威利 (两手捂眼)我得去喝点咖啡。我要喝点咖啡……
[威利正想走。霍华德叫住他。
霍华德 (卷上电线)威利,哎……
威利 我要上波士顿去。
霍华德 威利,你不能为我们商号去波士顿了。
威利 为什么我不能去?
霍华德 我不想让你代表我们商号。我早就有意跟你谈了。
威利 霍华德,你把我解雇了吗?
霍华德 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威利。
威利 霍华德——
霍华德 等你觉得好点了再回来,咱们看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来。
威利 可我得挣钱哪,霍华德。我不能够——
霍华德 你儿子在哪儿?为什么你儿子不帮助你?
威利 他们正在筹划做一笔大买卖。
霍华德 现在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威利。你去找你儿子,告诉他们说你累了。你不是有两个挺有出息的孩子吗?
威利 噢,那还用说,那还用说,不过在这同时……
霍华德 嗨,那就算说定了?
威利 好咧,明天我就上波士顿去。
霍华德 不成,不成。
威利 我不能依靠自己的儿子养活。我不是瘸子!
霍华德 瞧,老兄,今天早上我忙着呐。
威利 (揪住霍华德的胳臂)霍华德,你一定得让我上波士顿去!
霍华德 (冷酷无情,压住火气)今天早上我有一大串客要会见呢。坐下,休息五分钟,沉住气,然后回家,好吗?我要用这间办公室,威利。(他正要走,转过身来,想起了录音机,动手搬开桌子,拿着录音机)噢,对了。这一礼拜你几时有工夫顺便来一下,留下货样。赶明儿精神就会好些了,威利,到那时再回来好了。沉住气。老兄,外面有客等我。
[霍华德推开桌子就向左走。威利两眼望着空中,筋疲力尽。这时音乐声起——是本的音乐——开头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威利说话时,本自右方上。他拎着旅行袋和雨伞。
威利 噢,本,你是怎样起家的?讲讲你的秘诀吧!你已经把阿拉斯加的买卖结束了吗?
本 要是你办事心中有个数,那就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短期出门办点事罢了。一个钟头里就要上船。想来告辞。
威利 本,我一定得跟你谈谈。
本 (看一下表)没时间了,威廉。
威利 (穿过台口走向本)本,一事无成呐。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本 喂,听着,威廉。我在阿拉斯加买下一个林场,需要一个人替我去管管事。
威利 天呀,林场!我同两个孩子到美妙的大自然里去!
本 你门口就有一片新大陆,威廉。离开这些个城市吧,城市里净是流言蜚语,定期付款和法院。攥紧拳头,在那儿准能打出个天下,发笔财。
威利 对,对!林达,林达!
[早年的林达拿着洗好的衣服上。
林达 噢,你回来啦?
本 我没工夫了。
威利 不,等等!林达,他替我在阿拉斯加找到份事。
林达 可你已经有了——(对本)他在这儿有一份好差使。
威利 宝贝,可是在阿拉斯加,我就能——
林达 你现在就干得很不错了,威利!
本 (对林达)好弟妹呀,怎么个不错?
林达 (怕本,对他发火)别对他说这些话!此时此地就够幸福的了!(趁着本在大笑,对威利)为什么人人都一定要打天下?你人缘又好,孩子都爱你,总有一天——(对本)——哎呀,华格纳老板几天前刚对他说过,要是他干下去,就请他当商号的股东,是不是,威利?
威利 不错,不错。我正在为这家商号立功呢,本,要是一个人立功,他走的路子必定是正的吧。
本 你立下什么功啦?抓在手里啊。在哪儿?
威利 (踌躇)一点不假,林达,什么也没有。
林达 哦?(对本)有一个八十四岁的人——
威利 对啦,本,对啦。我一想到刚说的那人,还愁什么?
本 呸!
威利 一点不假,本。他只要随便进哪个城去,拿起电话机就可以靠这过日子了,你知道什么道理吗?
本 (拿起旅行袋)我得走了。
威利 (拖住本)瞧这孩子!
[比夫穿着中学的球衫,拿着小提箱上。哈比拿着比夫的护肩、金色的头盔和球裤。
威利 他穷得分文不名,可有三家名牌大学争着求他去,从此就会青云直上啦,这不是因为你有什么能耐,本。这全靠你认识的是什么人,因为你脸上总带三分笑。这全靠人事关系,本,人事关系!科莫多大饭店的台面上过手的就有阿拉斯加的整笔财富,我们这个国家的妙处就妙在这里,在这里就凭你有人缘,总有一天就可以发大财!(他转向比夫)所以说今天你走出球场的时刻是重大的,因为千百个人要为你欢呼喝采,并且爱上你。(对又开始要走的本)本啊!将来他踏进商界办公室,那时他的名字可响当当咧,而且到处都受欢迎!我这种事见识过,本,我见识过千百次了!这不象林场,用手就能摸到,而且它明明就在眼前!
本 再见,威廉。
威利 本,我说得对吗?你看我说得对吗?我尊重你的意见。
本 你门口就有一片新大陆,威廉。你出门就可以发财,发财!(他走了)
威利 我们会在这里发财,本!你听到吗?我们就要在这里发财啦!
[小伯纳德奔进来。孩子们的轻快音乐悠扬可闻。
伯纳德 噢唷,我还生怕您已经走了呢!
威利 干吗?几点啦?
伯纳德 一点半!
威利 好,大家伙儿都快来!下一步就到埃贝特斯球场!锦旗呢?(他奔过厨房的墙壁界限,走进起居室)
林达 (对比夫)你的干净衬衣理好了吗?
比夫 (一直在做赛前练习)我要走啦!
伯纳德 比夫,我替你拿着头盔,好吗?
哈比 不,我拿着头盔。
伯纳德 噢,比夫,你答应我的。
哈比 我拿着头盔。
伯纳德 我怎么走进更衣室里去呢?
林达 让他拿着护肩。(她在厨房里穿上外套,戴上帽子)
伯纳德 行吗,比夫?因为我跟大家说过我要到更衣室里去。
哈比 在埃贝特斯球场人家叫做球员更衣室。
伯纳德 我说的正是球员更衣室。比夫!
哈比 比夫!
比夫 (稍停片刻,威风凛凛)让他拿着护肩。
哈比 (把护肩交给伯纳德)那就紧紧跟着我们。
[威利拿着几面锦旗奔进来。
威利 (拿出锦旗)比夫一出场大家就挥舞锦旗。(哈比和伯纳德一哄而散)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音乐声远去。
比夫 准备走吧,爸。一身劲儿等着使呢。
威利 (站在台口边上)你明白这场比赛的意义吗?
比夫 错不了,爸。
威利 (摸摸比夫的肌肉)今天下午你回到家里就成了纽约市全市学校锦标赛冠军队的队长啦。
比夫 我有数。爸。记住,老伙计,我一摘下头盔,那下底线得分)就过为您争的。
威利 咱们走吧!(他搂着比夫,正要出门,从前的查利穿着灯笼短裤,上)我没空位让你了,查利。
查利 空位?干什么?
威利 汽车里的空位。
查利 你想要兜风去?我还想打几副牌呢。
威利 (大发雷霆)打牌?(表示怀疑)你不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达 噢,他知道的。他逗你呐。
威利 逗个屁。
查利 不逗了,林达,到底怎么啦?
林达 他们到埃贝特斯球场去赛球。
查利 这种天气还打棒球吗?
威利 别理他。快走,快走!(他推大家出去)
查利 等一会儿,你没听到消息吧?
威利 什么?
查利 你不听无线电广播吗?埃贝特斯球场刚炸掉。
威利 见你的鬼!(查利大笑。威利推大家出去)快走,快走!咱们迟了。
查利 (目送大家走出去)来个本垒打○3,比夫,来个本垒打。
威利 (最后一个走,转向查利)我看没什么好笑的,查利。今儿个是他一生中最重大的日子。
查利 威利,你几时才长成大人啊?
威利 嗯,什么?查利,等这场球赛结束,你就只会苦笑啦。人家管他叫雷德?格兰奇○4第二。一年拿两万五。
查利 (逗)真的吗?
威利 嗯,真的。
查利 那好吧,对不起,威利。讲给我听听。
威利 什么?
查利 雷德?格兰奇是什么人?
威利 举起手来。他妈的,举起手来!
[查利笑嘻嘻,摇摇头,就往舞台左角走了。威利跟着他。音乐声升到一种嘲弄的狂热调子。
威利 你到底算老几,比谁都了不起吗?你什么也不懂,你这个自高自大,无知无识,蠢头蠢脑的……举起手来!
[舞台前方右侧,灯光复亮,照在查利办公室会客间的小桌上。来往车辆声不绝于耳。伯纳德,现在成熟了,坐着独自吹着口哨。一副网球拍和一只短途旅行包搁在身边的地板上。
威利 (到台后)你干吗走呀?别走!你有话尽管当着我说好了!我知道背着我你就嘲笑我。这场球赛过后你要笑都笑都不出了。底线得分!底线得分!八万观众!底线得分!正中球门。
[伯纳德是个沉默寡言、忠厚而自信的年轻人。这时威利的声音从舞台右后方传来。伯纳德把脚从桌上放下,侧耳听着。他父亲的秘书詹尼上。
詹尼 (苦恼)嗳,伯纳德,你到门厅里来一下好吗?
伯纳德 吵什么?是谁在吵?
詹尼 洛曼先生。他刚走出电梯。
伯纳德 (起立)他跟什么人在吵?
詹尼 没人。没人跟他吵。我再也不能跟他打交道了,他每次来都闹得你父亲六神不安。我有一大堆文件要打字,你父亲等着签字呢。你要见他吗?
威利 (上)底线得分!底线——(他瞧见詹尼)詹尼,詹尼,看见你真高兴。怎么样?忙吗?还是那么一本正经?
詹尼 好。你这阵子怎么样?
威利 不中用啦,詹尼,哈,哈!(他看见球拍,吃了一惊)
伯纳德 你好,威利大叔。
威利 (差点吓了一大跳)伯纳德!哎呀,瞧谁来了!(他扪心有愧地快步迎向伯纳德,热情地同他握手)
伯纳德 怎么样?看见你真高兴。
威利 你在这里干吗?
伯纳德 噢,只是顺便来看看爸。趁火车没开先来歇歇脚。我一会儿就要上华盛顿去。
威利 他在吗?
伯纳德 他同会计在自己办公室里。坐呀。
威利 (坐下)你打算在华盛顿干什么?
伯纳德 噢,我到那儿去办个案子,威利。
威利 是吗?(指指球拍)你要到那儿去打场网球?
伯纳德 我顺便去会个朋友,他自己有网球场。
威利 真的呀?他自己有网球场。那管保是个上流人家。
伯纳德 是上流人家,非常正派。爹告诉我说比夫在城里。
威利 (满脸堆笑)嗯,比夫在城里。在做一笔很大的买卖,伯纳德。
伯纳德 比夫在做什么买卖?
威利 哦,他在西部,市面很大。不过他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买卖很大。我们要去吃晚饭。听说你太太生孩子了?
伯纳德 一点不错。第二胎。
威利 两个儿子了!真想不到!
伯纳德 比夫做的是什么买卖?
威利 这个嘛,有个大名鼎鼎的体育用品商,叫比尔?奥利弗的,他非常需要比夫。把他从西部召来。又是长途电话,又是全权委托书,又是特别快信。你的朋友都有私人网球场吗?
伯纳德 您还在老商号吗,威利?
威利 (沉默一下)我——我看到你有这么理想的成就,真是非常高兴,伯纳德,非常高兴。这真是一件令人鼓舞的事,看到一个年轻人真是——真是——比夫很好的榜样——很——(说说突然说不下去,接着)伯纳德——(他感情冲动,又说不下去了)
伯纳德 怎么啦,威利?
威利 (孤苦无依,不好意思)这个——这个秘诀是什么?
伯纳德 什么秘诀?
威利 你怎么——怎么成功的?为什么他老吃不开?
伯纳德 这个我弄不清楚,威利。
威利 (无可奈何,推心置腹)你是他的朋友,小时候的朋友。我有些事实在弄不明白。自从埃贝特斯球场那场球赛结束以后,他的气数也就此告终了。从十七岁起他就一直没交过好运。
伯纳德 他自己不肯练点本领。
威利 他倒练过的,练过的。中学出来以后他念过许多函授课程。无线电技工,电视,天知道还有什么课程,就是毫无成绩。
伯纳德 (脱下眼镜)威利,您想听我直说吗?
威利 (起立,面对伯纳德)我把你当成一个是智多谋的人物看待,伯纳德,我尊重你的指教。
伯纳德 噢,指教可实在不敢当呐,威利。我指教不了您。有一件事我倒一直想要问问您。当年他原来应该毕业的,可数学老师不让他及格——
威利 咳,那个狗娘养的毁了他的一生。
伯纳德 嗯,不过,威利,当时他只要上暑期学校去补课就行了。
威利 说得对,说得对。
伯纳德 您吩咐他不要上暑期学校,是不是?
威利 我?我要求他去的。我命令他去的!
伯纳德 那他为什么不去?
威利 为什么?为什么?伯纳德,最近十五年来这个问题一直象个鬼似的缠住我不放。那门课他考不及格,就此象挨了一闷棍似的趴下没命了!
伯纳德 别急,老爹。
威利 让我跟你谈谈——我找不到人好好谈谈。伯纳德,伯纳德,这都怪我不好吗?你懂吗?我脑子里一直在转着这念头,说不定我害了他。我什么东西都没传给他。
伯纳德 别那么伤心。
威利 他为什么趴下?这里头有什么文章?你是他的朋友!
伯纳德 威利,我记得,那是六月里,我们的考试分数公布了。他数学不及格。
威利 那个狗娘养的!
伯纳德 不,当时还不能这么说。比夫气得要命,我记得,他准备报名进暑期学校。
威利 (惊奇)是吗?
伯纳德 他一点儿也没泄气。不料当时,街面上几乎有一个月不见他人影,威利。我就想到他到新英格兰去找您了。当时他跟您谈了吗?
[威利默默凝视。
伯纳德 威利?
威利 (声音里简直怨气冲天)是啊,他到波士顿来了。怎么啦?伯纳德 说起来,正是他回来那阵子——这事我决忘不了。这事一直叫我摸不着头脑。因为我对比夫向来非常看重,尽管他老是占我便宜。我喜欢他,威利,你知道吗?他去了一个月以后回来,就拿了他那些球鞋——还记得那些印着“弗吉尼亚大学”字样的球鞋吗?他对那些球鞋多么得意,天天都穿。他把那些球鞋拿到地下室去,扔在锅炉里烧掉。我们就此用拳头打了一架。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就我们两个,揍得各自倒在地下室地上,大家哭爹喊妈。我经常在寻思,这事多么离奇,我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生活不抱希望了。在波士顿出什么事了,威利?
[威利把他当成外人似地直看着他。
伯纳德 因为您问起我,我才提这事。
威利 (怒)没什么。你问“出什么事”,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有什么关系?
伯纳德 得了,别恼火。
威利 你打算怎么办,怪罪我?孩子躺倒不干是我不好?
伯纳德 喂,威利,别恼——
哦利 行了,别——别对我那样说话!“出什么事?”这是什么意思?
[查利上。他穿着西装背心,拿着一瓶布尔朋威士忌酒。
查利 嗨,你要赶不上火车啦。(他挥着酒瓶)
伯纳德 是啊,我要走了。(他接过酒瓶)谢谢,爹。(他捡起球拍和旅行包)再见,威利,别发愁了。不瞒您说,“要是开头事情不顺手……”
威利 对,这话我信。
伯纳德 不过有时候,威利,一个人还是一走了之的好。
威利 一走了之?
伯纳德 一点不错。
威利 可要是走不了呢?
伯纳德 (稍停片刻)我想只有倒大霉才走不了。(伸出手)再见,威利。
威利 (同伯纳德握手)再见,孩子。
查利 (一只手搂住伯纳德的肩)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要上最高法院辩论案子去了。
伯纳德 (不满)爸!
威利 (真正大吃一惊,又痛苦又高兴)真的啊!最高法院!
伯纳德 我得走啦。回见,爸!
查利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伯纳德!
[伯纳德下。
威利 (查利拿出钱包)最高法院!他连提都没提起!
查利 (在写字台上数钱)他提这干吗——他才刚去做呢。
威利 你从没吩咐他怎么办,是不?你从来不去关心他。
查利 幸亏我从来不关心任何事情。这里有点钱——五十块。我里面有个会计。
威利 查利,你看……(难以开口)我要付笔保险费。如果你能想个办法通融一下——我有一百零十块钱就行了。
[查利一时没答理;只是一动不动。
威利 我要从银行里提款,林达就会知道,而我……
查利 坐吧,威利。
威利 (走向椅子)我一笔笔都有账记着,别忘了。我一分一厘都会还清你的。(他坐下)
查利 听我说,威利。
威利 我要你知道,我领情……
查利 (坐在桌上)威利,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在动什么脑筋?
威利 干吗?我只不过……
查利 我给你一份工作。你一星期能挣五十块钱。我不会派你去跑外。
威利 我已经有工作了。
查利 没报酬的?没报酬的工作算什么工作呀?(起立)哎呀,你看,老兄,凡事要适可而止。我虽不是天才,可是我受到侮辱自己是有数的。
威利 受侮辱!
查利 你为什么不肯为我工作?
威利 你这是怎么啦?我有工作了。
查利 那你每星期上这儿来干吗?
威利 (起立)得了,如果你不要我上这儿来——
查利 我给你一份工作。
威利 我不要你的臭工作。
查利 你到底几时才长大?
威利 (大发雷霆)你这大笨蛋,如果你再对我说这话,瞧我不揍死你!我才不在乎你财势多大呢。(他准各打架。冷场)
查利 (和颜悦色,向他走去)你需要多少,威利?
威利 查利,我两手空空了,我两手空空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刚被解雇。
查利 霍华德解雇你了?
威利 那个拖鼻涕的小鬼。倒想想看!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我给他取名叫霍华德。
查利 威利,这些事算得上什么,你几时才明白这个理呀?你给他取名字叫霍华德,可你又不能把这个卖钱。世界上只有能卖钱的东西才是你最实惠的。说来倒也可笑,亏你是个推销员,连这点都不懂。
威利 我认为,我一向都尽量不这么想。我老是觉得,如果一个人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人缘又好,那就没什么事——
查利 为什么一定要人人都喜欢你?谁喜欢约翰?摩根○5来着?他给人留下好印象了吗?在土耳其澡堂里他看上去活象个屠夫。不过有了那些个钱袋,他就大有人缘了。听我说,威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其实也说不上我对你有什么好感。可我给你一份工作,因为——鬼知道为什么,讲和吧。你说说怎么样?
威利 我——我就是不能替你工作,查利。
查利 你算老几,妒忌我吗?
威利 我不能替你工作,没什么可说的了,别问我为什么。
查利 (怒,拿出更多的钞票)你这个大傻瓜,一辈子都在妒忌我!拿去,付你的保险费吧。(他把钱塞在威利手里)
威利 我有账记着,笔笔清楚。
查利 我还有事要办。自己保重吧。付你的保险费去。
威利 (向右方走去)你知道吗,真奇怪?走过多少里公路,乘过多少回火车,做过多少笔买卖,熬过多少个岁月,到头来这条命活着还不如死了更值几个钱呢。
查利 威利,谁死了都一钱不值。(稍停片刻)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威利一动不动站着,在做梦。
查利 威利!
威利 你见到伯纳德时请代我向他赔个不是,我并不存心想跟他抬杠。他是个好孩子。他们全都是好孩子,总有一天他们个个都会大有出息。改天让他们一起去打网球。祝我顺利吧,查利。他今天去看比尔?奥利弗了。
查利 祝你顺利。
威利 (差点哭)查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多妙啊?(他走了)
查利 天哪!
[查利目送他片刻,接着也走了。灯光全部熄灭。忽然间传来一阵喧闹的音乐声,右方纱幕后亮起红光。一个年轻的跑堂斯坦利搬着一张桌子,上,接着是哈比,搬着两把椅子。
斯坦利 (放下桌子)行了,洛曼先生,我自己能对付。(他回过身,从哈比手里接过椅子,放在桌边)
哈比 (四下一看)噢,这样更好了。
斯坦利 可不,坐在前面你四面八方一片乱哄哄的。洛曼先生,几时你要请客,尽管吩咐,我会帮你搬到这里。不瞒你说,有不少人不喜欢幽静,他们出来就是因为喜欢看看热闹,因为他们独自呆在家里未免感到闷得慌。可是我了解你,你不是从哈肯沙克○6来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哈比(坐下)混得怎么样,斯坦利。
斯坦利 唉,这日子连狗都不如啊。但愿大战期间他们把我召进陆军。那我现在就可以不在人世了。
哈比 我哥哥回来啦?斯坦利。
斯坦利 噢,他回来啦?从西部地区来的。
哈比 嗯,我哥哥是个大牧场主,要好好招待他。我爸爸也来。
斯坦利 噢,老太爷也来!
哈比 你们店里有上等龙虾吗?
斯坦利 地道高档货,只只都是大个儿的。
哈比 我要带虾钳的。
斯坦利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耗子的。(哈比笑)喝点葡萄酒怎么样?有酒有菜别有风味。
哈比 不要。你还记得上回我从国外给你捎来的那份食谱吗?里面搀香槟酒的?
斯坦利 噢,当然记得。我现在还钉在厨房墙上呢。不过这种酒好歹要一块钱一客。
哈比 那算不了什么。
斯坦利 你怎么啦,中了彩还是怎么的?
哈比 不是,稍微庆祝一下罢了。我哥哥——我想他今天终于做笔大生意了。我想我们俩要合伙做买卖。
斯坦利 好!这一招对你来说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因为家庭买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哈比 我正是这个看法。
斯坦利 因为这有什么关系呢?有人小偷小摸?横竖都是一家人。明白我的意思吗?(低声)比方这里的酒保。收银机里不知出了什么漏洞,老板可气疯了。只见钱收进去,不见钱出来。
哈比 (抬头)嘘!
斯坦利 什么?
哈比 你注意到我没东张西望吧。
斯坦利 对。
哈比 我两眼都闭上的。 ′
斯坦利 那又怎么样——?
哈比 果馅奶酪卷上门啦。
斯坦利 (会意,四下看看)啊,没有,没有呀——
[这时一个穿着皮大衣,衣着华丽的姑娘上,坐在邻桌上,他就突然住口。两个人都用眼睛盯着她。
斯坦利 乖乖,你怎么知道的?
哈比 我有雷达一类东西。(直盯着她的侧影)哦哦哦哦哦哦……斯坦利。
斯坦利 我想你的艳福来了,洛曼先生。
哈比 瞧那张嘴。噢,天哪。还有那对眼珠子。
斯坦利 哎呀呀,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啦,洛曼先生。
哈比 去侍候她。
斯坦利 (走向姑娘的桌子前)要菜单吗,小姐?
姑娘 我在等人,不过我倒想来一客——
哈比 你干吗不给她送上——对不起,打扰了,小姐!我推销香槟酒,我希望你尝尝我的牌子。斯坦利,给她来杯香槟酒。姑娘 你太客气了。
哈比 哪里哪里。全是公司的钱嘛。(他打着哈哈)
姑娘 你要推销的货到真迷人呀。
哈比 噢,这跟其它货一模一样。不瞒你说,推销归推销。
姑娘 我看也是。
哈比 咱们不见得是同行吧?
姑娘 不是。我不干推销这行。
哈比 陌生人奉承你一句不会见怪吧?你应当上杂志封面。
姑娘 (有点调皮地看着他)我上过啦。
[斯坦利端着一杯香槟酒进来。
哈比 我早说过了不是,斯坦利?你明白吗?她是个封面女郎。
斯坦利 噢,我一看就知道,我一看就知道。
哈比 (对姑娘)什么杂志?
姑娘 噢,多着呐。(她喝了酒)谢谢你。
哈比 你知道人家法国怎么说吗?“喝了香槟酒,脸上红艳艳”——嗨,比夫!
[比夫上,和哈比坐一桌。
比夫 喂,老弟,抱歉,我晚来一步。
哈比 我刚到这儿。嗯,小姐贵姓——?
姑娘 福赛思。
哈比 福赛思小姐,这是我哥哥。
比夫 爹来了吗?
哈比 他叫比夫。你也许听说过他。橄榄球大王。
姑娘 真的?什么队?
哈比 你对橄榄球熟悉不熟悉?
姑娘 不,恐怕不熟悉?
哈比 比夫是纽约巨人队的四分卫。
姑娘 哎呀,好极了,是吗?(她喝酒)
哈比 祝你健康。
姑娘 遇到你很高兴。
哈比 我名字的意思就是高兴。爱称哈普。其实我名叫哈罗德,可在西点军校时人家叫我哈比○7。
姑娘 (这时真的打动了心)噢,原来如此。你好!(她侧过脸来)
比夫 爸没来吗?
哈比 你要她不?
比夫 噢,这个我一点也不行。
哈比 我还记得当初你脑子里根本没想到过害怕。你过去的胆量哪儿去了,比夫?
比夫 我刚才见到了奥利弗——
哈比 等一等。我一定得再看看你过去那份胆量。你想要她吗?她随叫随到。
比夫 噢,不要。(他回过头看着那姑娘)
哈比 不信。你瞧。(注意到比夫的凝视,转向那姑娘)妞儿?(她转向他)你有空吗?
姑娘 这个嘛,我——不过可以打电话给我。
哈比 那就打电话,好吗,妞儿?看看你能不能带个朋友来。我们要在这儿耽一会儿。比夫是全国头号橄榄球大明星。
姑娘 (起立)哎呀,见到你真是很高兴。
哈比 马上赶回来。
姑娘 我试试看。
哈比 别试了,妞儿,尽快来。
(姑娘下。斯坦利莫名其妙,欣羡不已地摇着头,跟着下。
哈比 真可惜,是不是?这么个美人儿?我不能结婚就是这个道理。规矩女人一千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老兄,可这种妞儿纽约倒有的是!
比夫 哈普,你瞧——
哈比 我跟你说过她随叫随到!
比夫 (颓丧得出奇)别说了,行不?我有话要跟你说。
哈比 你见到奥利弗了吗?
比夫 见倒是见到了。听我说,我要跟爸说几件事情,我要你帮帮腔。
哈比 什么?他打算资助你吗?
比夫 你疯啦?要知道,你大概昏了头吧。
哈比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比夫 (气急败坏)我今天干了一件糟心的事,哈普。我从没碰到过这么邪门儿的日子。哎呀,我真蠢透了。
哈比 你是说他不肯见你?
比夫 唉,你瞧,我等了六小时想见他。整整一天,不断递进名片。甚至还打算约他的秘书出来玩,好让她给我引见,可是没个屁用。
哈比 因为你过去的胆量没显露出来,比夫。他还记得你吗?
比夫 (用手势止住哈比说话)临了,到五点钟光景,他出来了。记不得我是什么人,也记不得什么事。我觉得自己活象个白痴,哈普。
哈比 你有没有把我那个佛罗里达的计划告诉他?
比夫 他走开了。我只见到他一会儿。我气坏了,简直想把墙都拆掉!我到底怎么啦,竟然会想到自己是那里的一个推销员?我甚至还认为自己是为他工作过的一个推销员呢!后来他朝我看了一眼——我才明白自己整个一生是个多荒唐的错觉。我们在梦里谈了十五年话。原来我是个运务员呀。
哈比 后来你怎么办?
比夫 (大为紧张和惊讶)唉,你瞧,他就此走了。秘书也出去了。候客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哈普。我不知什么鬼迷住我的心窍,哈普。不知不觉我已经在他办公室里了——格子板壁啊什么都有,我也说不清。我——哈普,我拿了他的自来水笔。
哈比 哎呀,他没抓你吗?
比夫 我跑出来了。我一口气跑了十一段楼梯。我跑啊跑啊跑。
哈比 真是个大笨蛋——你何苦干这个呀?
比夫 (痛苦万分)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拿点什么,我不知道。你得帮助我,哈普,我打算告诉爸。
哈比 你疯了?干吗要这样?
比夫 哈普,他得明白我这号人人家是不肯借给钱的。他寻思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怄他生气,这点他很恼火。
哈比 就是呀。所以你给他说些好听的嘛。
比夫 我不能。
哈比 说你跟奥利弗约好明天去吃饭。
比夫 那我明天怎么办?
哈比 明天你出去,到晚上才回来,就说奥利弗在考虑。他一考虑就是两个星期,这件事也就渐渐淡薄了,大家都没什么不好。
比夫 可这件事没个完啊!
哈比 爹碰到有什么事情可指望的,甭提有多高兴了!
[威利上。
哈比 啊哟,好家伙!
威利 嘿,我多年不上这儿来啦:
[斯坦利随着威利进来,替他摆了把椅子。斯坦利正想走,哈比叫住他。
哈比 斯坦利!
[斯坦利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比夫 (内疚地走向威利,象对待一个病人)坐啊,爹!您来杯酒?
威利 好,我无所谓。
比夫 咱们喝个醉吧。 ^
威利 看上去你有心事吧。
比夫 没——没有。(对斯坦利)都来苏格兰威士忌。来个双份。
斯坦利 双份,好咧。(他下)
威利 你们已经喝过两杯了,是吗?
比夫 嗯,就两杯。
威利 咦,怎么回事呀,孩子?(眉开眼笑,赞许地点点头)一切都顺利吗?
比夫 (歇了口气,接着伸出手,握紧威利的手)爸……(他壮着胆笑笑,威利也笑笑)我今天碰到一件事。
哈比 神了,爸。
威利 是吗?什么事?
比夫 (醉意朦胧,飘飘欲仙)我打算从头到尾说给您听听。今天真是希奇。(沉默。他四下看看,尽量镇静一下,可是上气不接下气,说说停停,停停说说)我要见他,不得不等上老半天,而——
威利 奥立弗?
比夫 嗯,奥立弗。谁知事实上竟让我足足等了一整天。于是我一生中一连串——碰到的事——事实,爸,都又涌上心头。到底是什么人呀,爸?什么人说过我是奥利弗的推销员?
威利 咦,明明你是的嘛。
比夫 不是,爹,我是个运务员。
威利 可你实际上是的——
比夫 (毅然决然)爹,我不知道开头谁说的,可我根本不是奥利弗的推销员。
威利 你在说什么呀?
比夫 爸,咱们今晚索性实话实说吧。要是净绕圈儿说话可说不到点子上。我是个运务员。
威利 (怒)得啦,听我说——
比夫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威利 我对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或者这一类鬼话都不感兴趣,因为火烧眉毛了,孩子啊,你们明白吗?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今天给解雇了。
比夫 (大吃一惊)您怎么会给解雇的?
威利 我给解雇了,正指望着有点好消息告诉你妈,因为你妈等苦了,她受够了罪,我脑子里根本连半套哄她的话都编不出,比夫。所以别来给我讲一套实话啊,情况啊。我不感兴趣。好,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斯坦利端着三杯酒上。他们等待他出去。
威利 你见到奥利弗没有?
比夫 天啊,爸!
威利 你是说你没有上去?
哈比 他当然上去过。
比夫 我上去过。我——见到他。人家怎么能解雇您呢?
威利 (坐在椅子边上)他怎么欢迎你来着?
比夫 他居然不肯让您拿佣金工作?
威利 我给撵了!(追问)快告诉我,他热情欢迎你了?
哈比 那还用说,爸,那还用说!
比夫 (无可奈何)哎呀,真是有点——
威利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你。(对哈比)你想想看,相隔十一二年没看到他,竟对他那么欢迎!
哈比 对极了!
比夫 (尽力想转守为攻)爸,您瞧——
威利 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记得你吗?因为当年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夫 咱们悄悄谈谈吧,干脆还是实话实说,怎么样?
威利 (好象比夫一直在打断他的话似的)得啦,怎么回事?是好消息吧,比夫。他把你请到自己办公室里去,还是就在候客室里谈?
比夫 哦,他进来了,您瞧,后来
威利 (笑容可掬)他说什么来着?他准是张开双臂搂住你了。
比夫 哦,他有点——
威利 他是个好人。(对哈比)不瞒你说,这人很难见到。
哈比 (同意)噢,我知道。
威利 (对比夫)你就是在他那儿喝的酒吗?
比夫 是啊,他请我喝了两杯——不,不!
哈比 (插嘴)他把我那佛罗里达的计划告诉奥利弗了。
威利 别打岔。(对比夫)他对佛罗里达计划有什么反应?
比夫 爸,您能容我说说清楚吗?
威利 我一坐到这儿来就一直等着你来说说清楚了。怎么回事?他把你请到自己办公室里去又怎么啦?
比夫 哦——我就谈了。您瞧,他嘛——就听着。
威利 不瞒你说,他倒是以耐心听人家说话出名的。他怎么答复来着?
比夫 他的答复是——(他突然打住,一下子火了)爸,您就不让人家把要告诉您的话说出来!
威利 (发火,抢白)你没见到他,是不是?
比夫 我见到他了!
威利 你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还是怎么的?你得罪了他,是不是?
比夫 听着,请您饶了我吧,就请您饶了我,行了吧!
哈比 活见鬼!
威利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比夫 (对哈比)我没法告诉他。
[一支小号的音调震耳欲聋。绿叶婆娑,光影晃映着屋子,屋子一片夜色和梦境,小伯纳德上,叩屋门。
小伯纳德 (狂呼)洛曼太太,洛曼太太!
哈比 告诉他怎么回事!
比夫 (对哈比)住口,别管我!
威利 不,不!你硬要去,就此糊糊涂把数学考糊了!
比夫 什么数学?您在说些什么?
小伯纳德 洛曼太太,洛曼太太!
[早年的林达在屋里出现。
威利 (狂暴地)数学,数学,数学!
比夫 别着急,爸!
小伯纳德 洛曼太太!
威利 (狂怒)如果你没考糊了,如今早就站住脚了!
比夫 喂,听着,我打算告诉您怎么回事,您且听我说。
小伯纳德 洛曼太太!
比夫 我等了六小时——
哈比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比夫 我不断递进名片,可是他不肯见我。所以临了他……(饭馆的灯光渐暗,他底下的话听不清)
小伯纳德 比夫数学考不及格!
林达 不!
小伯纳德 伯恩鲍姆不让他及格!人家不让他毕业!
林达 可他们非让他毕业不可。他一定得上大学。他在哪儿?比夫!比夫!
小伯纳德 别叫了,他走了。他到中央车站去了。
林达 中——你是说他上波士顿去了!
小伯纳德 威利大叔在波士顿吗?
林达 噢,说不定威利可以找老师说说情。唤,可怜又可怜的孩子!
[屋子一角的灯光啪嗒一声暗了。
比夫 (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支自来水笔,这下声音听得清了)……所以我跟奥利弗就此崩了,您听明白吗?您在听我说吗?
威利 (茫然不知所措)嗯,那还用说。要是你考及格了——
比夫 什么及格不及格?您在说些什么呀?
威利 别样样都怪我!我数学可没考糊一—你考糊了!什么笔?
哈比 真是个大笨蛋,比夫,象这样一支笔值个——
威利 (第一回看见笔)你拿了奥利弗的笔?
比夫 (泄气)爹,我正要跟您说说清楚。
威利 你偷了比尔?奥利弗的自来水笔!
比夫 我不是真的偷!我一直想跟您说说清楚的正是这事!
哈比 他手里正拿着笔,恰好碰到奥利弗进去,所以他慌了神,就把笔塞在口袋里!
威利 我的天哪,比夫!
比夫 我决不是存心干的,爹!
话务员的声音 这里是斯丹迪许旅馆,晚安!
威利 (大声嚷嚷)我不在房里!
比夫 (害怕)爹,什么事?(他和哈比站起身)
话务员 替你接洛曼先生!
威利 我不在,别说啦!
比夫 (吓坏了,单膝跪在威利面前)爹。我会有出息的,我会有出息的。(威利尽想站起来。比夫按住他)快坐下。
威利 不,你不成材,你一点也不成材。
比夫 我是不成材,爹。我要另找出路,您明白吗?什么也别愁啦。(他抬起威利的脸)跟我说话呀,爹。
话务员 洛曼先生没回音。要我去找他吗?
威利 (竭力想站起身,仿佛想奔去制止话务员似的)不,不,不!
哈比 他会走运的,爸!
威利 不,不……
比夫 (不顾一切,两眼盯着威利不放)爸,听着!听我讲!我要告诉您一点好消息。奥利弗对他的合伙人谈到了佛罗里达计划。您在听吗?他——他对他的合伙人谈了,他来找我了……我就要一帆风顺了,您听到了吗?爹,听我说呀,他说这只是钱的数目问题!
威利 原来你……谈成啦?
哈比 他就要发大财了,爸!
威利 (尽量想站起来)原来你谈成了,是不是?你谈成了!你谈成了!
比夫 (痛苦万分,按住威利)不,不。瞧,爸。我明天本来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我就是要告诉您这话,好让您知道我仍然能给人留下好印象,爸。我在别处会有出息的,不过明天我去不了,明白吗?
威利 为什么去不了?你只不过——
比夫 可是那支笔,爸!
威利 你把笔交给他,对他说一时疏忽不就得啦!
哈比 当然,明天还要吃饭!
比夫 我说不出口——
威利 你正在做填字游戏,偶然用了他的笔!
比夫 听着,老爸,几年前我拿了那些球,现在叫我拿了他的自来水笔进去。那就赖不了啦,难道您不明白?我不能这样去见他!我要另想办法。
传呼声音 洛曼先生电话!
威利 难道你不图上进?
比夫 爹,我怎么有脸回去呢?
威利 拆穿讲,你就是不图上进!
比夫 (这时因为没有博得威利同情而迁怒于他)别认错人啦!我这样对待他以后,您想我还能没事人儿似的走进那办公室里吗?要我回比尔?奥利弗那儿去,就是犟牛也休想拖得动我!
威利 那你干吗去呀?
比夫 我干吗去?我干吗去!瞧您!瞧瞧您自己落个什么下场!
[台后左方传出女人笑声。
威利 比夫,你明天就去吃饭,要不——
比夫 我不能去。没有人约我去!
哈比 比夫,为了……!
威利 你存心怄我生气?
比夫 别认错人啦!真是活见鬼!
威利 (揍比夫,踉踉跄跄离开桌子)你这个臭小子!你存心怄我生气?
女人 门口有人,威利!
比夫 我是不成材,难道您看不出我是什么货色?
哈比 (分开父子俩)嗨,你们是在饭馆里!你们两个都快住口!(两个姑娘上)喂,姑娘们坐呀。
[台后左方传出女人笑声。
福赛思小姐 我想我们不妨坐着吧。这位是莱塔。
女人 威利,你不打算清醒过来吗?
比夫 (不理威利)你好,小姐,坐呀。你喝什么?
福赛思小姐 莱塔也许不能多待。
莱塔 我明儿一大早就要起身。我要当陪审员。我怪激动的!你们哥儿们参加过陪审团吗?
比夫 没有,可我倒曾经当着考陪审团面过过堂!(姑娘们笑了)这位是我爸。
莱塔 多可亲啊!跟我们坐在一起,伯伯。
哈比 让他坐下,比夫!
比夫 (走向他)快来,酒鬼,咱们灌个烂醉吧。去他妈的!快来,坐吧,老伙计![抵不过比夫的再三硬拖,威利准备坐下。
女人 (这时可等不及了)威利,你不打算去开门啊!
[女人的呼唤把威利拉了回去。他迷迷糊糊向右走。
比夫 嗨,您上哪儿去?
威利 开门去。
比夫 门?
威利 厕所……门……门在哪儿?
比夫 (把威利领到左面)一直往前走。
[威利向左走去。
女人 威利,威利,您打算起来吗,起来吗,起来吗?
[威利自左下。
莱塔 你们把你们爸也带来了,真是孝顺。
福赛思小姐 噢,他不见得真是你们的爸爸吧!
比夫 (在左面,不满地对她转过脸来)福赛思小姐,你刚看到一位好好先生走过。这位好好先生心地善良,操劳过度,勤勤恳恳,没人赏识。是个好伙计呐,你明白吗?是个好伙伴。一辈子都为孩子着想。
莱塔 真怪好的。
哈比 得啦,姑娘们,有什么节目?咱们全在白费时间。快来,比夫。大家凑凑。你希望上哪儿去?
比夫 你干吗不帮他点忙?
哈比 我!
比夫 难道你根本不管他死活,哈普?
哈比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是一个——
比夫 我看得出来,你根本不管他死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卷起来的橡皮软管,当着哈比的面放在桌上)天哪,瞧我在地下室里找到的。你怎能听之任之?
哈比 我?谁一走了之?谁撂下就跑——
比夫 嗯,可你对他一点都不关心。你能救救他——我不能!难道你不明白我说些什么吗?他打算自寻短见,难道这点你不知道?
哈比 难道我不知道!我!
比夫 哈普,救救他吧!天哪……救救他……救救我,救救我,我不忍心看着他那张脸!(忍不住要哭,他赶紧出去,向右走)
哈比 (追他)你上哪儿去?
福赛思小姐 他干吗那么恼火?
哈比 快来,姑娘们,咱们去追他。
福赛思小姐 (哈比把她推出门去)哎,我不喜欢他这种脾气!
哈比 他就是神经有点紧张,马上就会好的!
威利 (在台后左方,传出女人笑声时)别应!别应!
莱塔 难道你不想去跟你爸爸说一声——
哈比 不,那不是我爸爸。他只是一个朋友。快来,咱们去追比夫,妞儿,咱们要玩个痛快!斯坦利,账单呢!嗨,斯坦利!
[他们下,斯坦利朝左方看着。
斯坦利 (愤愤不平地叫着哈比)洛曼先生!洛曼先生!
[斯坦利捡起一把椅子,跟他们出去。台后左方传出叩门声。女人笑着上。威利跟着她。着一身黑色套裙;他在扣着衬衫钮扣。狠亵淫荡的音乐为他们的谈话伴奏。
威利 你别笑了行不行?别笑了行不行?
女人 你不打算去开门吗?他会把格个旅馆都吵醒的。
威利 我没请谁来啊。
女人 宝贝儿,你干吗不再喝一杯,不要再这么自私自利了?
威利 我怪寂寞的。
女人 你知道你把我坑苦了吗,威利?从现在起,你几时到办公室来,我就保证把你直接带去见买主。用不着再在我办公桌边等候啦,威利。你把我坑苦了。
威利 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女人 哎呀,你真是自私自利!干吗那么愁眉苦脸?我从没见过象你这么愁眉苦脸,这么自私自利的家伙。(她笑了。他吻她)快进来,跑江湖的。深更半夜的穿起衣服来可真好笑。(这时听到叩门声)你不打算去开门吗?
威利 人家敲错门了。
女人 可我觉得是敲这里的门。他听到咱们在房里说的话了。也许旅馆着火了!
威利 (惊慌起来)搞错啦。
女人 那叫他走开!
威利 门外没人。
女人 敲得我心烦死了,威利。有人站在门外那儿,弄得我心烦死了!
威利 (把她推开)好吧,待在洗澡间里,别出来。我想,马萨诸塞州有条关于这档子事的法律,所以别出来。也许是那个新来的旅馆职员。他看上去很坏。所以别出来。搞错了,没着火。
[又听到敲门声。他扔下她,走了几步,她在舞台侧面消失了。灯光跟着他,这时他迎面碰到比夫,比夫拎着一只手提箱。比夫迎上前去。音乐声止。
比夫 您干吗不开?
威利 比夫,你在波士顿干什么?
比夫 您干吗不开?我一直敲了五分钟,我还打电话找您——
威利 我刚听到你。我在洗澡间里,门关上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比夫 爸——我给您丢面子了。
威利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夫 爸……
威利 比夫,这是怎么啦?(搂住比夫)快,咱们下楼去,给你来杯麦乳精。
比夫 爸,我数学不及格。
威利 不是学期考试吧。
比夫 是学期考试。我学分不足,不能毕业。
威利 你是说伯纳德不肯给你答案。
比夫 他给了,他出过力了,可我只得了六十一分。
威利 他们就此不肯给你四个学分?
比夫 伯恩鲍姆死也不肯。我求他了,爸,可他就是不肯给这个学分,趁学校还没放假,您一定得去跟他说说情。因为他要是看出您是什么人,您就尽量跟他磨嘴皮子,管保这一说他准帮我忙。他的课老是排在练球时间的前面,弄得我常常旷课。您跟他说说情好吗?他会喜欢您的,爸。您能说会道。
威利 放心吧,咱们马上开车回去。
比夫 哎呀,爸,真太好了!他管保会看在您份上改变主意!
威利 下楼去,告诉旅店职员我结清账就走。快下去。
比夫 是,遵命!您瞧,爸,他见我就恨的原因是——有一天他上课迟到了,所以我就站在黑板前学他那副腔调。我就斜着眼睛,大着舌头讲话。
威利 (笑)真的啊?孩子们喜欢吗?
比夫 他们差点笑死了!
威利 哦?你怎么学的?
比夫 柳丝儿(六十二)的冰(平)方根是……(威利哗的一声笑了出来;比夫陪着大笑)正巧半到一半他走进来了!
[威利哈哈大笑,女人在台后陪着一起笑。
威利 (毫不迟疑)赶快下楼去——
比夫 里面有人?
威利 没有,是隔壁房间里。
[女人在台后笑。
比夫 您的洗澡间里有人!
威利 没有,是隔壁房间,有人请客——-
女人 (笑着,上。她大着舌头说话)我可以进来吗?澡盆里有什么东西,威利,有东西在动呢!
[威利瞧着比夫,比夫张开嘴巴,大吃一惊,盯着女人。威利 哎呀——你还是回到自己房里去吧。这会儿人家一定粉刷好了。人家在粉刷她的房间,所以我让她在这儿洗个淋浴。回去吧,回去吧……(他推着她)
女人 (抵拒)可我还得穿衣服呀,威利,我不能——
威利 滚出去!回去,回去……(突然拼命想恢复常态)这位是弗兰西斯小姐,比夫,她是个买主。人家在粉刷她的房间。回去,弗兰西斯小姐,回去……
女人 可我的衣服呢。我总不能光着身子走到过道里去呀!
威利 (把她推到台后)滚出去!回去,回去!
[比夫慢慢坐到手提箱上,台后还在继续争吵。
女人 我的丝袜呢?你答应给我丝袜的,威利!
威利 我这儿没有丝袜!
女人 你有两匣九号尺码的透明丝袜要给我的,我就要嘛!
威利 给你,看在老天份上,你出去行不行?
女人 (拿着一匣丝袜下)但愿过道里没人。但愿如此。(对比夫)你是踢橄榄球还是打棒球?
比夫 橄榄球。
女人 (生气,失面子)我也是。明天见。(她从威利手里夺过衣服就出去)
威利 (静默片刻)得啦,还是走吧。我明天一早首先上学校去。把我的套头西服从壁橱里拿出来。我要整理旅行袋了。(比夫一动不动)怎么啦!(比夫还是纹丝不动,眼泪滚滚直流)她是一个买主。替西蒙斯公司买货的。她住在过道那头——人家在粉刷。你别疑神疑鬼——(他突然住口。静默片刻)听我说,孩子,她不过是个买主。她在自己房里看货色,他们得拿货去看,这样就……(静默。摆出威风)得,收拾我的套头西服。(比夫一动不动)快别哭啦,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吩咐过你啦。比夫,我吩咐过你啦!我吩咐过你啦,你就这样吗?你敢哭!(伸出胳臂搂住比夫)好好听着,比夫,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得这一切。你千万不能——你千万不能过分看重这种事情。我明天一早首先就去找伯恩鲍姆。
比夫 不用啦。
威利 (坐在比夫旁边)不用啦!他就要给你这些学分的。我保证叫他做到
比夫 他不会听您的。
威利 他准会听我的。你需要这些学分才能进弗吉尼亚大学。
比夫 我不上大学了。
威利 咦?要是我没法叫他改变分数,你就进暑期学校补课。你有整整一个暑假——
比夫 (他忍不住失声痛哭)爸……
威利 (受感动)噢,我的乖……
比夫 爹……
威利 她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比夫。我寂寞,我怪寂寞的。
比夫 您——您把妈妈的丝袜给了她!(他眼泪滚滚直流,站起身想走)
威利 (抓住比夫)我吩咐过你啦!
比夫 别碰我,您——说鬼话!
威利 快赔个不是!
比夫 您这假正经!您这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您这假正经!(筋疲力尽,马上转过身去,放声痛哭,拿着手提箱就走,扔下威利跪在地上)
威利 我吩咐过你啦!比夫,回到这儿来,不来我可要揍你啦!回到这儿来!我要揍你啦!
[斯坦利立即从右方出来,站在威利面前。
威利 (对斯坦利嚷嚷)我吩咐过你啦……
斯坦利 嗨,挟您起来吧,挟您起来,洛曼先生。(他扶威利站起身)您两个孩子带着窑姐儿走啦。他们说要送您回家。
[另一个跑堂在远处看着。
威利 可我们原来说定一起吃饭的。
[音乐声起,是以威利为主题的。
斯坦利 您走得了吗?
威利 我——那还用说,我走得了。(忽然关心起自已的衣服)
我——我看上去还行吗?
斯坦利 当然,您看上去还行。(他替威利掸掉白领上一星污点)
威利 给——给你一块钱。
斯坦利 噢,您儿子给过我啦。得了吧。
威利 (把钱塞到斯坦利手里)不,拿着。你这个跑堂的真好。
斯坦利 噢,不要,您用不着……
威利 给你——再给你几块,我再也用不着它了。(稍停片刻)告诉我——附近有种子店吗?
斯坦利 种子?您是说想要种花草?
[趁威利转过身去,斯坦利偷偷把钱塞回威利的茄克衫口袋里。
威利 是啊,种点胡萝卜,豌豆……
斯坦利 噢,六马路有几家五金店,不过也许现在太晚了。
威利 (急不可耐)噢,我还是赶紧去吧。我得去买点种子。(他朝右面走去)我得马上去买点种子。没什么种的。我不想让院子里空着。
[灯光暗下来,这时威利匆匆下。斯坦利跟着他走到右面,目送他出去。另一个跑堂一直盯着威利。
斯坦利 (对那个跑堂)得了,你在看什么?
[那跑堂收拾椅子,从右面走掉了。斯坦利搬了桌子跟着他。舞台这一区的灯光渐隐。冷场了好一阵子,笛声起。厨房渐渐亮起灯光,里面空无一人。哈比出现在屋子门口,后面跟着比夫。哈比捧着一大把长梗玫瑰花。他走进厨房,四下找寻林达。没看见她,他回头看着比夫,比夫正站在门外,做着手势,表示“大概不在这里”。他朝起居室里张望,愣住了。原来林达在屋里坐着,只是看不见人。她膝上搁着威利的上衣。她似有不祥之兆,悄悄站起身,向哈比迎上前去,哈比回到厨房去,心里害怕。
哈比 嗨,您干吗不睡?(林达一言不发,只是盛怒未息地向他走去)爸呢?(他一直朝右倒退,这时正好看到林达在起居室的门口)他睡了吗?
林达 你们到哪儿去了?
哈比 (拼命想打哈哈)妈,我们碰到两个姑娘,都是好人家儿的。喏,我们给您带来点花。(把花交给她)妈,把花插在您房里。
[她一下把花扔在比夫脚边的地上。这时他进屋了,还顺手关上了门。她默默无言,盯着比夫。
哈比 您这是干什么呀?妈,我想让您有点花——
林达 (打断哈比的话,狠狠对比夫)你不顾他是死是活吗?
哈比 (上楼梯)快上楼,比夫。
比夫 (突然厌恶起来,对哈比)离开我远点!(对林达)您这是什么意思,死啊活的?这儿可没人要死呀,好妈妈。
林达 滚开!滚开!
比夫 我要见老头儿。
林达 不准你走近他!
比夫 他在哪儿?(他走进起居室,林达跟着)
林达 (在比夫后面大声嚷着)你请他去吃饭。他一整天都在盼啊盼的——(比夫在他父母的卧室里,四下张望,又出来)——你倒好,把他扔在那儿。就是对外人你也不作兴这样做啊!
哈比 什么?他跟我们玩得可美呢。听我说,我要扔下他——(林达回进厨房)我就活不过今天!
林达 滚出来!
哈比 您瞧您,妈……
林达 你今晚非找女人不可吗?你又去找那些臭婊子了!
[比夫又走进厨房。
哈比 妈,我们只是到处跟着比夫转,想办法逗他乐罢了!(对比夫)哎呀,这一夜你让我折腾得真够呛的!
林达 你们两个都滚出来!再也别回来!我不准你们再来折磨他。快走,把你们东西都收拾好!(对比夫)你可以睡到他的公寓里去。(她动手捡起花,又住了手)把这些垃圾捡起来,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妈子啦!你们这些二流子,捡起来,你们!
[哈比背过脸去不睬她。比夫慢慢走过来,跪在地上,捡起花来。
林达 你们真是一对畜生!哪个人,哪个活人会这么狠心,竟然在一家饭馆里把他扔下走了!
比夫 (眼睛没看着她)他这么说的吗?
林达 他什么话也没说。他脸也丢尽了,一进门人就差点趴下了。
哈比 不过,妈,他跟我们玩得可痛快呢——
比夫 (粗嗓地打断他)住口!
[哈比没二话,就此上楼。
林达 你啊!你连进去看看他是不是好了都不肯!
比夫 (还跪在林达面前的地板上,手里拿着花,自怨自艾)他才不干呢。屁个事都不干。嘿,您满意吗?让他在厕所里胡言乱语去好了。
林达 你这下贱货,你……
比夫 这下第说到点子上了!(他站起来,把花扔进废纸篓里)社会渣滓,您还正眼看着他!
林达 滚出来!
比夫 我得去跟老头儿谈谈,妈。他在哪儿?
林达 不准你走近他!滚出屋去!
比夫 (充满信心和决心)不。我们要开门见山地谈谈,就他跟我两个人。
林达 不准你跟他谈!
[台后右方,屋外传来笃笃笃声。比夫寻声而去。
林达 (突然央求他)请你别缠住他行不行?
比夫 他在外面干什么?
林达 他在种菜!
比夫 (轻声轻气)这工夫?哎,我的天哪!
[比夫走出去,林达跟着。照在他们身上的灯光熄灭,台口中心亮起了灯光,这时威利走进台口。他带着一个手电筒,一把锄头,几包种子。他笃笃笃地敲击着锄头柄,把它装装结实,然后走到左侧,用脚步丈量距离。他提着手电筒照着几包种子,念着上面的说明。他在深夜里忙着。
威利 胡萝卜……株距四分之一英寸。行距……行臣一英尺。(他量下尺寸)一英尺。(他放下一包种子,又量尺寸)甜菜。(他又放下一包种子,再量)莴苣。(他念着包装说明,放下一包种子)一英尺——(正说着,本在右侧出现,向他慢慢走来,他就突然住口)好生意,啧,啧,了不得,了不得。因为她在受苦,本,老伴儿在受苦。你懂得我的意思吗?男子汉不能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去呀,本,男子汉总得搞出点名堂来。你不能,你不能——(本迎上去仿佛想打岔)到如今,你总得考虑考虑啦。别一下子回答我。可别忘了,这是一笔稳赚两万块钱的生意。看哪,本,我要他跟我好好合计一下这件事的利弊得失。我没人好商量。本,老伴儿在受苦,你听见我的话吗?
本 (一动不动站着,在考虑)什么生意。
威利 两万块立刻照付的现款。保证兑现。信用可靠,你明白吗?
本 你别拿自己开玩笑了。他们不见得肯如数支付保险费。
威利 谅他们也不敢不付。难道我不是拼死拼活地按期缴纳保险费吗?他们不肯付赔款!没门儿!
本 人家说孬种才做这种事,威廉。
威利 什么?难道我在这儿熬到老死还是两手空空,反而算有种吗?
本 (让步)这话有理,威廉。(他走着,一边在想,转身)两万块——这倒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硬货。
威利 (这下放心了,越来越有力)噢,本,妙就妙在这一点上!我看到它就象颗金刚钻,在暗中闪闪发光,又粗又硬,我可以捡起来,放在手里摸。这可不比什么约会!这决不会是再叫人上当的约会了。本,这一来一切都要改观了。因为他当我窝囊废,瞧,他还因此存心怄我生气。不过这场葬礼——(挺起身)本,这场葬礼准会隆重!有的从缅因州来,有的从马萨诸塞州来,有的从佛蒙特州来,有的从新罕布什尔州来!全都是有外地汽车驾驶执照的老前辈——那小子准会吓得目瞪口呆,本,因为他根本不晓得——我是赫赫有名的,罗得艾兰州,纽约州,新泽西州——我在这些地方都是赫赫有名的。本,这一点他会亲眼彻底看清楚的。他会看清我是什么人,本,那小子,免不了会大吃一惊的!
本 (走到园子边)他会骂你胆小鬼。
威利 (忽然害怕)不,那未免太糟糕了。
本 嗳。还骂你大傻瓜。
威利 不,不,他骂不得。我受不了!(他精神沮丧,万念俱灰)
本 他会痛恨你,威廉。
[两个儿子的欢乐乐声起。
威利 噢,本,咱们要是能回到过去那些欢乐的年代里去该多好啊?过去的日子一片光明景象,大家都讲情谊,冬天乘雪橇,脸蛋红彤彤。而且老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老是有什么喜事上门。从来也不让我自己拎着手提包进屋,总是给我那辆小红汽车打蜡!哎呀,为什么我不能给他点什么,要他别恨我呢?
本 让我想想看。(他看看表)我还有点时间。这生意妙,可你千万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本向舞台后方飘然而去,走得不见人影。比夫从左面走来。
威利 (忽然注意到比夫,回过头去抬眼看他,随即慌慌张张,捡起地上一包包的种子)那种子到底在哪儿?(愤怒)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四邻八舍的人都给困死了!
比夫 四面八方都住人。这点您不明白吗?
威利 我忙着。别打扰我。
比夫 (从威利手里接过锄头)我来跟您告别的,爸。(威利看着他,默默无言,动弹不得)我再也不回来啦。
威利 你明天不去找奥利弗了吗?
比夫 他没有约我,爸。
威利 他搂住你,还会没约你吗?
比夫 爸,先听我说,行不行?每回我离开家,总是吵上一架,您把我撵走。今天我才算摸透自己一点,我尽量想跟您说说清楚,可我?——我想,我还是嘴笨,没法把道理给您摆出来。管他妈的谁对谁错吧。(他抓住威利的胳臂)嘿,咱们就把事情瞒起来吧?快进去,咱们告诉妈。(他轻轻想把威利拖到左面去)
威利 (冷漠,不动,声音里透着内疚)不,我不想见她。
比夫 来吧!(他再拖,威利拼命想挣开)
威利 (非常紧张)不,不,我不想见她。
比夫 (拼命盯着威利的脸,仿佛想看透他的心思)为什么您不想见她?
威利 (这时更粗鲁了)别烦我行不行?
比夫 您不想见她,这是什么意思?您不想让人家骂您没种吧?这不是您的过错;是我不好,我是个二流子。快进屋吧!(威利使劲挣脱)我对您说的话您没听到吗?
[威利挣脱开身,马上独自进屋。比夫跟着。
林达 (对威利)亲爱的,你种上了吗?
比夫 (在门口,对林达)好啦,咱们把话都说明了。我走啦,我不再写信回来。
林达 (走向在厨房里的威利)我想这办法最好,亲爱的。事情拖下去没好处,你们俩就是死也合不来。
[威利不答理。
比夫 人家问起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你们就来个一问三不知,反正你们也不管。这一来你们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你们可以重新快活起来。行了吧?就此一了百了,对不对?(威利不作声,比夫走向他)您不想祝我一路顺风,老头?(他伸出手)怎么样?
林达 握握手吧,威利。
威利 (回头看她,怨气冲天)你也知道,根本用不着再提拿笔的事了。
比夫 (轻声)人家没约我,爸。
威利 (怒火烁发)他搂住你……?
比夫 爸,您根本不想看看我是什么货色,争有什么用?要是我发了笔大财,我就寄给您一张支票。就当我死了吧。
威利 (对林达)瞧,存心伛我生气了不是?
比夫 握握手吧,爸。
威利 我不握。
比夫 我希望不要这样分手。
威利 哼,你只配这样滚蛋。再见。
[比夫对他看了一会儿,随即突然转身上楼。
威利 (喝住他)要是你离开这个家,但愿你烂死在地狱里!
比夫 (回过头)您究竟要我怎么样?
威利 我就是要你知道,不管你上哪儿,坐火车也好,在深山里也好,在幽谷里也好,存心怄气就叫你或不长!
比夫 不,不。
威利 怄气,怄气,害死自己,等到你落魄江湖的时候,别忘了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等到你在铁轨上发臭发烂的时候,记住可别怨我不好!
比夫 我没怨您不好!
威利 我可不愿顶缸儿,你听见吗?
[哈比下楼,站在底下一级,眼巴巴看着。
比夫 这话也用不着我多说了!
威利 (一屁股坐在桌边一张椅子里,手里罪状充足)你就是尽量想对我捅上一刀子——别当我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比夫 好吧,假正经!那就摊开来谈吧。(他从口袋里抽出橡皮管,放在桌上)
哈比 你疯了——
林达 比夫!(她过来要夺橡皮管,但比夫用手抓住不放)
比夫 放在那儿!别动它!
威利 (看也不看)那是什么?
比夫 那是什么您心里雪亮。
威利 (如入笼中,想要挣脱)那个我从没见过。
比夫 这个您见过。耗子可不会把它拖到地下室里去!这算什么一出戏,充好汉?要我为此觉得对您不住?
威利 从没听说过。
比夫 没有人会来可怜您,听到吗?没有人可怜!
威利 (对林达)你听听又存心怄我生气啦!
比夫 不,您就该听听真相——您是什么货色,我是什么货色!
林达 住口!
威利 存心怄我生气!
哈比 (下楼对比夫)你快闭嘴!
比夫 (对哈比)老太爷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老太爷要知道就好了!(对威利)在这个家里咱们从没说过十分钟真话!
哈比 我们一向说真话!
比夫 (对他翻脸)你这吹牛大王,你是进货部副主任吗?你不过是副主任两个伙计中的一个,对不对?
哈比 这个嘛,我实际上是——
比夫 你实际上完全是吹牛!咱们全都是吹牛!我可吹腻啦。(对威利)您听着,威利,这就是我。
威利 我认识你!
比夫 您知道为什么我有三个月没有地址吗?我在堪萨斯城偷了一套衣服,就坐了牢。(对林达,她正在抽泣)别哭啦,我早不干啦。
[林达掉转身子背对他们,两手捧着脸。
威利 看来那是我的不好!
比夫 我自从出中学以来,每干一样活,都是因为偷东西给开除啦!
威利 那又是谁的不好呢?
比夫 我毫无长进,因为您净对我吹牛,吹得我神气活现,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不好!
威利 听说了!
林达 别,比夫!
比夫 早就该让您听说听说了!什么我两星期里就得当上大人物啦,我可腻了!
威利 那就上吊去吧!因为你存心怄我生气,上吊去吧!
比夫 不!没人上吊,威利!今天我手里拿支笔一口气奔下十一段楼梯。忽然间我停下了,您听见吗?就在那座办公大楼的中间,您听见吗?我停在这座办公大楼的中间,见看到了——天。我看到了这世界上我所热爱的东西。工作和食品,还有坐下抽口烟的时间。我瞧着那支笔,心里嘀咕说,我拿这支笔到底干什么?为什么我要勉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我在人家办公室里,对人家低声下气,哀求乞怜,这又是何苦来呢?其实我无非只是想要出来,等候一个时机说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罢了!为什么我不能说这句话,威利?(他想勉强使威利面对他,可是威利扭转身,往左走)
威利 (怀恨在心,声势逼人)你生活的大门敞开着!
比夫 爹!我这种人贱得很,您也是!
威利 (这时忍不住大发脾气,对他大闹)我可不是贱货!我是威利?洛曼,你是比夫?洛曼!
[比夫冲向威利,但被哈比拦住。在盛怒之下,比夫看来差点要打他爸爸。
比夫 我不是当头头的料,威利,您也一样。您根本成不了气候,您只是一个拼死卖命的跑街,到头来就象所有的跑街一样,落得个给人家扔进垃圾堆的下场!我是干一个钟头拿一块钱,威利!我跑了七个州,还是加不到工钱。一个钟头一块!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再也不往家里带横财了,您也休想等我往家里带。
威利 (直接对比夫)您这忘恩负义,存心怄我生气的饭桶!
[比夫挣脱哈比。威利吓得赶紧上楼。比夫抓住他。
比夫 (正在火头上)爸,我是个窝突废!我是个窝囊废,爹。这点您也不明白吗?这里可一点也没存心怄气。我就是我这个样子,就这一句话。
[比夫的怒火消尽,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拉住威利,威利默默无言,伸手去摸比夫的脸。
威利 (吃惊)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对林达)他为什么哭呀?
比夫 (哭着,神情沮丧)请您放我走吧!您还是趁早别做那个糊弄人的美梦,把那东西烧掉免得出事吧!(他拼命想克制自己,挣脱身,上楼)我明天一早就走。送他——送他去睡吧。(筋疲力尽,比夫上楼到自己房里)
威利 (冷场了半晌,才又惊又击)你说这件事——这件事怪不怪?比夫——他喜欢我!
林达 他爱你,威利!
哈比 (深深感动)一向如此,爸。
威利 哎呀,比夫!(目不转睛地拼命看着)他哭了!对我哭了。(他憋着一肚子父爱,终于大声说出他的希望)那小子、那小子终究会大有出息!
[本出现在厨房外的光圈里。
本 是啊,有两万块做后盾,可了不得呀。
林达 (看出他思潮起伏,又害怕,又小心)快来睡吧,威利。这会儿事情都解决了。
威利 (觉得实在忍不住想冲出屋子去)嗯,咱们就睡。快来。去睡吧,哈普。
本 要到丛林地带打出天下,其得有一种了不起的人才行啊。
[本那田园诗的音乐声起,音调恐怖。
哈比 (搂着林达)我就要结婚啦,爸,别忘了。我要改变一切现状。用不着等到过年我就要经管那个部门。您走着瞧吧,妈。(他吻吻她)
本 丛林地带虽然一片漆黑,倒是遍地金刚钻,威利。
[威利掉转身,走着,倾听本说话。
林达 乖乖地听话。你们俩都是乖孩子,只要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哈比 明儿见,爸。(他上楼去)
林达 (对威利)来,亲爱的。
本 (加强语气)男子汉总得出去发掘金刚钻。
威利 (沿着厨房墙根慢慢走向门口,对林达)我只是想要定定神,林达。让我自个儿坐一会儿。
林达 (差点吐露出心里的恐惧)我要你上楼去。
威利 (把她搂在怀里)再过一会儿,林达。眼下睡不着。去吧,你看上去累坏了。(他吻吻她)
本 这可不比约会。金刚钻又粗又硬,碰都碰不得。
威利 快去。我立刻就上来。
林达 我想只有这么办了,威利。
威利 可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本 最好的办法!
威利 唯一的办法。现在一切都好啦,宝贝,睡觉去吧。你看上去累坏了。
林达 立刻上来。
威利 我马上就来。
[林达走进起居室,随即又出现在卧室。威利就在厨房门外走着。
威利 他爱我。(惊讶)他一向爱我。这事情怪不怪?本,他会因此崇拜我!
本 (许愿)那里虽然一片漆黑,倒是遍地金刚钻。
威利 你能想象他口袋里一旦装上两万块钱那份气派吗?
林达 (从房里喊着)威利,上来!
威利 (对厨房里喊着)噢!噢。来了!这算盘多精明!你了解不了解,心肝儿?连本也那么看。我得走啦,宝贝。再见吧!再见吧!(几乎手舞足蹈,走向本)想想看。等他拿到保险费,又胜过伯纳德了!
本 真是一笔绝妙的好生意。
威利 你看到他对我哭得多伤心啊?唉,要是我能吻他一下就好了,本!
本 到时候了,威廉,到时候了!
威利 噢,本,我一向知道不管怎样,我和比夫两个人总要成功的!
本 (看表)要开船了。咱们要迟到了。(他慢慢走进暗里)
威利 (哀伤地,掉转身子看着这个家)孩子,这回要是碰到你开 球,我要你速度快如风,一脚踢过半个球场,要是碰到你射门,要射得低,射得猛,因为这一脚可紧要呢,孩子。(他迅速转过身来面对着观众)看台上有各种各样的大人物,你首先要知道……(忽然醒悟剩下自已一个人)本!本,我哪儿……(他突然作出一个寻找的动作)本,我怎么……?
林达 (叫唤)威利,你上来吗?
威利 (害怕得大声喘右气,猛地转过身来象是要她安静)嘘!(他掉转身,象是要探路;闹声、人脸、说话声,似乎蜂拥向他扑来,他一边挥拂,一边喊叫)嘘,嘘!(忽然间声调尖厉不清的音乐迎面拦住他,音乐声高度增强,几乎形成无法忍受的刺耳尖叫。他踮起脚尖走来走去,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就奔出去了)嘘,嘘!
林达 威利?
[没应声。林达等特。比夫起身离床。他没脱去衣服。哈比坐了起来。比夫站着静听。
林达 (真正害怕了)威利,回答我!威利!
[传来汽车发动声和全速开走声。
林达 不行!
比夫 (奔下楼)爸!
[随着汽车疾驰而去,音乐发出一片乱七八糟的碰撞声,又变成大提琴一根琴弦轻柔而有节奏的拨动声。比夫慢慢回到自已的卧室。他和哈比肃穆地穿上茄克衫。林达慢慢走出自己房间。音乐发展为一文哀乐。白天。屋里笼罩着绿叶荫影。查利和伯纳德,穿深色衣服上,敲着厨房门。比夫和哈比慢慢下楼到厨房去,正好查利和伯纳德进门。大家静止了一会儿,这时林达穿着一身孝服,捧着一小束玫瑰花,走过挂门帘的门口,进了厨房。她走到查利身边,挽着他的胳臂。这时大家全都穿过厨房的墙壁界限,走向观众。林达在台口边沿,放下花束,跪下,一屁股坐在自己脚跟上。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墓。
挽 歌
查利 天黑了,林达。
[林达毫无反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基。
比夫 怎么啦,妈?呃,还是歇歇吧?人家就快关上大门了。
[林达一动不动。冷场。
哈比 (深为愤怒)他没权利这么做。也没必要这么做。我们都会帮助他的。
查利 (咕哝)嗯哼。
比夫 走吧,妈。
林达 为什么人家不来?
查利 这次葬礼很体面了。
林达 可是他认识的人呢?说不定人家都怪他吧。
查利 不。这世道乱,林达。人家不会怪他。
林达 我就是弄不懂。特别是在这个时刻。三十五年来我们头一回刚快熬到个无债一身轻的日子。他只需要一点薪金就够了。他甚至连牙医生的账也付清了。
查利 只要一点薪金的人是没有的。
林达 我就是弄不懂。
比夫 当初咱们过过多少愉快的日子呵。每当他出差回来;或者碰到星期天,就修理台阶啊,装饰地下室啊,搭个新门廊啊;当时他还另盖个洗澡间;造个汽车间。查利,你多少也知道,他花在门前台阶上的功夫比他花在生平做过的买卖上还要多。
查利 是啊。他是个爱做做水泥活儿的人。
林达 他一双手怪灵巧的。
比夫 可他的梦想不对头。完完全全不对头。
哈比 (差点准备打比夫)不准这么说!
比夫 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查利 (拦住哈比的行动,回答比夫的话)谁也休想怪他这个人。你不明白:威利是个推销员。对一个推销员来说,生活是没有最低保证的。他不是把螺栓拧在螺帽里的工人,不是研究法律的,也不是开药方的,他是一个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人。他全仗陪着笑脸,皮鞋擦得雪亮,开着汽车。但等人家不再笑脸相迎——那你就天崩地塌了。你就闲着没事干了,完蛋了。谁也休想怪他。推销员总得有个梦想,孩子。要想夺地盘就得有梦想。
比夫 查利,他这人可不认识自己啊。
哈比 (狂怒)不准这么说!
比夫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呢,哈比?
哈比 我可不肯轻易认输。我在这个城里安下窝儿了,我要创出个天下!(他看看比夫,咬紧牙关)洛曼兄弟公司!
比夫 老弟,我认识自己是什么货色。
哈比 那好吧,老兄。我要给你和大家伙儿看看,威利?洛曼不是白死的。他有美好的梦想。要做个出人头地的人——你只能做这个梦。他就在这里为此奋斗,我就要在这里为他争取到手。
比夫 (绝望地瞟了哈比一眼,向他母亲俯着身子)咱们走吧,妈。
林达 一会儿就跟你走。去吧,查利。(他犹豫不决)我要告下别,只消一会儿工夫。我还根本没机会跟他告别呢。
(查利走了,哈比跟着也走了。比夫随侍在侧,在她左面。她坐在那儿,自个儿念念有词。离此不远,笛声起,伴着她的台词。
林达 亲爱的,原谅我吧,我哭不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就是哭不出。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救救我吧,威利,我哭不出。在我看来,你只是又去出差了。我一直在盼着你。威利,亲爱的,我哭不出。你为什么这样做呀?我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就是想不明白,威利。我今天连房子的最后一期押款也还掉了。亲爱的,今天,没人在家。(嗓子哽咽了)咱们无债一身轻了。(哭得更畅,松口气了)我们自由了。(比夫慢慢向她走来)咱们自由了……咱们自由了……
[比夫搀她站起,搂着她一直走出去。林达悄悄哭着。伯纳德和查利一起走来,跟在他们后面,再后面是哈比。只有笛声还萦绕在逐渐暗下来的舞台上,但见公寓大楼巍然耸立,团团围住这所房子。
——幕落?剧终
注释
○l) 杰克?本尼(Jack Benny,1894—1915):美国喜剧演员,在三十年代是无线电广播中受欢迎的演员,曾拍过电影及参加电视演出。
○2 艾尔?史密斯(Al Smith,1873—1944):美国政界人物,纽约州长实行过不少改革,1928年由民主党提名为总统候选人。
○3 本垒打(homer)是棒球术语,指打出一球后,可安全跑完一圈,经过各垒,再回本垒。
○4 雷德?格兰奇(Red Grange,1903—):二十年代美国橄榄球球王,诨号“满场飞”。
○5 摩根(John Morgan,1837-1913):美国大财阀。
○6 哈肯沙克(Hackensack):纽约市西北小城市。
○7 哈比在英文中就是高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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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蓝夕: ok、
写的不错哦,已点赞,欢迎回访支持。《我在南方,最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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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感興趣的
好的
不錯,這部話劇我看過
。。。
不错 不错ˊ_>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