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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刚家在县城南门外,是一所三排两间的两层木楼板房屋,守住巴掌大的一片菜地。房门前是一片翠绿,东边是南山,塔也似的耸立于众山之间;西边是云山,与群峰搂臂揽腰,连绵逶迤,巍峨苍莽。这里环境优美,走进他家,他家有一老太太坐在门外的走廊上,手里把玩着原色褪尽的‘针线袋’ 。唐晓刚对我说:‘这是我母亲,精神受过刺激,把这‘针线袋’ 当做宝贝似的一直珍藏在身边不丢不弃,三天两头要拿出来翻翻看看,不时又是唉一声,叹一气,不时又喃喃自语,不大搭理外人,不要见怪。’我上前招呼她,她像是听不到声音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唐晓刚的母亲原是云峰山区天山界人,婆家在傅家冲,她二十六岁时守寡,守住那不及三岁的唐晓刚和几亩山田,年纪轻轻就和常在云峰山区码头装货的县城唐船主认识,两个人偷偷相好。被乡绅傅老爷知道这件事,想图谋她家那片薄田,通知族人捉奸捉双,在一天夜里,由族人捉住了他们两个人,一窝蜂地把他们两个人拥进祠堂关起来,通知傅老爷参加由傅氏族长举持公判会,按旧族规把她俩沉塘。傅老爷在公判会上做起好人来。把沉塘改为远嫁,让她俩感激涕零,既图谋了那片薄田,又讨回一笔财礼,一举三得。傅老爷成了族里的大善人,渐渐扩大了几百亩田土,后来他儿子傅树仁从日本陆军军官学校肄业回家承继家业,并出任云峰山区区长,兼区民防团团长。我父亲也成了他家佃户。唐船主被傅家族人打得遍体鳞伤,赶出了傅家冲, 唐晓刚母亲舍去了山田,她带着唐晓刚扶着唐船主离开了傅家冲,随着唐船主来到县城南门外,住进了唐船主的家,儿子由傅姓改成唐姓。唐船主爱看杂书,家里放有《水浒传》、《石头记》、《镜花缘》等等书籍,在家养了半年伤,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又回到船上从事水路运输。
“唐晓刚上过几年小学,认识《水浒传》的字,也开始看闲书,只是看不懂,唐船主怕影响他的学业,把书搬进船仓里藏起来,唐船主死很奇怪,没什么症状, 无缘无故死在船上。唐晓刚只好放弃了学业,继承了继父的财产,经营竹蓬船,从事船运生意。同时把这些杂书又搬回了家。有时,他也像继父一样在家里翻翻看。做了几年船运营生,但因为年纪太少,只能接揽到从县城运往到下面几个区、乡的货运,挣不着多少钱,年纪稍大,才稍有好转,慢慢地掌握了这营生的奥秘:‘顾客为上’ 。但有一点和继父是相通的,运送云峰山区码头上的货不接,不和云峰山区的货主老板打交道。
“唐晓刚的堂客听到声音,从右边一间偏房走了出来,她瘦长的身材,穿身土织布兰灰色衣裳,她娘家天山界天山冲人,夏姓,进城多年,一直山里人打扮,人挺和气,小声细语,招呼我说:‘请到客房用茶’ 。唐晓刚带着我走进客房,我坐在预备好的椅子上, 唐晓刚给我倒出四碗油茶。我才知道,唐晓刚一家是苗家人,以苗家人最高的档次招待我这个雇工,他不把我当下人看待,而是当朋友,当贵人款待,我有些不好意思,究竞我们的地位相差太大。唐晓刚笑了说:‘能上我家来的人,可不是简单的,你不用拘束,这里没有船主和雇工之分,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你可能不清楚我们苗家人规矩,这种油茶专门是招待贵人朋友的,它是一种咸、苦、辛、甘、香五味俱全的茶汤,系原生的峒茶叶用水煮后,擂烂过滤,佐以食盐、葱、姜、山樟子等,烧成浓度较大的油茶汤。再加上经过油炒的又香又脆的阴米、花生、黄豆、玉米等制作而成。既能解渴,又能充饥;热天喝后能消暑解热,冬天喝后又可祛湿去寒。吃油茶时,必须要连喝四碗,象征四季平安,吃罢四碗后,随意’ 。我吃过四碗,肚子就饱了,将茶碗叠起来,表示领情谢意。唐晓刚很惊讶,我一个楞头楞脑的小伙计也懂得苗家人的礼节,问我说:‘小伙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说:‘我家住在苗冲,可是已经汉化了,我想研究苗家人风俗,在家里借过这类书,看了一些,知道点毛皮。’
“唐晓刚大喜说:‘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小子,我交定了,我就是喜欢有志气的人,我有个外甥叫夏虹,也是天山界冲的人,现在县报社当主编,有时间我介绍你认识,你们可以切磋,你还可以写这方面的文章给他。’说着唐晓刚站起来,‘你稍坐一会,我去去就来。’唐晓刚从右偏房‘蹬、蹬、蹬’上楼去,一会儿又‘蹬、蹬、蹬走下来,手里多了一卷纸。他递给我说:‘这可是好宝贝,我继父遗留下来的草稿,你拿去看看,很有意思的。’我接过已经霉味很浓的卷纸,扉页上写着很规矩小楷字《蚩尤神话》。我情不自禁蹦地跳起来,喃喃自语:‘好宝贝,好宝贝,这可是我梦寐以求,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突然意识自己的失态,脸一下火烧火烧的,全身一阵躁热,不好意思地对唐晓刚说:‘对不起,我……’唐晓刚打断我的话说:‘人之常情,能理解,能理解,可惜我继父只编写了二分之一。你拿去续编另一半吧。’
不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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