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食者

　　我是被边缘化了的，乞人怜悯的觅食者。

　　夜色压下来的时候我在破雨衣里打鼾，当你盖起被子，我方起身觅食。

　　头颅撞痛了低矮的桥洞，不闻它一声嗔怨，果然是相依为命的家伙。

　　你看到我右手的影子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的绵延，好生绵延呵！实际上我正用它探向熟悉而未知的垃圾里，不，不是垃圾，我的食物盛放在被你们称为“垃圾桶”的饭碗中。

　　蛆虫的天堂，是碗壁上粘附着的一层油脂，通常我不跟他们争食。

　　我喜欢的是一次性饭盒，摸到它们往往有意外的收获，虽不可填饱我肚，却可以飨我舌。

　　我若是你，定以为浑身脏兮兮的我便无所嫌弃了，可当我收手看到指上沾满黏黏的痰液，也会发出呕吐的声音。

　　凌晨悄悄来了，我在靠近“大排档”的公交站点守候，等到一群醉醺醺的文化人拂袖远去，我把残羹当美食。

　　你听！下水道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老鼠，次第而至，穿过树洞，钻进排气管道。竟然无视我的存在！“哈！”信不信我踩死你去！

　　春夏之交的清晨，阴凉处很凉，阳光处很热 。就在凉热交界地带，一只伸长尾巴的老鼠，侧躺着，唇微启。我半蹲着巡视它，“哈！”它没有动弹了。我虽然憎恶同为黑夜觅食者的老鼠，看到它真正的死亡，却也会生气一丝的同情；念及自身沦落街头，未免老泪纵横。

　　时间不会停滞，老泪却会流干，我这种人也有发家致富的时候。哪户人家里吹响了唢呐和哀号，那么某个路口就会有一堆的衣物了。那堆衣物是给活人保暖用的，既然死了，也就不再需要了罢。

　　把路口的衣物都掳来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叠好破雨衣，把它藏在角落。

　　有一天，我路过一条街道，看见有人乞钱。我也学着捡了一个纸杯，跪在水泥地，披头散发，自以为世间最为悲惨的人，非吾莫属了。我是真正的讨食者呵，可惜没有粉笔，也不会写字，造不出动听的故事，一天下来并没有分厘收获。

　　夜幕落下，我要回去自己的地盘做夜间的觅食者了，这才是我原本的工作。

　　看到一个带有星火的烟头，深怕给行人踩灭了，我抢步上去捡了起来，深深一吸，“咳咳”，虽然久久不能习惯这种气味，不过叼在嘴里还是相当体面啊。呵呵，这就是一天的伙食，赔上了我白昼的睡眠时间。

　　饿着肚子，我踯躅而前。

　　歪歪扭扭的街道，就像一根根彩带漫天飞舞，我一步一步踩实，往前去，身体没有动，鳞次栉比的房屋却都退到了后面。

　　当我踉踉跄跄回到住所，发现它竟然被焊上了铁栅栏，就连我珍贵的雨衣和其他家当也都锁在了里面！

　　这个时候，有很多人从旁边的花圃探出头直起身子、连远处的人也围了过来，就像打了胜战似的，呼喊着哂笑我，“哈！别的桥也没了洞……别的地方也没有桥洞……别的桥也没有桥洞……哈！——哈哈！”

　　2013.10.4晚  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