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柳依依心中七上八下。
当时如果秦一星把她一把抱过去,放在自己膝上,这事就定了。偏又那么从容,那么绅士。气氛有了,你是男人,你就决定方向好了,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他偏把这任务留给自己!在柳依依的印象中,男人都是被什么东西在追着,一个个猴急猴急,偏偏他就这么从容。柳依依想,你从容,我比你更从容,我别的没有,耐心还没有吗?男人一个个鬼催命似的,那是男人,女人也有鬼在催吗?
柳依依经历过几个男人,不论关系深浅,没有谁给过她爱的信念。薛经理没有,郭博士没有,阿裴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夏伟凯,让她有了爱,而且是至爱,却还是被摧毁了,那么轻易地,在一瞬间,就被摧毁了。像击破一只古典的瓷花瓶,再也无法拼装起来。柳依依曾经想,这样也好,这样就自由了,解放了,没有信念的人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可这一年多来,自己又没有充分利用过这种自由。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没有死心啊!也许,那点信念并不是那么脆弱,被击倒了,还会顽强地站起来,像一株被践踏的小草。不然,一个女人,她活在这人间,又有什么寄托呢?如果这样,就没有理由接受秦一星的建议。自己还是应该等待,说不定,苦苦等待的那个人,马上就会出现了。她有了主意,心中就平静了。
可到了晚上,她一个人看着电视,这平静又不平静了。也许,秦一星说得对,银亮银亮的青春,在电视机边打发掉,可惜了。闲着也是闲着,接受了他的建议,也并不耽误什么。自己还是自由的,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也并不耽误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天下午,公司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总经理宣布了新的运行机制,核心点就是收入与业绩挂钩。柳依依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自己在麓城没有亲人,没有关系网,到哪里去拉广告呢?钱少一点还不是最难堪的,最难堪的是丢不起那个脸。业绩排在最后,倒数第几,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太残酷了,柳依依想,太残酷了。一个女人,像自己这样的,能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呆着,就心满意足了,可这么大个世界,又到哪里去找这个角落?到处都是挑战,都是艰难的道路,要冲出去,难。严峻,残酷,必须面对,无处可躲。散了会,柳依依到办公室,想打电话给苗小慧,吐一吐一肚子的苦水,拿起电话,又放下了。哪怕是那么铁的朋友吧,向她展示自己的无能,总是难堪的啊!她想着有谁能帮自己的忙,给一点业务?薛经理?贾先生?或者阿裴?一个女孩,要拿到业务,不利用女孩的身份是不行的,这是她最重要的资源,可利用又是危险的,刀口舔血似的。既要千娇百媚,会发嗲,会扭腰肢,又要头脑清醒,不被对方黏上,刀口舔血啊!柳依依觉得委屈,想想,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她拼命忍着,心想哭有什么用?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麓城就相信眼泪吗?她想坚强起来,掏了手绢去擦泪,越擦越多,心中更委屈起来,索性痛快地哭出声来。
哭完了,柳依依对着窗子坐着,有一种灰心的感觉。外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楼房,在阳光下那么清晰,连窗子都是清晰的。这就是麓城。想在麓城活下来,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活得好一点点,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坐着,以麻木的平静,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夜色一点点降下来,降下来。
电话铃响了,是秦一星。他说:“怎么不在宿舍呢?”她说:“加班。”说完耸一耸鼻子,有点发酸,又耸一耸,再耸一耸,突然,就抽泣起来。秦一星问:“怎么了?”她不做声,只是哭。他问了十多遍,她才把事情说了,说完又说:“你给我找点业务吧。”他说:“你不知道电视台自己就是拉广告的?”她用力地吸着鼻子,喘着说:“连你都不肯帮忙,谁会帮我的忙呢?”他说:“说起来吧,我也不是不能帮你的忙,可想一想大头都被公司拿去了,冤得慌啊!要帮忙我直接帮你算了。”柳依依说:“那样不太好吧!”他说:“男人帮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又要她下楼,他来接她。
秦一星仍把车停在大门口。柳依依也不闪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那一瞬间看见一个同事在台阶上对她诡秘地笑了笑。到了荷韵餐厅的包房里,服务员倒了茶出去,秦一星说:“有句话其实我不应该今天说的,但不说有些事情又没法往下说。我还是说了吧。”说着,询问地望着柳依依。柳依依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秦一星说:“今天跟你说两件事。你做我的情人吧,我喜欢你。”柳依依微微笑了笑,不做声,心里想着,“喜欢”这两个字,分量还是轻了,自己就配不上一个“爱”字吗?秦一星又说:“你还是去考研吧,再往后本科的学历就不够用了。你好好学习,其他方面不要操心。”柳依依说:“说完了?”秦一星说:“说完了。”
秦一星望着柳依依,眼中放出一种明亮的光来。他说:“怎么你越看越漂亮?如果我犯了错误,不能怪我。”这时服务员敲门送菜进来了,秦一星拉着柳依依的手问服务员:“你看我老婆漂亮吗?”服务员看看柳依依,又看看秦一星说:“你女朋友真的有那么漂亮呢。”秦一星说:“你怎么说是我女朋友?我老婆。”服务员说:“我们的包房里从来没人带了老婆来潇洒。有最低消费,是不是?偶然有个把人带了老婆来,老婆也会拖着他在大厅吃。”服务员出去了,柳依依说:“我浪费你的钱了。”秦一星说:“我虽不是老板,这点钱也只是小钱。”柳依依说:“对我来说就是大钱了。一张百元的大钱,我要下了决心才舍得动它,那是大钱。”秦一星笑了说:“没那么惨吧?”又说:“男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不成功,其实是怕没钱。女人吧,什么都不怕,就怕她不像柳依依。”柳依依说:“你这话说得很实在。知道你是信口胡说,我还是很喜欢听的。女人就有这么傻。”
秦一星起身把门锁按了一下,柳依依听见了咔嚓的一声轻响,非常清晰。她说:“想干什么?”他说:“你说呢?”把柳依依抱起来放在膝上,吻着。柳依依说:“早就知道你有阴谋诡计。”秦一星说:“知道了诡计还中了诡计?”柳依依说:“你不知道女人能有多傻。”过了一小会儿,秦一星双手也不安分起来。柳依依倒在沙发上顺从着,突然感到自己牛仔裤的钮扣被松开了,说:“想干什么?”秦一星忙乎着说:“你说呢?”柳依依说:“我还没想好呢。”秦一星说:“等会儿完了好好想想。”柳依依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可靠,没想好怎么会跟他走进这私密空间?柳依依说:“不会吧,这是公共场所呢!”秦一星说:“明明是私人空间。”柳依依被他的大胆吓住了说:“别,别,服务员一会儿来了。”秦一星说:“没这么傻的服务员。”柳依依说:“别,别,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呢。”秦一星说:“那还要见多少次才够情分呢?再说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还没讨论清楚,就进入了状态。柳依依轻轻哼了一声,就不说了。
过后又在沙发上缠绵了一会儿,柳依依说:“你不会对我很失望吧?我以前……”秦一星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说:“停!我没那么想过。”又说:“我没想过麓城还有二十三岁的……的什么呢——女孩。”柳依依有点安心,又有点委屈说:“其实我真的……”秦一星一根指头按住了她的嘴唇,柳依依把那根指头含在口里,轻轻吮了吮说:“咸的。”秦一星把餐巾纸在茶水里濡湿了递给柳依依说:“打扫一下战场。”柳依依说:“你到底爱不爱我?”秦一星说:“肯定了。”柳依依说:“什么东西肯定?”秦一星说:“喜欢你。”柳依依心里沉了一下说:“喜欢的层次太低了。一个女人,只要没丑到老到那个分上,男人总是喜欢她的。”秦一星说:“那我欠了你的,下次说好不好?我不喜欢被别人催着表态。”柳依依不高兴地说:“天知道你有没有态?”秦一星说:“没有我跟你干这活儿?”柳依依说:“男人一定要有那个什么态才干那个什么吗?外面有这么多休闲的地方,那么多女孩,别人说麓城就有好几万呢,什么时候要男人表过态?”秦一星说:“男人拿钱表态嘛,那也是表态。”柳依依说:“那个态算什么态?”就不再说下去,秦一星说:“依依你对男人有偏见。以前是谁害过你,你老实交代。”柳依依说:“难道你还想你是我的初恋?”秦一星摇头说:“不敢想,哪里敢想?如今的女孩,这么自由,哪里敢想?”柳依依说:“男人要先想想自己,再想人家,那才有点公平。太不公平了。”
秦一星说:“给点东西给你,等会儿忘记了。”把一叠钱塞到柳依依口袋里。柳依依马上拿出来,烫手似的,扔到桌子上说:“不要!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吧!”秦一星说:“你敢不要!怕挨打不?”把钱卷起来,往柳依依手上塞。柳依依觉得这钱捏在手里就是有感觉,可以去交下个月跳操的钱了,可以去买早就心仪的衣服和化妆品了,还有那件纯毛大衣。她把钱捏紧了,手也出汗,要捏出水来似的。离开的时候两人站在门背后相拥了一会儿,柳依依觉得手心那些钱有些发烫,忽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悄悄地把那叠钱塞到秦一星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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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阎真吗?你的那个写海外生活的叫 红尘白雪,还是白雪红尘的 真好!看哭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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