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 第二章(1)

  我想起我的邻居——那些康科德的农夫们,他们的生活境遇至少和别的阶级不相上下,我就意识到,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工作了20年、30年,或者40年了,目的就是可以拥有他们的农场,这些农场要么附带了房屋抵押权而作为他们的遗产;要么是借钱买的,但是他们经常都没有完全付清借款。是的,抵押权有时甚至超过了农场的价值,结果是农场本身成为一个沉重负担,然而,还是有想继承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因为他和农场的关系太密切了。我找本地的评税官谈话,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不能够很快说出12个拥有农场、债务清白的市民。要是你想要知道这些人的实际处境,你可以去银行询问抵押的具体情况。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用自己的劳动来支付他的债务,要是真有这样的人,每个邻居都可以把他指点出来。我怀疑康科德附近是否有三个这样的人。

  至于说商人,以前大家都说大部分商人是肯定要失败的,100个里面甚至大约有97个会失败,农夫也是这样。但是对于商人,有人曾中肯地指出,他们的失败大都不是由于亏本,而只是因为各种客观原因无法遵守合约;也就是说,信誉无法维持。破产、拒绝支付债务,是我们的文明里的的一大部分跳跃、翻跟斗的跳板,而野蛮人却站在饥饿这条缺乏弹性的木板上。但是,每年在这里举行的米德尔塞克斯耕牛比赛大会,总是很成功,似乎农业的情况还不错似的。

  农夫们总是在想方设法用比问题本身还复杂的方式来解决生活问题。为了一些微薄的利益,他做畜牧投机生意。他用小绳索,熟练地布置好每一个陷阱,想获得舒适的生活和可以保证这种生活的钱财,但是当他要抽身走开时,却一只脚落进陷阱里了——这就是他总是贫穷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我们被奢侈品所包围,但是我们还是贫困,根本比不上野蛮人的舒适自然。就像查普曼歌里唱的:

  这虚伪的人类社会

  ——为了世俗的宏伟

  把上天提供的舒适变得像空气一般淡薄。

  等农夫拥有了房子,他不仅没有富有,反而更贫困,因为房子拥有了他。我认为这正是莫摩斯反对密涅瓦建造房屋的真正原因,莫摩斯说她的房子“不能方便移动,无法躲避讨厌的邻居”。这条反对理由现在依然有效,因为我们的房子根本不实用,我们并非居住在里面,而是被关押在里面,而那些需要躲避的讨厌邻居,就是我们可鄙的自我。在这个城市中,我知道至少有一两家人,他们一生的愿望就是卖掉城郊的房子,搬到农村去,但是他们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只有死亡才让他们彻底脱离出这个苦海。

  即使大多数人最后可以拥有或租用装备了各种现代设备的屋子,尽管文明一直在改进我们的住房条件,但是它却没有使房子的主人改进。文明可以创造宫殿,却不能创造贵族和国王。要是文明人的理想还比不上野蛮人,要是他一生的大部分时光都浪费在追求这些庸俗的生活必需品和舒适的生活上,那他即使拥有比野蛮人更舒适的住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这些穷困的少数人又怎样生活呢?可能人们会看到,外部境遇比野蛮人好的人的数量,与外部境遇比野蛮人差的人之间,有一种对比关系。有一个享乐的阶级,必然就有一个受苦的阶级。宫殿对照着贫民窟和“保持沉默的穷人”。为法老建造金字塔的工匠是以大蒜作为食物的,而且去世之后,还可能没有体面的安葬。为宫殿建造飞檐的石匠,晚上睡觉的地方可能是连棚屋都比不上的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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