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言。

　　“外面是谁？”陆盏与窗子里的人深情对望了半分钟，终于有人出声打断。

　　Vivid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说呢……一个我不大乐意见到的人。”

　　“大神，居然有人不乐意见到你诶。”林辰哆哆嗦嗦的把手搭到陆盏肩上。“借我靠一下……艾玛，真是太紧张太羞涩了……幸而不是女神，还好没丢脸。”

　　陆盏刚想说一句“以你这幅德行丢脸是迟早的事情”，窗后就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居然有你不乐意见到的人？我倒要认识一下。”

　　陆盏深吸了一口气。

　　耳边似乎响起了他方才听到的那首歌。

　　润笔描摹天阔水悠长，清风儿兜转松墨香。

　　点樱唇与画中人对望，停笔处俯身吻韶光。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敛音……停弦……有韵绕梁……”陆盏喃喃的重复着那句惊艳到他心底的句子。

　　“退幽谷身远庙堂/本有心拒锁风霜/为君故才卸下机防。”

　　陆盏定了定神，才发现窗后的女子接着他的话，轻声唱出了后面的歌。

　　林辰已经彻底站不稳了。他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陆盏身上，双目无神的念着“女神”。

　　在vivid惊悚的目光中，陆盏脚下一软，与林辰双双摔倒在桂花树下。

　　曲调再起，vivid讶然回头，却见司音双目微阖，双手搭在麦克风架子上，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和铺垫，直接唱上了整首歌最高的部分。

　　敛音停弦有韵绕梁

　　退幽谷身远庙堂

　　本有心拒锁风霜

　　为君故才卸下机防

　　再会处 山高水长

　　陆盏躺在细碎的桂花上，鼻息间尽是桂花香气。

　　这里的桂花倒是不苦，香也是淡淡的，却足以轻易攻陷一个人的心防。

　　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人将整首歌从头再走了一遍。

　　这一次，中间的和声是女声。

　　和声之后，是最后的高潮。

　　再会处，山高水长。

　　最后一个音落下，不管是程音还是vivid，陆盏还是林辰，都轻轻舒出了一口气，仿佛了结了一个心愿，又似乎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够蹒跚着行走了，终于能够浅笑着放开手。

　　隔了几秒，vivid终于从歌曲的意境里挣脱开来，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听歌入神，容易把情感代入，然后生出一股淡淡的伤感。他瞥了眼外面几乎要以草地为床榻的陆盏，打起精神，干巴巴的对着程音笑。“行啊你，一下就把调升上去了。”

　　“还要谢谢你的那个朋友。我去把他们请进来？”程音第二遍录歌甚至都没有戴耳机就一气呵成，还完美的将高潮的调子往上提了提，就冲这一点，她要好好感谢陆盏。

　　Vivid嘴唇向下撇了撇。“我去吧。趁着感觉还在，你赶紧把下一首录了。”

　　“那你别亏待人家。”程音也知道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便也没和vivid争，远远的向陆盏点了一下头，之后就抛开了这些，开始记诵歌词、调整状态。

　　陆盏与林辰在繁花似锦的院子里落座的时候，程音正好点开伴奏。

　　盛世浮生，笔端百转红颜谶；

　　霓裳羽衣曾动京华，执手诉情深；

　　渔阳鼙鼓，马嵬坡前恨平生；

　　还记当年七夕月，

　　缘许三生，此夜闻铃却作断肠声。

　　幽幽梅魂，一缕随水一成尘，

　　惊鸿过影花骨瘦尽，谁听玉笛声；

　　佛骨檀香，多情解语慰虔诚，

　　洛阳春暖酒自斟，

　　流光一瞬，刹那离愁又添泪一痕。

　　梅妃：长门镇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明珠千斛又算得了什么？江采苹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杨玉环：陛下曾许臣妾三个愿望，如今，这第三个愿望……就请陛下赐臣妾一死吧！

　　高阳：据说，释迦牟尼了悟的那棵菩提树，前生是一个爱他的女子……辩机，希望来世，你可以成佛。

　　扬眉入宠，顾盼倾国亦倾城；

　　临风待月，几番温存含笑问；

　　陌上花开，谁念缓归眷春深；

　　宛转蛾眉能几时？

　　零落成尘，却见燕雀犹自悲黄昏。

　　题诗笺，毁誉又何惜；

　　盛名虚名应笑置之而已；

　　校书笔，空老尘埃里；

　　桃花谢去，竟随流水无迹。

　　扫眉凌众卿，笑看云起；

　　一场翻覆成败摇笔戏；

　　瑶台宴罢，红袖掷诏题；

　　太平文章落如雨。

　　薛涛：落花离枝，雏燕离巢，原来……才名艳名皆是幻影，世间知我者，几人？

　　鱼玄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不会痛吧……

　　上官婉儿：这大明宫的月色，真让人又爱又怕……不过，纵然只是一枚棋子，婉儿的心，从头到尾，只忠于女皇一人。

　　长安月冷，章台歌舞新；

　　谁惜流年脉脉与殷殷。

　　簪花弄影,持酒送流景；

　　折尽春风无情碧。

　　武则天（青年）：陛下，这烈马，我能制服！然需三物，一是铁鞭，二是铁檛，三是匕首。我先用铁鞭抽它，如果不服，再用铁檛击它的头，再不服，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萧淑妃：阿武妖精！若有来生，我愿转世为猫阿武为鼠，我要活活将她喉咙咬断！

　　武则天（中年）：我是大唐的皇后我想要的，没人能阻止！来人！让这两个泼妇的骨头醉死酒中！

　　武则天（老年）：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好一篇《讨武氏檄》！如此人才，未曾委以重用，宰相之过也……

　　咫尺朝堂飞扬凤翼，

　　何曾负 盛世名 河山意。

　　无字空碑向晚长立，

　　待青史 书功过 斟浮名。

　　一处繁华一页笺

　　一笔前缘一缕烟

　　碧痕啼碎沉香梦

　　白发遗恨上阳篇

　　解语红拂筝筝叹

　　惊霜宝剑飒飒寒

　　须眉自古丹青眷

　　弃珠飘零沧海间

　　“好听，比上一个版本完美太多。铿锵婉转，刻骨柔肠，令人流连。最后的念白也很大气，只是原来的念白不太搭。”曲终之后，陆盏下意识的做出点评。

　　“废话。不好听官方也不会选中这首歌，然后特地找她再唱一遍。中间的念白还要找人重置，不过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vivid哼了一声，“我还没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这里可不是闹市区的大街上，随便走走都能走到。”

　　“我就住在里面，闲逛的时候被歌声吸引来的——难怪上次在附近碰到你，原来这里是你的地盘。”陆盏感叹了一声，含笑看向戴着耳机听效果的程音。

　　Vivid警觉的看了他一眼。“别打她主意啊，不然别怪我不顾念同学情分翻脸。”

　　“你本来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同学情分更是没影子的东西。”陆盏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见程音关掉设备往这边走，忙站起来迎上去。“女神……”

　　不说程音，就说陆盏自己，也被他这脱口而出的称呼吓了一跳。

　　Vivid有些惨不忍睹的转过头去。亏得陆盏上一秒还对他端着架子，结果下一秒立刻原形毕露——他倒要看看，今天往后，陆盏要怎么厚着脸皮和他蹭交情。

　　林辰也万分接受不能的动了动嘴唇。在他的概念里，大神虽然也喜欢女神的声音，但绝对不会在女神面前堕了自己的威风。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的，不管大神之前那一本正经的小样儿多矜持，“女神”俩字一出，节操这种东西就碎的多干脆。

　　程音默默瞟了vivid一眼。

　　“看我干嘛？”vivid接收到程音意味莫名的小眼神，撇嘴道，“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你就摆出点女神范儿来，震慑一下这种人品不好的宵小之辈。”

　　“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程音斟酌着措辞。

　　“啧，这货人品不好不代表我人品不好好伐！老同学而已。”vivid咕哝了一声，“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居然这么损我，太伤人心了。”

　　“咳，”陆盏忙抓住说话的机会插进来。“虽然我刚才情绪是有些激动，但是女神这两个字也不是随便叫的，而且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哪里可见我人品不好了。”

　　“我说不好就是不好，你说了不算。”vivid对陆盏抬着下巴，显得个子愈发高了。

　　“你说了也不算，女神说了算。”陆盏面带微笑的转向程音，“女神你说……诶？”

　　“你们讨论，我再录一首。”秉持着与生人少说话、少谈是非多干事的原则，早在陆盏和vivid开始互别苗头的时候，程音就拿了稿纸回到麦克风前面。

　　“对，别浪费灵感，录歌抓紧。”vivid伸手一揽陆盏，“咱们出去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