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学校举行了隆重的高考誓师大会。

　　苏浩听孟夏说今年的誓师大会不同于以往。

　　“听说现在到处都在讲改革和创新，校领导们也打算在誓师大会上有所改革和创新。至于怎么个改革创新法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孟夏如是对苏浩说。

　　誓师大会前一天，苏浩们被要求写高考决心书。

　　苏浩拿着笔，不知该从何写起，就在班上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的决心书写的都很坚定。

　　什么“生死看今年！”

　　什么“坚决不读高四！”

　　什么“相逢高考勇者胜！”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都是一些豪言壮语，看的苏浩是心惊胆战，心想难怪有人说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苏浩落座后，稍加沉思，提笔写成了这样一段话：为了一个美丽的约定，我要全力以赴，争取考上C大。

　　等到班长来收决心书时，苏浩才知道决心书要一式两份——同一份决心书要写两份，一份上交，一份保留。苏浩连忙把自己的决心书誊抄了一遍才上交。

　　第二天的誓师大会是九点十分开始的。之所以选在九点十分，据说学校专门请风水大师算过，这个时候举行誓师大会，就能抢占天时地利人和，如此一来，学校一本上线率绝对能够高居榜首、傲视群雄。

　　苏浩们上了一节英语课和半节数学课，就被班主任急急忙忙的带到了操场列队站好。高三其他班级的老师和同学也陆续的赶来集合。那场景，苏浩颇觉有种华山论剑的感觉。

　　苏浩站在操场上，看着四周的篮球框和前面的旗台、贵宾席，心想除了旗台下面多了几排贵宾席外，今天的誓师大会和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并没有任何区别。苏浩看着四周觉得没趣，就把目光落在和自己隔着好几排的晓露的背影上。望着晓露垂下的马尾，苏浩真想一把抓住。

　　九点零八分，全校高三师生到达操场。校领导们也在贵宾席落座完毕。

　　九点零十分，一个又矮又胖身着短袖白衬衣的人——苏浩后来才知道是教务主任——登上旗台，手拿话筒，郑重其事的宣布：高考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宣布开始后，操场四周的喇叭里顿时传出了激昂的音乐声。苏浩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运动会走方阵的音乐吗。但更让苏浩——也让其他人——惊讶的是，操场的入口处，一匹黑马，准确的说是一位一身黑色马术装扮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黑马前面则有一名驯马师牵引着——缓缓地朝旗台走来。这匹黑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装扮相似且同样骑着黑马的人。

　　这时，喇叭声里响起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女性声音：“现在，骑着黑色马儿向我们走来的，是xxx同学，xxx同学在去年的高考中，出人意料的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xx大学。xxx同学以一匹黑马的姿态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只要在高考中不抛弃、不放弃，完全就有可能创造一个神话……”。

　　听到女播音员的解说词，苏浩真觉大开眼界，亏学校想的出来，竟以这种方式来鼓励学生。

　　第二匹黑马经过旗台时，女播音员也给予了高度评价，但解说词的结尾和第一匹黑马经过时如出一辙，都是号召大家努力向两位黑马同学学习，充分发挥高三精神，争取在高考时一鸣惊人。

　　紧随第二匹黑马的，苏浩看后更惊讶，竟是八人抬着一个大盘——类似于古代君王乘坐的步辇——上面有个同学盘腿而坐，且披着黄色丝绸外套。前后共有四个大盘经过旗台。听着女播音员激动不已的声音，苏浩才知道大盘上坐着的是去年学校文理科的冠亚军，如今正在各大名校深造。苏浩发觉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披着黄色丝绸外套的冠亚军们，男的外套则绣有龙，女的外套则描有凤。真是符合了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声。想到这，苏浩真觉学校用心良苦。

　　游行结束后，黑马们和冠亚军们被安排坐在贵宾席，尽管是贵宾席的最后一排。

　　接下来是校长讲话，然后是去年毕业的优秀学生代表讲话——文科第一名，再然后是高三教师代表和高三学生代表讲话。

　　听着校长和代表们的讲话，苏浩感觉自己耳边充斥着以下词汇：战斗、努力、坚持、冲刺、拼搏……苏浩觉得这些词汇就像一个个小型炸弹，听多了，脑袋就会嗡嗡作响。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小时，台上的人还在情绪激昂的为台下的人呐喊、起劲、助威、鼓舞。可台下的人因为平时缺少锻炼，许多都已经站不足了，不少蹲在地上，少数几个体质弱的同学竟然直接晕倒。苏浩见状，直感叹现在学生的体质下降，真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校长知道这一突发情况后，当机立断：缩短誓师大会的流程，直接进入最后两个环节。

　　四名工人搬了一块银幕和两台大音响到旗台上，旗台下则有个放映机对着银幕。之后银幕上出现了画面，两台大音响里也传出了声音。原来播放的是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对即将面临高考的学长学姐们的祝福和鼓励。苏浩看着银幕上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却对高考表现出了入迷般的执着，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短片大概有五分钟，播完后就进入了高考誓师的核心环节——全体高三学子为即将面临的高考宣誓。

　　胖乎乎的教务主任登上旗台，对着话筒说道：“我们昨天已经收到大家的决心书了，我们暂时帮大家保管。等到高考分数出来后，我们再退还给大家。看看大家的决心有没有实现……”。

　　苏浩听着教务主任的讲话，突然发觉旁边有个陌生人递给自己一个小瓷碗，另一个则抱着一个大坛子向自己瓷碗里倒了一点黄色液体。苏浩觉得莫名其妙，但发现周围人莫不如此，都端着盛有黄色液体的瓷碗。苏浩再次感到说不出的惊讶。

　　“大家都领到碗、倒上酒了吧。大家放心，倒在碗里的并不是酒，是我们特制的饮料，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喝。今年的誓师，我们也要响应潮流，与时俱进，做一些改革和创新。一会我们的宣誓代表上台后，她怎么做怎么说，大家就跟着她做、说。然后教务主任向坐在贵宾席的校长请示，校长点头示意后，教务主任大喊一声：“誓师开始！”

　　教务主任下去后，一位头发扎起、长发及腰且带着厚厚镜片的女生登上了旗台，那女生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着话筒，尖声尖气的对着话筒说：“我宣誓……”

　　台下立马洪亮整齐的响应到“我宣誓。”

　　“全身心的投入到高考的复习和冲刺之中……”

　　“全身心的投入到高考的复习和冲刺之中。”

　　“只要不学死，就往死里学……”

　　“只要不学死，就往死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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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誓人，xxx”

　　本来宣誓人应该说自己名字，可不知台下的人是太投入了，还是谨遵教务主任的命令，抑或学习惯性使然，总之，台下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那女生名字。

　　那女生面对这突发情况不知所措，呆呆的站着。现场气氛极为尴尬。

　　幸而教务主任即时上来解围，抢过话筒说；“说名字的时候，同学们要说自己名字，不要也跟着台上的人念，最后一句重来。”

　　这一次，台下倒是乱哄哄的响成一片。不过苏浩却再次故意的跟着台上那女生的名字念，同时发现身后的孟夏也如此。苏浩扭头看了一眼孟夏，二人相视一笑，那一刻，苏浩欣慰的想到：孟夏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宣誓结束后，那女生高高端起瓷碗，激情澎湃的说：“同学们，让我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相信自己，必定成功！”那女生说完，头颅一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将瓷碗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于是，台下也想起了“砰砰砰”砸瓷碗的声音，宛若一阵鞭炮声。

　　苏浩呷了口那瓷碗里的酒，甜中带酸，感觉怪怪的，就把酒倒在了地上。又看到操场上到处都是瓷片，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就悄悄把瓷碗放在了地上，心想：这可真够清洁工们受的了。

　　“砰砰砰……”这回真是放炮的声音。操场无人的那边，正放着礼花。可因为是白天，苏浩们什么也看不见。后来苏浩听孟夏说，能不能看见无关紧要，主要是取“平地一声雷”的寓意，据说如此就可以高考顺利，一举高中。

　　礼花放完后，教务主任登上讲台，宣布誓师大会圆满结束。“现在先请校领导们退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校领导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誓师大会。”校领导们便在如雷的掌声中退场了。

　　“然后，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去年毕业的优秀学生代表们。”

　　可六位优秀毕业生代表刚走不远，就被各班站在第一排的同学们拦住，要求握手。刚开始代表们还来者不拒，可后来跑来握手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要求握手的人大有种老虎吃人的感觉。代表们招架不住，只得落荒而逃。可没能握到手的人却穷追不舍。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教务主任见此，只得在台上急的直跺脚嚷道：“怎么回事……都给我回去站好……各班班主任，快管好你们的学生……”。

　　事后苏浩听晓露说：“不知哪里来的传闻，说只要和优秀毕业生代表握握手，就能沾染他们的运气和力量。听说有两位师姐的手都被抓伤了。”

　　苏浩听后，调侃道：“幸好传闻没说吃肉，不然师兄师姐们怕早已被撕成碎片了。”

　　不过当时，苏浩对“握手门事件”并没给予太多关注。倒是自己邻班的同学正在接受记者采访。因为挨得近，苏浩听到记者问：“参加完这次誓师大会，大家有何感受？”

　　“很励志。”

　　“很受鼓舞。”

　　“感觉又充满了信心，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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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临班同学的回答，苏浩真怕记者过来采访，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这班能早点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