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胡永生上当

　　立了秋的沟谷里依然很美，收割后的稻茬泛着黄绿色，秋之枯草的灰白相全然不见，稻茬弯曲，一行行，一排排，宛如气度不凡的练兵场，新建的蓝瓦白墙的平顶房站在稻田边, 特别显目，原始状态的青石板山路上, 被石隙里长出的杂草覆盖着，旁边依然露出黄土和沙石，在晴朗的天气里，不少村民趁着这么好的气候上山打捞柴叶，为家里多准备一点柴火。但关押期满回家闷了一肚子气没处出的表叔胡达发却不是这样，他家不缺柴叶，他一个人反背着双手在村里的青石板路上来回踱着方步，他家捡柴捞叶是他老婆和孩子们的事情。他不去管，只管做田里、洼地的活计。他扬起头, 忽然看到远处挑着一担湿柴的堂侄子胡永生朝着他这方向走来，胡永生中等个子，对人热情，人较老实憨厚, 又乐于帮村里老人做事，因此，村里的长辈们都很喜欢他，可是他偏偏不讨堂叔胡达发喜欢。他扛着柴哼着小调经过胡达发身边时，胡达发连忙伸出双手拦住他。他听堂侄哼着小调，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满地问他说：“永生贤侄，你这么高兴，捡到宝呀？”

　　胡永生见堂叔胡达发拦住自己，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对着堂叔说:“如今我们翻身了，当家做了主人，有了自己的山林和土地，不再给人家当牛做马了，吃自己的饭穿自己的衣服，能不高兴吗？！”

　　胡达发眼珠子一转，忽然生出一个主意，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其实这时候周围没有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凑近胡永生的耳旁小声地说：“你呀！太天真了，天上真有落馅饼的好事吗，如今朝鲜正在打仗，打得可凶呢，听说蒋委员长很快就要打回大陆，第三次世界大战说不定那天就发生了，你这个木头人就知道吃知道穿。叔听说好些地方，穷人分得的田土和财物都退还给了旧主人了。”

　　胡永生生来胆小怕事，被堂叔这一番话给吓住了，他放下柴担，要堂叔给他拿主意。他讨好地摊开双手颤抖地对着胡达发说：“堂叔，你说，我该如何做呢？”

　　胡达发装出一付思考的模样，习惯性用手摸了摸脑袋说：“还是退了好。不过，这个时候退回田家，只能不声不响。要不，田太太肯定也不敢收。”这时，胡达发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对着胡永生的耳朵说，“你要是信得过堂叔，先把分得的财物放到我家，我转给她，你知道我和她家是亲戚，能说上话！你今晚等大家都睡了给我送过来。我等你。”

　　“好的。” 胡永生勉强的答应他。他回到家反反复复又想了很久很久，越想心里越是害怕，他从农会干部手中分得田家的绸缎衣物、首饰花钗等东西。他一直收藏着，放在床旁边的破旧朩柜里，上了锁，以备将来用。他用一个小布袋装好，在家里坐到天黑，直到村院落的人都在自家的屋里歇息了。见不到村院落有闲游的人了。这时，胡永生提着布包袱出了家门，像熊猫一样弓着背朝着堂叔家的方向奔去，这个夜晩很安静，不知是村里那家的狗叫了几声后就消声灭迹了，田垅、山地在夜风温柔地吹拂下，悄悄地进入了梦乡，月亮升起来了，晶莹如玉，在村子东边山地那片树林的背后，偷偷摸摸地露出了半张脸，害羞地微微泛着红光，慢慢地越升越高，斜斜地照着农家小院，家家户户悬檐下面那一条条横杆上都挂着一串一串的玉米棒子，小老鼠们在玉米上蹦着觅食，被明晃的月光吓了一跳，尾巴一翘，躲进木柱洞里不见了踪影，只有屋门前树下那一堆草垛拉着长长的身影，安祥地卧着，贴着窗纸的方格子窗内, 燃烧着昏黄的煤油灯，是家中的媳妇们就着灯光加夜班，为孩子们赶做新衣裳，或者给丈夫纳双踏实的千层底，夜晚是农家妇女最辛勤最愉快的时候。月亮已越升越高了, 胡永生是踩着自己的影子走的，远处山林里的树被风吹得来回搖晃，他低着头匆忙地走着，突然，有一个怪兽般的黑影把他挡在去堂叔家的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