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时候，黄林进来说，电梯的门楣突然掉下来了，他跑出去看，他们这一层是嘉宝大厦顶层加盖出来是的，加盖的时候，同时也加了电梯，所以，上他们这一层来的人，要在下面一层换乘电梯，这个电梯的门楣在整个大厦的加盖新顶层是最高部分，当然也就是大厦的最高顶，想想昨晚也没风没雨，怎么就门楣掉了呢？掉的还是最高顶的“官帽”？原来，这个门楣是用红铜做的，是一个红铜的外壳，是用来包里面的水泥的，可能是安装的时候，工人偷懒，只是用胶粘了一下，而没有用卯钉，时间长了，胶水干了，粘不住了，就掉了！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好端端的，门楣掉了！

　　他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他知道黄林会处理的，用不着他担心，但是，黄林向他汇报，应该是另有用意，是在提醒他什么。

　　回到办公室，老哥跟了进来，自从林希去黄启章那里之后，老哥除了保安工作，就自然地接起了他的司机的活儿，同时，端茶倒水招待什么的，也好像不用吩咐，就变成了他的事儿。

　　他给徐祥泡了一杯龙井，看徐祥没有要开电脑的意思，就陪着徐祥，像是说闲话一样：“徐老板，我家乡那些跟我一起出来的亲戚朋友，都跟我说，要不要成立一个劳务公司，这样可以整体给别人开票，可以节省很多税，另外，如果有大项目需要劳务，也能接下来一起做，就不用那么苦，天天打临工了！”

　　徐祥问：“这倒是可以。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这些亲戚朋友，能不能管得住？他们平时懒散惯了，不遵守纪律，脾气还大，要是不好好干活儿，好打架，那公司就管不好，公司化管理，本质上就是让大家守纪律，要有大局观；二是能不能找到长期的活儿，我这里倒是肯定有，王启章手头就有长期的活儿可以用你们，再找几家大一点儿的宾馆，他们的保安和清洁，我们包下来，事儿就摆平了！”

　　老哥听他这么说就道：“徐老板，你看，我也不会开什么公司，注册啊，会计啊，我看都不是我这种人能弄的，不如这样，公司就您来开，这些人，我帮你管，我保证个个听话，个个干活不耍滑。我当兵出身，纪律这个事儿，我还是能保证的！”

　　徐祥心里也觉得可行，就是让老哥开公司，那些事儿还得他徐祥出头，不如资金就带他弄了，他想起王宁月的MBA同学，贵都饭店的总经理娄夏伟，王宁月在的时候，他们一起吃过几顿饭，他们都喜欢意大利大使馆边上一家餐馆，那家餐馆的意大利美食是真不错，他拿起电话，给娄夏伟拨了，他单刀直入：“娄总，我有些老乡，在上海，我看着他们不容易，就开了一家劳务公司，二三十人的样子，也没想挣钱，就是想帮下老乡，想到你，你看看，你入一股？人我都能管住，没有滑头和懒汉，纪律都是没的说的。”没想到娄总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爽快地说：“这事儿，你打电话来，我一定支持，你二三十人，我都要了，正好，马上要重新签约，你把这些人的身份证资料拿来，我这儿保安和清洁，还有服务员等等，都要人的！你那边只要开发票，我这边就把劳务费一起算给你！”

　　这边徐祥也没想到这么容易， 他站起来，对这虚空弯腰，“娄总，那是真谢谢了！这个干股，我就给您留着！”

　　娄总那头传来沉重的鼻息：“干股，你不用考虑，我不要的！也要不得！其实，我一直也想着给你打电话，王宁月她还好吗？我们大家都惦记着她呢！”

　　徐祥道：“我只能是守着王总的摊子，至于王总她如何，我这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娄总道：“改天聚聚，我们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徐祥放下电话，沉思了一一会儿，就说：“老哥，公司的事儿，我让人去注册和管理，你那边有多少人，就拢多少人起来，但是，暂时不要超过30个吧，慢慢来！贵都饭店要人，我们这里也要人，这里再请一个保安，一个清洁，这些你都不做了，你就跟着我吧！然后，把这些人管好！去给他们租个好点儿的房子，做集体宿舍，早晚，安排个伙食，让大家吃好睡好！”

　　“行！隔天我弄好了，您去给大家讲讲话，我们弄个成立仪式！”老哥道。

　　“门楣坏了，不是好兆头！”徐祥点点头，又若有所思。

　　“门楣的事儿，你放心，交给我，我有老乡在做这个，我让他来，今天非得弄好不可，不能过夜！”老哥看着他，“你看呢？我这个老乡在这里开门窗店，专门做不锈钢门窗，这个门楣，我感觉他能弄，关键是忠心，快快弄好，不能让大家在破门楣下过来过去！”

　　徐祥想想，也只好这样了，“最好是原样恢复，施工质量要好，钱，不要少了人家的！”

　　老哥说话算话，果然，下班的时候，徐祥从电梯过，电梯上面的门楣已经修好，原来是的是铜板，现在换上的彩色不锈钢，效果比原来还好一点，看到修好的门楣，徐祥心情也好了一点。

　　没几天老哥那边就说弄好了，公司这边，徐祥让黄林暂时以个人身份代管，黄林这边，给每个人做了登记，上了社保，还加了一份人身意外险，这个黄林考虑问题，还是很细致的，老哥请徐祥去看看，徐祥就带了黄林去看，老哥带着徐祥到了广延路上工新村里面，老哥介绍说，“这房子，也是一个做中介的老乡介绍的，接手的时候是光板房，一共两套，我们打通了，里面重新装修了，装修都是我们员工自己做的，便宜！”

　　这给了徐祥一个印象，可能老哥为了省钱，用的都是劣质货。另外，老哥没跟他申请过钱，这个钱，都是谁出的呢？“你没跟我申请过钱，这个钱，是谁出的呢？”

　　老哥道：“我有点儿积蓄，垫上了；另外，我让大家凑了一点儿，说是等公司挣了钱，立即还大家；让您开公司，是您帮我们，不能又出了人，还得让你出钱不是？再说，你手头的事儿都也是要花钱的！”

　　徐祥道：“你这个钱，我是要出的，不能让大家委屈了，更不能让大家先垫钱！”

　　到了上工新村，到了门洞口，上楼，到了屋门口，他看见门洞都打扫过了，楼梯和楼梯扶手擦得一尘不染，上了楼，到了门口，就听里面喊，“立正！迎接公司领导视察！”他没听清楚是谁在喊口令，走进门，地面上铺了塑料地毯，墙上头贴了墙纸，所有人笔直地站着，立正的姿势很标准，老哥在他身后，大声喊道：“欢迎徐总视察！”然后，他带头鼓掌，里面所有人就跟着鼓掌起来，那鼓掌是一节奏的，不是稀稀拉拉，有一着没一着的，徐祥道：“大家辛苦了！”里面立即，所有人齐声道：“徐总辛苦！”徐祥往里走，发现这真是夹道欢迎啊，里面虽小，但是，整整齐齐，餐桌上摆着一大捧鲜花，客厅墙壁上挂着值日表，值日表上，每个人都有照片，都有“个性追求”栏，这个栏目前半句都是激励的话，后半句，好像都是针对性的提示缺点的话，他仔细看了，有个蔡兰兰的女工，她的个性追求是：“吃苦永不喊累，做事永不推诿！不随便请假回家！”有个叫陈东的男工，他的个性追求是“听指挥，打硬仗；早晨7点前起床，晚上9点前睡觉！”他看了很满意，感觉老哥这个兵是没白当，管人有两下子，再往里走，是男生宿舍，有个人站得笔直在里面守着，他看见里面是六张高低床，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叠得像方砖，比他们当初军训的时候还好，地上的鞋子都摆得一溜齐。

　　等他和黄林转了一圈，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的大桌上已经铺上了桌布，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

　　他被安排到桌头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齐刷刷地站着，他坐下后，老哥一声令下，大家也齐刷刷地坐下了，包括那些女士们！

　　老哥大声道：“请徐总讲话！才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老大！”

　　徐祥清了清嗓子，稍事沉吟，然后道：“大家到上海来，谋生活，我也是，在上海谋生活；一个人谋生活，是一种方式，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可以了；但是，有时候，别人不待见，有时候很孤单，没人帮衬；现在，我们决定是，大家一起谋生活，所以，会跟以前不一样，要大家做好自己，还要照顾好兄弟姊妹，要大家更加认真做事，还要帮助兄弟姊妹做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拜托大家几件事：第一，无论派给大家什么活儿，都要当自己的活儿做好，给自己长脸，也给后面的人长脸；第二，无论到了哪里，都要想到我们是个集体，一个人好不是好，所有人好才是好，所以，要互相帮衬，自己的活儿做完，要想着帮兄弟姊妹的活儿也一起做完做好；第三，我们这里没有享乐，我们都是来吃苦的，也不是来贪图享乐的，公司有什么呢？就是比别人更能吃苦，比别人更能忍耐！第四，哪天，我剥削了大家，大家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哪天，有谁欺负了你们，我做了缩头乌龟，你们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