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年龄，职业？”

　　“江颂心，25，普通职员——等等，职业？我不就是来应聘的么你还问我职业……”

　　“我问你在外界的职业。”坐在对面的男子扶了扶墨镜，顿笔看向她。

　　这是哪儿？江颂心只感觉头昏脑涨迷迷糊糊，使劲甩了甩头。干净宽敞的办公室，格调极高的装修，眼前坐着西装革履的男子，桌上放着一沓简历。是应聘没错啊。

　　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戴副墨镜？还有“外界”，外界是什么？

　　“我之前在德宁公司销售部做职员——”

　　“——嗯，了解了。你躺上去吧。”男人打断她，起身走向旁边的一台巨大仪器。

　　这到底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颂心嘀咕着走近仪器，看样子像是CT机器，是要检查她脑袋有没有毛病吗……顾不得多想只能躺上去。

　　手脚感觉被金属类东西固定，紧接着三层面罩依次裹住她的头部。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可是大脑就像当机一样死活回忆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儿做什么。随着一声“嘀”——她看到面前的玻璃罩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像，来不及定眼看就快速滑动过去，眼花缭乱。索性闭上眼镇定一下，反正已是砧板之肉。

　　又一声嘀响。几层面罩依次打开，手脚解禁。颂心起身，察觉男人面露喜色。

　　“好时机又到了啊。已经六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契合的梦线了。”男人关闭机器，低语道。

　　什么？“孟宪”？“孟宪”是什么东西？她活动活动手脚，决定还是问清楚：“请问，这是在测什么？”

　　“你的入梦契合度，”男人一本正经地解答，拿起桌上的合同递给她，“看一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名，恭喜你被聘用了。”

　　她拿起合同，一股脑想着终于可以摆脱德宁那个受气地方了。大致扫了几眼条款，看到“薪酬 100000/起”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抬起头确认。“这个薪酬……”

　　“记得提醒你，薪酬是按完成事件数算，每一起支付最低十万。”

　　颂心瞠目结舌，在德宁一年也拿不到十万啊，做一起事就十万？我是在做梦吗？！她内心雀跃，也没仔细看就赶忙在结尾处签了名。

　　男人拿走其中一份合同，“合同原件你务必妥善保管。另外，这里的一切工作都具有机密性，泄露的话后果我想你来应聘应该都清楚，就不多说了。很高心你加入我局，我是K，以后合作愉快。”他朝颂心伸出左手，右手则摘下墨镜。

　　颂心走出办公室，看着来往打扮职业表情严肃的男女，腹诽这地方真是豪华又古怪。还有那个什么K，长得好眼熟。她走向不远处的电梯，乍一下回忆不起这是什么公司了。她从包里掏出合同重看，步子慢慢变缓。

　　这是什么啊到底！她看着“络幻局任职协议”几个字怎么也移不开眼睛。好像清醒一些了。等一下！刚才明明不叫什么“络幻”局啊？！她什么时候来这种地方面试的？还有这名字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回想刚刚在里面发生的一切，瞬间汗毛竖起。她转身决定再去找K问个清楚。

　　两步，五步——突然眼前忽明忽暗，随即急速旋转起来……

　　“啊！”一声尖叫，眼睛猛地睁开。

　　颂心喘着气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这又是哪里？

　　冷静数秒，确认了视野里分别是她的浅绿色棉被、熊脸玩偶和前几周买的睡衣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梦里。

　　“我就说嘛，什么络幻局，也只有我的发达小脑能想出来。”咕哝着起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六点二十，还早。今天再迟到张经理非得骂死她。

　　不过回想梦境，的确真实得可怕。要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完成一个案子就十万报酬，她才不会介意是络幻局还是梦幻局呢。

　　感叹着叠好床被，笑容在目光触及地面的时候僵硬起来。

　　地上分明有一张合同模样的纸张。

　　她凝视着一行行梦中曾扫过的条目，脸色惨白。不是她疯了就是世界疯了。

　　“阿颂，帮我打印一份资料呗。”“颂心这边的文件你送去张总那儿么么哒！”“小江，你还有没有存着之前我借过的那种彩铅笔啊，再借我用用。”……

　　没错，在“德宁公司销售部职员”这个身份下，她成天就做着这样的活。所有人都可以找她帮忙，没有人问一句她有没有空，只因为她看上去最好说话。她也有尝试过拒绝别人，像好友教她的那样推脱，可是看到对方失望或不快的表情，又不免感觉一点小事也耽搁不了多少没必要闹得不愉快。于是，在无数个小忙都朝她涌来加上梦境的事，情绪就在爆炸边缘了。

　　“悦悦，你看看这张纸，上面写了什么？”她撇下手头工作，拿出那张合同问同事。

　　周悦吃着薯片瞄了一眼，“什么都没啊。”

　　当头一棒。她急忙指给周悦第一行最显目的“络幻局任职协议”，“你仔细看啊，就这个。”

　　周悦又仔细看了一眼，是白纸没错啊。“你疯了吧，还是开玩笑呢？别闹了，今天任务这么多。”

　　颂心问遍周围所有同事，背脊发凉。她狠掐了自己几下，泛青疼痛的胳膊告诉她这是现实没错，可是白纸黑字这么清晰也没错啊。不得了了，一定是见鬼了。怎么办，要不要让老妈讲个迷信帮她驱驱邪？还是——

　　“江颂心！让你之前送过来的材料呢？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在发呆！”销售部经理张玉英凶巴巴地站在走廊喊道。又开始找茬了。

　　她慌忙抽出那份资料奔向办公室，耳边是更年期经理一如平常的连篇责骂。

　　“经理，你看看这个文件。”她打断对方的责骂，鬼使神差地掏出合同。

　　张玉英翻了一个白眼，以为是什么重要文件，微翘兰花指接过纸张。

　　“……你在逗我啊？一张烂白纸是什么文件？哎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以为公司都特别待见你这种一天到晚装圣母的人？错！我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仗着脸蛋就能犯点小错误了？老娘可不吃这套！出去。”

　　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合同，强笑着鞠躬离开。

　　所谓祸不单行，一整天都身心俱疲的颂心晚上刚出公司正门就遇上大雨。淋着雨招手打的，又被旋风驶过的轿车溅上半身脏水。一切职场的不如意再添上荒唐惊悚的经历，她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是她每晚临睡要重复的话。她记得过去有一个人总是这样安慰心情糟糕的她，即使后来失去那个人，她还是一直铭记这句。所有莫名其妙和忧伤烦恼，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大约疲惫至极，闭眼顷刻就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男人声音。

　　“欢迎回到络幻局，江颂心小姐。”那个昨晚梦里见过面的K身着白衣站在一幢金辅屈曲的高楼前，眼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