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盛拍案而起，扔了手里的笔，随即匆匆开门出去，妻子赵霞在身后喊着:“谁的电话？你去哪里？”李荣盛骑上摩托车说：“回来再跟你说。”接着就把油门踩得嗡嗡响，车子很快就飞奔在茫茫的夜色中。

　　一路上，李荣盛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闪现着那句话，李荣盛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柄，不断地加大油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女儿面前，好好地教训她，甚至是打她一顿都不为过。

　　您来了。李金儿的班主任说。

　　李荣盛一到保卫科门口，就看见女儿站在那里，低着头，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生，那男生的下巴抬得老高了，仿佛他的眼睛是长在下巴。李荣盛一进门就抓起男生的衣领，拳头正要挥下去，班主任和年段长将李荣盛拦了下来，说：“我们叫您过来，是要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人的。”李荣盛真是巴不得把他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段长说：“我们在操场看到他们俩的时候，他们在接吻，我掏出手电筒要喊住他们，他在给她解衣服扣子。”“行为最恶劣，我还从没遇到这样的事情。”班主任接着段长的话，“更过分的是，我们向金儿问你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居然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段长轻视的目光扫了李金儿一下，说：“荣盛，要不是我认识你，我们就真的认为金儿无父无母了。”原来，这位段长不是别人，而是龙阳村里的“喇叭王”，谁家一有“新闻”，他就到处播报，村里人都称他为新闻联播，只要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新闻，那是必真无疑。指不定他明天会跟村里的人说什么呢！

　　李荣盛听了“喇叭王”的话后，屋里就回荡着他甩李金儿耳光的声音：“你怎么……你还知道羞耻么！”李金儿捂着被打的左脸，哭了，眼泪很大颗，她没有哭出声。班主任说：“不要在这里动手，影响学校形象，你带回去管两天吧！”

　　刚把女儿带出门口，李荣盛就听见屋里两人在小声议论：

　　才13岁，就这么不自爱。

　　简直丢了我们龙阳中学的脸。

　　可不是，这妮子心毒着呢，双亲都在，居然说自己无父无母。

　　听说她爸妈重男轻女……

　　这些话李荣盛听到了，李金儿也听到了。

　　回家的路上，父女俩之间一句话都没说。李荣盛把车开得有点慢，他在想，刚才下手太重了。当爹妈的就是这样，打孩子的时候是那么的义无反顾，打完后，总感觉自己身上的肉疼得厉害。可是他又仔细一想，这孩子是该打，她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她却说自己无父无母!“我没有爸爸妈妈，你们爱怎样就怎样。”这句话又开始在李荣盛脑子里乱蹿了。而在他身后的李金儿，她好几次要把自己的脑袋靠在李荣盛的后背上，但好几次她都没有把脑袋放下去。

　　赵霞听了李荣盛讲述事情的经过后，拿起扫把就往李金儿的房间里冲，李金儿正在写日记，见妈妈来了，赶紧把日记塞被单里。

　　妈……

　　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赵霞拽住女儿的胳膊，下了劲地抽，你这是要让村里的人戳你脊梁骨啊！

　　那你就趁现在打死我啊！李金儿脱掉初秋穿的唯一外衣，来呀！你打啊！

　　赵霞愣了两秒，接着打，还死不悔改！

　　就在这时，李金儿边哭边说，原来你真的要打死我，哇～～

　　李荣盛劝住了赵霞，说深更半夜的，不要吵了邻居，让别人说闲话。

　　夫妻俩一整夜没有睡着，李荣盛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李荣盛对赵霞说：“自从宝儿走了之后，我们对金儿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屋里的时钟嘀嗒嘀嗒嘀嗒，就像在催赵霞赶紧答话，赵霞沉默了很久才说：“可能是吧。”其实赵霞心里清楚，她最近的心思都在要孩子上面，至于金儿，她一直觉得金儿老大不小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来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能有什么事呢？想当初，自己到金儿这年纪时，都在地里挑担子的，要是挑少了或者偷懒了，还得挨母亲的骂，但是金儿就不同了，她的任务只有学习，仅此而已。让赵霞疑惑的是，以前金儿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啊！她跟李荣盛说了心中的困惑，李荣盛反问道：“是不是因为金儿失去了弟弟？”赵霞一听，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但是她还是一再强调，绝对不能让金儿早恋，她还这么小！一说到女儿早恋的事情，李荣盛就头疼，他望着天边的月亮，感觉心里很苦：医生说老婆不能再怀孕，老婆整天都在想要孩子的事情，怎么说，她都不听。宝儿走了，我现在只想带好金儿，可金儿……李荣盛呼了一口气，很无奈。

　　两天后，李金儿又去学校上课了。李金儿在家的这两天，几乎每天都在房间里。这天，李金儿刚出家门，赵霞就带着大扫除的工具进了李金儿的房间，李金儿的房间乱得很，衣服扔到处都是，床上的被子皱巴巴的，赵霞打算把这小狗窝彻彻底底地清洗一遍，把凉席一掀，看到了一本本子，上面有五个字，赵霞只认得李金儿这三个字。这都写了什么啊？怎么还单独压床底了？赵霞把李荣盛喊了进来，说，你瞅瞅，这写的都是啥？

　　李荣盛把本子翻了翻，看了很久，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