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青春曼妙的年轻岁月。
那是一个特别值得怀念的浪漫日子。
1966年10月10日下午1点多,在老泰州纺织厂大门口,彩旗飘扬,两辆崭新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两边挂着长长的横幅。门口广场上人头涌动,男女老少,三五一簇,围着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说话,更多的是叮嘱。那大姑娘、小伙子都披着大红花,有的人兴奋得很,走路都飘飘的,有的人哭着满脸泪痕,眼神里有太多的不情愿。
不知道谁招呼了一声“上车”,姑娘、小伙儿们相互搭把手,爬上了车。
两辆卡车上,两簇人之中,何莉莉并不特别兴奋,也谈不上有多伤感。听爸爸说,下乡的人将来回城好安排工作,而且让广大知识青年到广阔天地去,这是在响应中央号召。她也才高中毕业,对世事也不是太懂,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听爸妈的。她尽管不算是最好的孩子,但也特别要强,能争取的要努力争取,至少不能输。
何莉莉一手抱着胸前的大红花,一手拼命的跟爸爸再见。
她心里有酸楚,也有兴奋。妈妈过世得早,她是姐姐,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平日里,爸爸忙于工作,有什么事要照应的,爸爸会直接交代给她,最关键的是要照顾好弟弟。爸爸不是重男轻女,但确实更多的是关照比她小的弟弟。今天,爸爸难得专门请假前来为她送行,她觉得爸爸还是关心她的,平时有些苦有些累也一笔勾销了。
可是幸福来得太短,车马上就要开了,她就要离开爸爸了,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将一个人去面对,她不知道一个人将怎样去生活,从来没有经历过,没有概念的那种。这样也好,就傻傻的过。像她这样年龄的孩子,过去毕竟生活在城里,生活还不是太差的,再差也会好过农民吧。但她能知道让自己做好傻傻过的准备,这思想还是难得的,也多少证明她比一些同龄人要成熟一点。
在区委、政府领导读了一大通讲话稿后,汽车开始发动前行。他们拼命挥手,跟自己的家人和别人的家人一一挥手泪别。刚开始车很慢,家人们跟着车跑,还能跟得上;渐渐地,汽车越跑越快,家人们的影像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一个拐弯,他们从此与家人再见。
此前,他们很多人并不相识;此后,他们将一起劳动,一起生活。
对于将来的生活,她并没有更多的料想,一切听从安排。别人能去,我也能去;别人能下地,我也能下地。
路坑坑洼洼,车一颠一跛,何莉莉和车上的姑娘、小伙儿一起左摇右晃。好在年轻,他们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当送别的风潮终于安静过后,大家开始左顾右盼,东张张西望望。
何莉莉个头还可以,左侧站着一个男生,一米八的样子,差不多高她一头。她是在仰望蓝天的时候,首先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的。似乎他也看到她了,或者已经在关注她了,他微微低头微微一笑。他应该是在跟她打招呼,何莉莉心里嘀咕;他长得还蛮实在的,心里增加了一层亲切感。两人并没有相互正式地打招呼。
车子刚刚向东,现在拐弯向北走了,上了一座桥。桥下的河好宽,何莉莉以前从没有见过如此宽的河,她甚至一度以为是书本上讲的长江。她只知道泰州城离长江不远,但长江具体有多远、长什么样子,她不是十分清楚。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那熟悉的旋律,她不自觉地哼起。何莉莉天生嗓子好,又有天赋,学校音乐课上,老师教一遍,她就基本能唱起来。她后来才知道,桥下的大河叫泰东河,不是长江,跟她唱的不是一码事。
但有跟她唱歌一码事的,旁边一个女生也跟着哼起来。接着,有男生也跟着唱起来,再接着,车上更多的男生女生齐声高唱起来。那一群青春勃勃的少年,那一腔激情澎湃的歌唱,吹响了向广阔田野进军的号角,开启了大家知青生活的新开始。多少年后,何莉莉每每想起,依然清晰如昨,激动不已。
一曲过后,男生女生开始骚动起来,有聊天的,有说笑的,有唱歌的,有吹口哨的。旁边的男生主动跟何莉莉攀谈,原来他叫于怀仁,泰州中学高三(4)的学生。于怀仁告诉她,刚刚的大河叫泰东大河,他外婆家就住在河边上,只是住在上游,不在这边。
何莉莉的右侧跟着唱歌的是宫薇薇,她靠着莉莉,一起听于怀仁说话,偶尔也插上一两句。
何莉莉仰着头,听于怀仁讲大河的故事,曾经看到舅舅从河里钓上来一条大鱼,曾经跟舅舅上船在大河里行走,曾经跑到外婆家旁边的人家去偷摘桃子。在大人看来,这些都是男孩子干的顽皮事。但何莉莉听着很新鲜,原来外婆家有这么故事。她甚至一度觉得仰头蛮舒服的,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叫仰慕而不叫低慕。
她觉得于怀仁好幸福,去外婆家可以到大河边上玩耍,有舅舅带他在大河里行船。而这些,何莉莉是没有的,因为她没有舅舅,外婆生了五个娃,都是女孩。
宫薇薇告诉何莉莉,她有两个舅舅,一个舅舅去了徐州煤矿,一个舅舅在泰州纺织厂上班。不过,她舅舅都比较大,她妈妈是最小的,所以她不知道两个舅舅年轻时有没有这么调皮过。
何莉莉左耳听宫薇薇讲,右耳出。右耳听于怀仁讲,全放心里了。当时,何莉莉还没察觉自己的异样。后来,何莉莉在乡下干活时,总喜欢跟着于怀仁跑,于是,就有人拿她开玩笑。有时候,玩笑归玩笑,笑过也就了了。但对下乡的何莉莉而言,玩笑恰好点醒了她,她才发现,从过大桥唱大河歌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收集于怀仁的故事了。
汽车在路上行使,由大路拐入了小道。他们不知道路上走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或者二个小时,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偏西,还没落下去。
一车人下来,把行礼搬了下;又一车人下来,把行礼也搬了下来。还来了一拨人,是村子里的庄户人家,来接他们入户住下的。原来,好多知青被安排到农户家中住。当然,也有些人住在大队集体宿舍里。
据领头的大队支书袁寿冬讲,村里还要建一批房子,将来知青们可以住在新建的房子里,就不用住农户家里了。
何莉莉和宫薇薇住在集体宿舍,在西边女生宿舍;于怀仁,在东边男生宿舍。女生宿舍西边是食堂,南北向,门朝东;男生宿舍东边是大队办公用房,有队部、会议室等,南北向,门朝西。南边、北边都有围墙,大门朝南。
宿舍前面是广场,广场中央有一颗大银杏树。银杏树有好些个年头了,事后据村民老大爷讲,他小时候就看到树老高了。银杏树树干两个人抱不过来,在地上树根处,细心的朋友会发现,有一个半米长的疙瘩,样子神似一个婴幼儿。往上看,上面枝干很多,不少枝条旁逸斜出,不过,这树也要细心看才会发现奥秘,主树干是两株,据讲一株是雄的,一株是雌的,雌雄同体的那种还真的不常见。已是秋天,叶子开始泛黄,白果累累,同样是黄色。阳光西照,叶与果都漫射着金黄色的光。
晚饭时间还没到,大家伙儿把宿舍简单收拾之后,便三三两两来到院子里银杏树前。有的说是透透气,呼吸新鲜空气;有的说是透透气,心里闷得慌;有的说是透透气,好跟大家侃大山。大队袁支书也在,便招呼几位来个自我介绍。
何莉莉:“我爸姓何,所以我姓何……”
“我爸姓于,所以我姓于,我爸还说了,人要胸怀仁慈,所以我叫怀仁。”于怀仁抢她话说。
“坏人吧,哈哈哈哈。”何莉莉顶了回去。
“我看是那颗大银杏的树根,怀着个小人儿。”不知是谁冒了一句。后来,何莉莉才知道是麦华诚帮了腔。
好在大家只是在斗嘴,并没有往心里去。
也许大家当初都没想到,也正因为大家的单纯可爱,在二十多后的今天,何莉莉回忆起当初的自我介绍,一点也没有不好的印象。因为她知道,当时她对于怀仁已经有了好感,对他的抢白是不会计较太多的。
直到今天,何莉莉躺在病床上,才在回忆中意识到,原来麦华诚从第一天起就在她心里埋了一颗种子,只是当时并没有清醒的意识到而已。今天看来,似乎太迟了,好在二十年前回城后,令她感到稍稍欣慰的是,她跟他做出了对的抉择。
缘分这东西就是怪啊,如果当初跟于怀仁一直好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呢?有没有一种可能,麦华诚根本就不会离去。老麦还是太老实了。真的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久,老麦丢下我娘儿俩都二十五年了。
何莉莉很不情愿地去想老麦的事情,但手上的照片诉说着这样的故事,只是麦晓田不知道。何莉莉现在人很疲惫,又开口说不了话,再说了,也无法三两句告诉田田啊。
而麦晓田呢,只是静静地站在病床旁边,静静地看着妈妈何莉莉沉浸在对过去岁月的回忆中。他无法看清楚妈妈的表情,毕竟还年轻,毕竟没在妈妈下乡的地方待过。即使麦晓田现在去,二十多年了,变化翻天覆地,往日的生活情境已经荡然无存。
正在这时,医师查房来了。一帮人挤了一屋子,有一些是过来实习的吧。主任医师照着望闻问切的流程巡查一遍,并简单跟麦晓田做了交流。
医师前脚走,老杜后脚进来。麦晓田懂了,咬着牙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去找工作,不可能成天陪护在床前。有事情的话,按铃叫医生。要是需上厕所什么的,请护工帮忙便是。如果有重要事项,则让护工找苏雅倩或者打电话给杜处长。
麦晓田絮絮叨叨地说,老杜催他赶紧走。
众位亲,麦晓田的社会考验已经展开。麦晓田为了完成妈妈何莉莉的心愿,踏上了前往秋雪湖畔的漫漫长路。
那一年秋天
芦花漫天纷飞似白雪
背着妈妈的心愿行囊
匆匆行走在乡间村落的小路上
那一年秋天
芦花漫天纷飞似白雪
撑着妈妈的思念船儿
停泊在夕阳西下的爱情码头
追上组长了。
回复 @粲然一笑: 哈哈,你要加油啊
组长活学活用啊。加油。你最棒。
回复 @云舒丫丫: 谢谢鼓励与支持!完成任务后,要重新深入思考如何修改。
花一天多时间看了葛老师的沙床,本想模仿些什么,结果弄巧成拙,才发现肚子里货太少。看来要想写作,首先是需要读书的。
看着葛老师的沙床,我是不是应该睡大觉了。感谢这部作品,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思考。但愿太阳升起,我可以行走在另一个世界。
看到你的更新了,要继续加油头哦!zp
回复 @编辑部: 看来我真要加油了,改变以前的常理风格,疯狂起来。
辛苦的组长,终于迎头赶上了
加油,首页看到你了,棒棒的
回复 @莫梵: 谢谢鼓励,早就在首页了,就是没被推荐,我想应该要更努力更专业些才好。这一篇就算了,下次修改吧,嘻嘻。
组长威武哦,更新好快!追不上了。
回复 @粲然一笑: 这两天事情多,正常努力中,争取不掉队
学习啦!赞
回复 @金兵: 谢谢鼓励,请多指教!
一步 一个脚印,你已经走好远了
回复 @淡定: 正在煎熬中,只有写了,才知道问题多多,脑力已不够用,精力已有些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