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几步，赵霞就遇上了刘梅，刘梅也是全副武装，长裤子长袖子带着草帽，她说:“大嫂我来帮你一起割，咱一亩的田呢！”赵霞摇着头：“没了，都没了。”刘梅纳闷了，问清事情经过后，她张着嘴睁大了眼睛，：“这可怎么办？谁干的啊！”不能怎么办，赵霞活了四十多年，打小就帮着家里做农活，从小生活在农村，她听过给鸡鸭下药，甚至给人下药，就是没听过给已经能收成的稻子下药的，下的还是甲胺磷，甲胺磷可不是什么好家伙，村里有人想不开的人就会喝这玩意儿，到最后是浑身出汗，又是捂着肚子在地上翻开滚去又是口吐赃物，到了医院，没死都半条命了，之前就有人没死成，结果整个身体除了脑袋，脖子以下全部瘫痪了。

　　李奶奶知道这件事后，就一路赶去田里，一旦有人问她这么急要去哪儿，她就停下来说：“我媳妇的田被人下甲胺磷了，我得去看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龙阳村的人几乎都知道赵霞稻子的事，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赵霞，也不是关注撒毒者，而是赶紧在亲戚之间，邻里之间说这事，最后一句话都是：“以后要买米，可千万别吃李荣盛家的米！不单是米，她家所有的东西都不能买。没准有甲胺磷残毒呢！”

　　“都怪你！前几天都该割了，偏偏要等今天。”李奶奶责怪赵霞，赵霞心里也后悔得很，可是后悔也没法子啊！前几天村里有人盖房子需要和水泥挑担子的女工，一天下来可以赚八十块钱，赵霞毫不犹豫地就去了，一连四天下来，每天六点出门八点到家，到家简单收拾后，还要织毛衣织上四个钟头，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睡下，第二天要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几乎是要闭着眼摸到浴室刷牙洗脸后，再摸到客厅泡上一壶浓得发黑的凉茶灌下几大杯，眼睛才勉强睁得起来。“接下来可该怎么办呢？”赵霞问李奶奶，李奶奶教训媳妇儿在行，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别说赵霞了，她自己活了六七十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她说：“不然蛮收起来，毕竟一亩啊！”赵霞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个答案，谁会愿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顾起来的好田放着不收割呢！说收就收，她拿着镰刀又往田里奔了去，她又闻了闻稻穗，觉得过去一天时间后，稻穗没有一点儿农药味儿，相反的，它还有稻香呢，闻着它就让人仿佛能够看到眼前就摆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以

　　后回去多晒晒太阳，再说了，稻谷还要脱壳呢！农药顶多在壳上，米粒有壳保护，怕个啥东西。”赵霞这么想了想，浑身上下都有力气了，她割了一把又一把的稻子，把它们交叉放在一起，方便等会儿一把一把握起来打谷子。太阳没一会儿就蹦得老高，赵霞因为劳作的缘故，汗一滴滴地从发际里头冒了出来，小小滴汇成一大滴圆圆鼓鼓的挂在赵霞的腮帮下，随着赵霞割稻子，它就晃起来：切，你们这些稻小子，有我大么？看你们神气的，我冲下去压死你们。赵霞直起腰的时候，汗滴没瞅准，脚底一滑，跑地上去了，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干枯的地只留下小小的一点黑。稻穗低着头，风一吹来轻轻摇晃：你这小丑，叫你猖狂，摔死你才好。

　　“大嫂，我又来啦！跟你一起收。”赵霞一抬头，就看见了刘梅，其实她心里很不情愿刘梅来帮忙，不是妯娌间不能好好相处，而是每次刘梅的好总让人感觉奇奇怪怪的。虽然这样，赵霞还是跟她客套了番，心里还是高兴的，一亩的田，一个人割得割到啥时候！有个人帮忙也不错，不然请别人帮忙，还得给人钱呢！但自己人就不一样，又是邻里，以后有好料一起分了便是。两人干起活儿来就快了，赵霞越割越来劲儿，唰唰几声就能收了好几把，因为稻子熟的缘故，她身后不远处总会落有几只小鸟也在辛勤地劳作，低头啄几下，再抬头四处张望一下，再低头继续拣谷子：“哼，别以为你们这些怪人块头大，我会飞呢，你们敢过来我就飞你们头顶拉屎羞你们！”

　　“呀！”刘梅叫了声，“大嫂，这有死麻雀。”赵霞一听，手都软了，刘梅手里拿着一只死得发硬的麻雀。刘梅又用镰刀拨了拨稻子，说：“你看，里面还有！”赵霞没说话，傻站在那里。刘梅说：“大嫂，这麻雀都被吃死了。”

　　“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赵霞让刘梅把东西收拾了一起回家，这片稻田真的是不能要了。

　　天色快黑的时候，刘梅在家门口又看到了几个月前那个开小车的男人，他把车停在路边，就在屋门外喊赵霞，赵霞一出来，两人并肩就走了。刘梅喊住赵霞：“大嫂，你们去哪儿？”赵霞回答说：“去田里，他是警察，看能不能看出点道道。”“刘梅！你厨房垃圾桶放得什么东西啊！”听到李顺昌在叫她，她惊恐得很，赶紧跑回屋。

　　“咱家楼顶晒谷子，麻雀精得很，老是偷吃，我逮着几只弄死了。”刘梅把垃圾袋卷起来，“本来要给你炒酒菜的，没肉。”提着垃圾袋，刘梅在窗户往外面看了看，确定赵霞她们走了之后，快走到浣河边，用力一扔，只听“啵”的声音，那袋子就随着浣河流走了。“梅啊，你在做啥？”刘梅回头一看，是李奶奶叫她。她说她在扔垃圾。李奶奶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意思说扔垃圾桶不就好了。刘梅说：“这是来那个用的纸，扔垃圾桶会有野狗来拖咬，不好。”李奶奶点点头，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车，问道：“这车是谁的啊？”刘梅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迟迟不肯开口。李奶奶见刘梅这样，就更想知道了：“这是有钱人才开的车，亮亮的长长的。”刘梅把李奶奶带回了家里，她说，有些事在路边说了不好，得回家里说，毕竟那个什么家丑不能外扬，万一被人听到了，面子就丢大了。

　　进了屋，李奶奶才知道，原来，刘梅要告诉她的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嫂子没有让大哥回来，却叫了个外人来，这不是明着给咱家掉面子么？”李奶奶这下坐不住了，刘梅又接着说：“那人跟我嫂子关系不错呢，上次嫂子回来就是他送的。”李奶奶有点不信：“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一样。”“何止亲眼见过啊！我嫂子行李都是我帮着带回来的。”李奶奶椅子都还没坐热，就又出去了，她一出门就往赵霞田里的那个方向走。

　　赵霞把赵斌带到田里，赵斌四处看了看，也留意了田里的水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两人又走访了附近的居民，问了些情况，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赵斌说：“农村不像是城里有监控，看了现场，也问了附近的人，一点发现也没有，这件事目测只能不了了之。”赵霞有点失望，她原本以为警察跟天上的神仙一样，什么都知道，坏人跑一个就逮一个，可如今一看，警察的“法力”也是有限的。“你可以想想，你们家有没有跟人过不去，谁在平常比较针对你们，或者有过节。”赵斌提醒赵霞，赵霞想了想，说：“以前在家养鸡的时候，附近邻居有点闲话，说太臭了招苍蝇，现在都没有养了，谁会对我们家有过节呢？”赵霞想着想着，在细窄的田路上踩了个空，右脚滑水沟里去了，赵斌拉了赵霞一把：“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