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0 护厂行动

  27、护厂大行动

  到二更天的时候,东洋制造厂里的气氛仍然紧张。到处都有工友们组织起来的巡逻队,在关键地域进行巡逻。他们把厂区里的路灯全都打开,把工厂的各个角落都照得雪亮。章小凤手持木棍和骆子走在一起,她睁着大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突然,大家看见一辆大卡车从厂门外开了过来。

  章小凤大声说,“骆子哥,是鬼子来了!”

  骆子、章小凤及几个一起巡逻的工友立刻上前,拦住了那辆大卡车,“停车!停车!你们是干什么的?”

  驾驶室里果然是日本人,他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用生硬的中国话对骆子他们厉声吼道:“我们的,有紧急公务要进入变电站,你们的,统统的马上让开!”

  章小凤冲上去抓住车门把手,站到脚台上,用木棍对着日本人,声音比他更高更凶狠,“不行!没有工人护厂队的同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日本人停下车跳了下来,从腰里掏出手枪对准了章小凤,“八嘎……让开!不然的话,我开枪了!”

  “你们都投降了,还敢在中国的土地上继续横行霸道吗?”骆子拿着棍子,冷眼看着这个日本人。

  “你们……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章小凤用胸口堵住了日本人的枪口,“来吧,狗日的,你敢开枪你就开啊!除非把姑奶奶我打死了,车从我的身上开过去!”

  日本人被章小凤的气势所迫,往后退了一下。而这时,还坐在司机台里的另一个日本人悄悄地举起了手枪。

  “小风,小心!”

  骆子一把推开章小凤,枪响了,骆子应声倒地。

  章小凤被枪声震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时,就看见骆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骆子哥!”

  骆子冲她摇摇手,然后用血淋淋的手指着日本人的大卡车。已经有工友上去把那个开黑枪的日本人从驾驶室里扯了出来。

  章小凤大叫一声,疯了一样地冲过去,举起手中的木棍朝那个日本人劈头盖脸一顿乱打,“混蛋!混蛋!叫你开枪,叫你开枪!我要给骆子哥报仇!给姐姐报仇!打死你,打死你!”

  这个日本人被打得在地上乱滚,嗷傲直叫,手枪也掉在了地上。章小凤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她一把抓起手枪,双手握住,对准日本人的脑袋就是一枪。

  章小凤又把手枪对准了另一个日本人,“你滚不滚?啊?”

  那个日本人早吓得屁滚尿流,车也不要了,连爬带滚地逃走了。

  “骆子哥!”章小凤扔掉手中的枪,扑到骆子身边,“骆子哥,你没事吧?骆子哥,你可不能死啊!骆子哥……”

  “你别喊了,骆子已经昏过去了,快送他去医院吧!”旁边的工友过来拉章小凤,被她摔开。

  “快上车!不赶快送医院,他真的会死了!”一个工友把日本人留下的车发动起来,对章小凤喊。章小凤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骆子抱起,在其他工友惊讶的眼神中,跑向了汽车。

  而这时,从辽海兵工厂的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章小凤看着怀中的骆子,“骆子哥,你可不能死啊!骆子哥……”

  开车的工友望了望辽海兵工厂的方向,“哎?那边也打起来了啊。狗日的,这些日本鬼子太可恶,都投降了,还敢干坏事!”

  “我恨不得亲手把这些挨千刀的日本人全部都杀了!呜……”章小凤抱着骆子,大声地呜咽道。

  28、骆子哥残废了

  等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后,章小凤冲上去就抓住了医生的手,大声问:“大夫,我骆子哥,他怎么样?”

  大夫说:“送来得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就是……”

  “就是什么?”

  “他的伤……”医生似乎有些不忍,没有说下去。

  “究竟是咋了啊!”

  章小凤急得开始跳脚。医生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很不幸的……那颗子弹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却跟要了他的命也差不多,他恐怕……他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章小凤怔了怔,“哎?什么?大夫,你说什么?”

  “我说啊,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章小凤一把揪起了医生的前襟,“你什么意思?你说骆子哥不是男人了,是什么意思?”

  大夫挣脱章小凤,同情地看着她,“这么给你说吧,他的下身——就是男人生育的通道——输精管,被打断了,没有办法接上。所以,他作为男性的功能就失去了。他以后恐怕没办法生育后代了!”

  章小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医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窗台上时,骆子醒了过来。骆子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章小凤,看到她坐在旁边握着自己的手望着自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泣着……他感动的说:“小风……”

  “啊!骆子哥,你醒啦!太好了……呜……”章小凤连忙抹掉腮边的泪水,想要笑一下,刚扯开嘴角,马上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我都醒了,你还哭啥啊?”

  “呜……骆子哥……”

  “好了,别哭了,会吵到别人的。”

  章小凤好不容易才忍住哭泣,哽咽着看着骆子。

  “我这是在医院吧?”

  “嗯。你受伤了……”说着,章小凤又要哭,但她努力地忍住了不发出声音,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骆子从被单里伸出手,为她擦泪,她又一次一把抓住了骆子的手。

  “骆子哥……骆子哥你怎么那么傻啊?你为什么要救我?”

  骆子看着她,苦笑:“傻丫头……”

  章小凤愣了愣,连忙用手堵住了骆子的嘴,左右一看,并没有人,“骆、骆子哥,你、你真的早就知道了?”

  骆子点点头:“就从给你钢笔帽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章小凤抓起骆子的手,“那你要为我保密啊!”

  “小风,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章小凤问:“骆子哥,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子弹?”

  骆子笑了笑:“我不为你挡子弹,你现在还活着吗?”

  章小凤扑到骆子的身上,将脸埋在了被单里,十分伤心地哭着,“骆子哥……你真傻!啊……”

  骆子摸摸她的头:“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哭什么啊?”

  章小凤越哭越伤心,摇着头,“你……你好傻啊……”

  “小风,我是心甘情愿的……”

  有人敲门,章小凤连忙起来了,是孙大峰和几个工友一起来了。

  孙大峰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在章小凤脸上乱瞄,“哟,章小凤,你怎么哭了?骆子已经没事了吧?”

  章小凤没有理睬孙大峰,冲其他几个工友说,“谢谢你们来看骆子哥。”

  一个工友把一筐水果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说道:“谢啥呀,骆子不仅仅是为了救你而受伤的,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工厂光荣受伤的。大伙儿让我们几个来看看……这些鸡蛋是老张师傅的,这些水果是徐师傅的。还有……”

  “这只鸡,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另一个工友将手中的大公鸡拎起来甩了甩,也放在了桌子上。

  “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工厂在咱工人护厂队的保护下,完好无损,日本人连工厂的一根寒毛都没动得了。”

  “谢谢你们……”骆子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影。

  29、受降

  辽海市城南老城门前的操场上,正在进行着日本人的受降仪式。一边站的是路一辛和黑一江领导的抗日游击大队全体队员,一边站的是敦村和几百日本士兵。日本士兵排着队,从路一辛他们面前走过,每个人经过时,都把身上的枪弹及军帽卸下,扔在路一辛及游击队员们的脚下,不一会儿,地上就堆起了如小山一样高的各种武器。

  同样卸去了武器的敦村上前向路一辛行礼,报告说:“日本关东军驻辽海兵工厂守备队、皇协军全体官兵的武器缴纳完毕,请阁下同意我们投降,并且保证我们的安全。”

  路一辛点点头:中国共产党辽海市抗日游击大队接受你们的投降。你们放心,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敦村又说:“茨田大佐让我们向苏军投降,但是,我们敬重你们,敬重‘鬼难拿’黑先生,所以,我们向你们投降。”

  路一辛对敦村说:“我们辽海抗日游击大队发给你们路条,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路一辛让身边的一位战士把路条交给敦村,然后向城门跟前走去。

  土色斑驳的老城墙下,几名游击队员暗暗的架好了机枪,正准备扫射这边已经缴了枪的日本士兵……也就在这个时候,路一辛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路一辛严厉地问。

  “不用你管,快给老子闪开!”一名黑一江的手下冲路一辛喊道。

  “同志们,黑一江同志是为保卫辽海兵工厂牺牲的,我和你们一样难过。但是,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我们要严格执行俘虏政策。现在,敦村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不能把枪口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俘虏们!”另一位游击队员端着机枪冲了过来:“不行,我们不能听你的!我们的黑爷让日本鬼子打死了,我们要为黑爷报仇!”

  路一辛用身体挡住了枪口:“你们必须听我的!”

  一名战士见状跑过来挡在了路一辛前面:“路政委,你让开!”

  游击队员举起机枪,喊道:“快给老子让开!你不让,老子就连你一起打!”

  他身后的另几名游击队员也上前来,“路先生,你还是让开吧,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们不会对你开枪的。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日本鬼子!路先生,你可以不为黑爷报仇,但我们和黑爷曾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们不能不为他报仇!”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让你们开枪的!”

  “少在这里说漂亮话!仗打赢了,你好升官发财!可我们的黑爷就只能当个垫背的!做兄弟的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冤!”

  这时候,抗日游击大队的游击队员们分成了两派,一派站在路一辛这边护住了已经投降的日本人,另一派站在另一边拿着枪要打日本人。那些已经缴械投降的日本士兵中,已有少部分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

  “放下枪!”路一辛对两边虎视眈眈的战士们吼道:“我们怎么能把枪对着自己人!”

  路一辛身边的战士们犹豫着将枪放下了。可是,另一边主张打日本人的游击队员们仍然端着枪。路一辛耐心的说:“也请你们把枪放下。”

  大部分游击队员都放下了枪,只有那位端着机枪的游击队员还是不放:“不放!我要为黑爷报仇!”

  其他游击队员也跟着说,“为黑爷报仇!为黑爷报仇!”

  路一辛抓起旁边一位战士的步枪,朝天开了一枪:“执行命令!如果你不执行我的命令,就先打死我吧!”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大家惊讶地看着路一辛,那位端着机关枪的游击队员也愣了愣,然后将机关枪猛地掼到地上。他抱着头蹲到一边,嚎啕大哭,“黑爷!黑爷……”

  其他游击队员也都抹起了眼泪,“黑爷!黑爷……”

  路一辛听着这一片哀哀的哭声,皱起了眉头……

  凌晨时分,保卫辽海兵工厂的战斗打响了。路一辛和黑一江他们带领的抗日游击大队及时的赶到了辽海兵工厂,制止住了企图炸毁工厂的敦村等人。双方在激战中,黑一江为了掩护一名队友,被日本人的机关枪扫到了,他身中数弹,当场壮烈牺牲。而那名被掩护的队友,就是刚才这位端着机枪要杀日本战俘的队员。他的心情路一辛当然能理解,自己又何尝不为痛失了一位肝胆相照的战友而难过,何尝不想杀了日本鬼子为黑一江报仇。但是,作为一名军人,他不能这样做。“不虐待俘虏”作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重要的一条,他没有权力不认真遵守。作为一支党领导下的队伍,必须遵守党的纪律,否则的话,他又怎么能够领导他们继续革命、继续战斗?尤其是这支靠打砸抢起家的土匪队伍,要驯服他们,就更应该严格的执行战场纪律。

  路一辛走过去,扶起了那名游击队员。

  “好同志,好兄弟,我们是绝对不会忘记黑一江同志的。他不仅保护了你的生命,也保卫了我们的工厂。同时,他为保卫我们辽海、保卫东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也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中。”

  游击队员们眼泪哗哗的望着这位带着他们获得新生的政委,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黑爷他还活着,他也一定会像我一样,阻止你们这种鲁莽的行为的。不错,日本鬼子是杀害了我们不少的同胞,他们对我们中国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也欠下了我们不少的血债。但是,他们已经投降了。如果我们现在向这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开枪的话,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路政委……呜……我错了……”哪位游击队员哭泣着说。

  “知错必改,就是好同志嘛!”路一辛拍着游击队员的肩头如是说。

  30、敦村惠子

  几天后,路一辛和抗日游击大队的队员们集体到黑一江的坟前拜祭。奇怪的是,黑一江的坟前已经有人在烧纸了。他们慢慢地走近看,竟然是一个年轻的日本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和服,头裹白布,泪流满面地抚摸着墓碑上“抗日英雄黑一江”的字样,嘴里不知道在哭述着什么。

  路一辛默默地走过去,女子看见他,有些惊慌,连忙起身,低着头退到了一边。路一辛将花篮和祭品摆放在了墓碑前时,有个游击队员想把已经放在黑一江墓前的果盘和鲜花拿开,被路一辛制止住了。拜祭过后,路一辛起身朝着那个日本女子走去。

  女子一直在低声哭泣,压抑了的哭声显得特别的悲切。

  路一辛看着她,问:“你是谁?”

  女子深深向路一辛施了一礼,低着头说:“我是敦村惠子。”

  路一辛有些惊讶,不仅是因为她流利的中国话,而且还因为她是敦村家的人:“你是敦村的什么人……”

  “我是敦村的女儿。”

  “敦村已经作为战俘被遣送回国了,大部分日本人都已经离开了辽海,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惠子低头不回答,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水……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跟黑一江同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惠子抬起头,望了一眼路一辛,又看向了黑一江的坟墓,轻轻地说,“很可惜,我和黑先生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会为他伤心流泪?”

  “因为黑先生是我最尊敬的中国好汉,他是真正的英雄!”

  “这么说,你认识黑一江同志?”

  惠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怎么回事?”

  “我和黑先生只见过一面。”

  路一辛没有出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爸爸敦村是一个恶棍,黑先生为了给被我爸爸糟蹋的中国同胞报仇,找到了我。作为女儿,也作为一个日本人,我有责任为此付出代价,所以,我对黑先生想在我身上报仇的行为既不反感也没反抗。可是……”

  “什么?他……”

  惠子又是一声低低的抽泣,“他什么都没有做,我虽然已经把衣服脱掉了,可他连碰都没有碰我一下,就让我把衣服穿上,却让我告诉我爸爸,他已经以牙还牙了。”

  路一辛认真的听着……

  “我之前对黑先生的所做所为就有所耳闻,虽然听爸爸说他是个专门与日本人作对的土匪头子,但是他和其他的土匪有着天壤之别。他不但不烧杀抢夺,胡作非为,而且还专门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他为了给自己的同胞报仇,找到了我却没有向我下手。他走后,我就对他着了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他和我想象中的英雄一模一样。很英俊,也很狂野,有粗暴也有温柔,这正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男人、理想的男人。我感觉他就像是天神,他那好似燃烧的烈火般的眼神灼烧了我的心、我的灵魂。”

  “所以,你就甘心情愿的以身相许?”

  “是的,我是甘心情愿的……可是,面对我的表白,他却没有碰我……”

  “黑一江同志是革命军人,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不可能做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的”路一辛欣慰的说道。

  “是啊……他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惜,他却死在了你们日本人的枪下。”

  “是的。可恶的日本人杀了我最爱的男人。”

  “你不也是日本人吗?”

  “所以,我才会这么恨,恨自己是日本人,恨自己身上流着的这种冷酷无情、凶残野蛮的血!我恨我的同胞,也恨我的爸爸,恨他们的肮脏和龌龊!”惠子激动地摇着头,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路一辛连忙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惠子小姐,请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心爱的人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干脆把我杀了吧!这样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你……”

  “黑先生活着时没能成为我的爱人,我死了希望能追随他,嫁给他!”

  “请你冷静点……”

  “求你冲我开枪吧!打死我吧!也算是你为黑先生报了仇。”说着惠子就向路一辛扑去,要夺他别在腰间的枪。

  “你别闹了!”路一辛拦不住惠子,一生气,将她猛地推开。惠子跌倒在了地上,她冷冷地看了路一辛一眼,爬起来,迅速地向黑一江的坟墓走去。路一辛紧紧盯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当路一辛看到惠子掀开放在墓碑旁的篮子上的白绫时,大吃了一惊。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篮子里放着一把尺余长的尖刀……

  路一辛冲上去抓住了她将要拿刀的手:“你……你不能这样!”

  惠子慢慢的站起来,摇摇头,一串清澈的泪水从白皙的脸庞滑落,“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路一辛警惕地盯着她:“什么请求?”

  “把我和黑先生葬在一起。”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惠子突然像疯了一样,她急速的弯腰拿起刀,眼睛一闭,就往自己胸口猛戳……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粗壮的手突然伸到了惠子面前,牢牢地抓住了那把尖刀。

  惠子吃了一惊,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被死死抓住的刀刃,鲜红的血,从那双粗壮的手指缝中流出。有好几滴滴在了她的衣襟上,在那片雪白中染出了鲜艳的红色。

  路一辛轻松的从惠子手中取下了这把带了血的刀。

  惠子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跪倒在了黑一江的坟前……

  “你给我起来!”路一辛对惠子严厉地呵斥道:“你,不要弄脏了黑一江同志的墓碑。”

  惠子一愣,泪水唰地就流了下来,她默默地站了起来……

  路一辛对惠子说:“你等着!你的事我待会儿再处理!现在你不能乱走,在这种时候,你以为一个日本女人跑出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黑一江同志那样会保护你!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出现,随时随地都会有人要你的命。好了,你们两个,给我看住她!”

  惠子幽怨地瞪着路一辛。路一辛没理她,向另一边走去,那边,颤巍巍地走来了一位老人。他正是黑一江的父亲黑银基。一夜之间,老人的头发全白了……

  黑银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黑一江不但还活着,而且还当上了辽海抗日游击大队的大队长。在这之前,他是土匪头子,就是那位声名远播的抗日好汉“鬼难拿”。可是,当他得知这样的好消息后,却再也没机会见上这个英雄的儿子一面。

  “这个孩子,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不来见我啊?”老人的泪水流了出来。

  “黑爷说了,等打完这一仗,就来见您。”

  “傻孩子啊……”黑银基老泪纵横,说什么当了土匪没脸见父母,说什么赶不走日本鬼子不回家,说什么这一仗打完就回来拜见父亲,结果,你却比我这个老父亲先走了一步。

  黑银基在黑一湖的搀扶下,来到黑一江坟前。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路一辛连忙上来拉他,“东家,你不能给儿子下跪啊。”

  黑银基不让路一辛拉他,仍跪在墓前,“路管家,我跪的不是我的儿子,我跪的是我们中国的抗日英雄啊!”

  路一辛听了这话一怔,默默地收回了手。用敬重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似乎一夜间就白了头发的老人。

  “儿啊……这么多年你不回来见爹,爹不怪你,爹知道你去打日本鬼子了,爹高兴,爹为有你这么个儿子自豪。儿啊……你是我们黑家的英雄,你为我们黑家争了光,爹我……就算是剩下孤身一人,也高兴……”

  黑银基哀哀地再也说不出话来,黑一湖在一边点上草纸,在黑一江的坟头绕了三圈。黑银基向黑一湖点点头,“来,一湖,给你大哥磕个头。”

  黑一湖扎扎实实朝着黑一江的墓磕了六个响头。他大声说:“大哥,这三个是我代爹磕的。大哥,你放心,爹还有我这个儿子,我会代你好好孝顺咱爹。”

  黑银基在悲愤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路一辛帮黑一湖扶起黑银基,正准备走开,惠子冲了过来,她跪在了黑银基面前:“爹,请你成全我吧!”

  “哎?你是……”黑银基被吓了一跳,看向路一辛。

  路一辛看着趴在前面的惠子,对黑银基说,“她……她是您未过门的儿媳妇。”

  “什么?她……是我儿的媳妇?还是个……日本女人?”

  惠子仰起头,“是的,爹,儿媳妇虽然是日本人,可是我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姓名和国家,我不再是日本人,我从今以后就是您的儿媳妇,生是黑家的人,死是黑家的鬼。”

  黑银基怔怔地看着她:“这女娃子,你真是日本人吗?你的中国话咋说得比我们还利索?”

  路一辛拉起惠子,“你过来,这件事由我跟老爷子说。”

  路一辛向黑银基说明了前因后果,然后对黑银基说:“东家,这女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跟你们家黑一江,我怕她再寻短见,所以,你就成全了她的心愿吧,让她过门做您的儿媳妇,这样您身边也能多一个人作伴。”

  “唉,真是难得的烈性女子。”黑银基听了路一辛的解释后,十分的感叹。她打量了一下惠子,只见她泪光闪闪,十分的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好吧,那你就跟我回去吧。不过,你千万不要再说你是日本人了,也不能说你是一江的媳妇,你没有嫁他,他也没有娶你……这样好了,我就收你为干女儿吧。”

  惠子听了这话低下头,沉默不语。

  路一辛便说:“你要是真的想做黑一江的媳妇,就该留下来帮他照顾老人,尽他未尽的孝道。”

  惠子这才点了头,重新跪在了黑银基面前,“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黑银基突然多了个女儿,原本失去儿子的悲痛心情得到少许慰籍,“孩子,你这又是唱的那出戏文,我看你是古戏看的太多了吧,好了,别拜了,快起来吧。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惠子。”

  “哦,这名字好,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儿,就该姓黑,那你以后就叫黑子惠吧。”

  “谢谢爹。”惠子秀丽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路一辛也在一边点头说道。“嗯,这个名字不错!”

评论
  • 本章描写制造厂老板黑银基半路收徒兼义子的故事。情节感人,回到家中又得知次子黑一海回国时被日本侵略者劫走,心情极度不安,恐生事端。爱子爱国之心油然而生。


  • 中国的传统文化,孔子的思想影响着侵略者后人,感化着国际强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侵略行为是不可饶恕的,不能原谅的,因果报应呈现出来,体现出中国人民是最强悍的,最伟大的民族。


  • 此篇章描写日本人如同强盗,肆意掠夺爱国实业老板黑银基的工厂,霸气十足的日本人却遭到黑银基怒发冲冠的反抗。痛快!


  • 本书开篇作家陈玉福老师抛掉那些传统的婆婆妈妈的东西,直奔主题。接近绘画上的立体感,取得一种短的禁心动魄直线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