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到赤穗藩去

  上野介吉良义央不会把多年前的那个在官邸中收到文书当做偶然,他在油灯下踱步,赤穗藩山川路途遥远,想这一路上定是舟马劳顿,便愣神看着那张送来的公文,看着灯芯燃烧的烟生出的轨迹。

  那么,直至天明的时候方才入睡,心中也郁结了多种愁意,竟有心生流放之感。

  德川幕府元禄14年(公元1701年),春。

  东山天皇预计从京都出发巡幸幕府所在地江户,因而首先派使者前去考察。于是幕府为此派出了显赫的赤穗藩的藩主浅野内匠头长矩作为接待使者,这个具有千年传统的王朝让历代的接待仪式变得非常复杂,而使者的来访就相当于天皇的来临,所以倘若在接待过程中稍有闪失,都有可能产生杀头的后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方面同时又考虑到习武出身的浅野长矩对于朝廷的礼数不太熟悉,所以专门派了一位在朝多年、熟知礼仪规范的吉良上野介义央来对他进行指导,当下着墨文书,让快马送往上野介处。

  据说上野介吉良义央当年临走去江户时,他所骑的马在吉良庄“黄金堤”边驻足不走,吉良义央心中更生怨恨的心情,这些年上野介苦心经营吉良庄,兴修水利,在这一方很有威望。介吉良义无奈,又行出一些路,这片土地的清晨竟开始下起一些细雨来,当然,上野介满心以为这雨是必然性的为他下的,他回头,看他一手动员建造的堤岸边开始进行劳动的人民,马的脚步竟随着一丝丝地愤怒起来。

  上野介吉良义央去往在江户的旅程反倒比他预料的顺利得多,他在驿站喝茶,他的马就再马厩里啃食着干草,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渐渐感到有些宽慰了。在临近赤穗藩的驿站里,吉良义央竟感到一种舒适的骄傲感,因为当他不由得比较他的从吉良庄骑来的马,他的马——生长着健壮的后蹄,虽然已经穿越了如此遥远的土地;而那些赤穗藩的马,随意地用细麻绳系在道旁,光是它们露出的瘦弱的脊背与其它可见的骨架,就已然逊色了十分。吉良义央在马上,轻快得接近了,为他接风的赤穗藩本土人弯着他们的后背为他引路。

  吉良义央不会预料到血的杀戮,他牵缰绳的手永远放在合适的地方,但是他的谨慎性在日后没有战胜他的傲慢。相反,此刻到赤穗藩去的行为的积极意义占据了他的思维,他可以仰起头做一个巡视者,这一刻都是合理的为他准备的。他换顾四周的景色,这种荒芜成为暂时性的麻痹,而且我们也同时能够轻易得发现,上野介在此地已经成为了文明的象征,他的马在春天不知名的小道上,道旁开满了许多野花。 上野介舒适地想起了松尾芭蕉的俳句:

  我骑行道上,马食道旁花。

  但是,旅途终点发生的不和谐因素再一次破坏了他精心维护的心情,因为当临近城镇的街道,他却并没有等到他所十分熟悉的隆重的接待仪式或是那类繁文缛节中的任何重要的一环,吉良义央严肃起了他随着旅途的久远所平复的那种舒缓面容,他四顾着赤穗藩破败的民居,仿佛觉得那个派来为他接风的人的衣衫更破败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