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王城•国师府

  再跳下马,国师府已经映入眼帘,女子先行一步,支开了两个同样装束的守门人,如果自己没有失忆的话,这应该是第二次来了。不过谁知道呢,这不重要了,也没有丝毫意义。

  姜浩麟走进院子之中,绕过屏风,那股异香也随之飘来,但似乎没令他进入幻境,贵妇人秋月冷也同时转身,身上的绫罗绸缎曼妙地划着圆,停下时,她面朝他端庄的微笑着,一边邀请他坐下。

  “姜公子,几日不见,看来过得并不好。”

  “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姜浩麟不安的捂着鼻子,生怕又吸进过多的异香。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该见过弑神者了吧,他还好吗?”秋月冷询问着,口吻就像在关心自己孩子般。

  “见过了,不过没想到他是个疯子。”

  “这的确是一件意外的事,我该向你道歉。”

  “您该道歉的是为何要让我失忆,如果你认识那个真正的‘弑神者’,连同他的份也该给我道歉。”姜浩麟凝眉,脑子里装得完全是另外的事儿。

  秋月冷点了点头,继续述说着,“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可惜我并不认识他,不过还是感谢你能来听我这个老婆子啰嗦,因为我并不想你牵涉其中,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就像一个机关,当你恢复记忆的一刹,我便能感知你在哪儿,就能派白钰去找你,不幸的是,入夜时,他会变出一个冰棺把自己关在里面,而一到清晨,你们两却动手打起来了,也就没了机会。”

  “救我的明明是翠云庄的小赵,白钰怎么会?”姜浩麟刚说完,一只雪白的鸟儿呼啸而至,姜浩麟连忙用手挡着,锋利的喙破了他的衣袖。

  “钰儿,客人面前,不可胡闹。”

  这鸟儿听从了秋夫人的命令,刹时安静下来,落在一旁的空地,扑腾几下翅膀,伴随着羽毛,变化成了白钰,姜浩麟回想起小赵说的话,所说的白色鸟儿就是白钰。

  “早知道就去找‘弑神者’了,才不该管这臭小子死活了,好心没好报。”白钰挽着秋夫人的手,朝他做了个鬼脸,反而令他有些羞愧的脸红了。

  “若不救他,我们岂不是和老爷一样了吗?”秋夫人抚摸着白钰的秀发,和蔼的笑容像极了祭司婆婆,而白钰自然就让他联想到了凌兰香。

  “你口中的老爷是?”

  “相繇。”

  姜浩麟觉得自己掉入一个陷阱里了,自己也从没想到,自己和岚的一次偶遇,和一只莫名其妙,是被祭司婆婆称之为“神”的东西,他知道这是个麻烦事,自己也不过想来探寻答案,却一次一次被人戏耍,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王城。

  “所以,你让白钰引诱我过来,就是想让我陷入更大的麻烦,是吗?”姜浩麟的怨气渐渐变成愤怒,耳窝红透了。

  “姜公子,你误会了。”

  “误会?现在只求徐员外会误会我!”姜浩麟愤怒的打断了贵妇人的话,声如洪钟,若有用,他只想现在就逃回翠云庄,最好能马上离开王城,回家,回滴星寨,只要不在这儿就好了。

  “你给我安静点,别在这儿自找麻烦。”白钰瞬间从一只温顺的鸟儿变成了鹰隼,带上了锋利无比的戒刃,寒光闪烁在姜浩麟的眼前。

  “钰儿,姜公子是客人。”

  “我不要当你的客人,我来这儿只想知道,你怎么帮我摆脱那个‘朱厌’的麻烦。”姜浩麟感受的到自己的脉搏的律动,就快要从身体里崩裂。

  “把‘朱厌’给我,让我把他焚烧了,但愿就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呵,恐怕我也要让你失望了,‘朱厌’早就被让拿走了,原来这就是你帮助我摆脱麻烦的方法,原来我自己早就做到了。”

  “真是命运啊。”秋月冷的神情忽然变得哀怨,仿佛一汪清澈的溪流变成干涸枯裂的荒地,“白钰,快带姜公子回去吧。”

  姜浩麟不知哪来的不安,但已是哑口无言。和着白钰转过屏风,朝大门回头再看,门里的贵妇人也消失不见了。

  “还看什么?”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好奇心太重了,”白钰抬头看了看天空,动作忽然变得着急起来,催促着姜浩麟,“快走,在你没惹出更大的麻烦,快离开这儿!”

  贵妇人深吸一口气,看着两个年轻人消失在屋外,期盼的眼光来得及散去,等到她坐回屏风后的石桌,把装着异香的小盒子放在桌上,一只手打开,另一只手指沾了沾,放在鼻头,还没来得及吸,就被瘆人的鸣叫阻止了,院落的上面聚集起成千上百只乌鸦,盘旋着,接着又朝院子里俯冲而来,撞在地上,刹那间羽飞毛散,一团漆黑之中,相繇走了出来。

  “夫人。”相繇就算在自己家中也不脱去遮头的罩帽。

  “抱歉在白天打扰你了,我需要你的帮助。”相繇拿出朱厌皮毛,放在桌子上,“这世上,就你能最快找到‘弑神者’。”

  相繇抓住秋月冷一闪而过惊讶的表情,露出诡异的微笑,“看来夫人见过此物了,那么,此人呢?”

  贵妇人后退一步,双手挡在胸前摇着头,“国君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相繇也晃着脑袋,罩帽也弯曲了下,就像一只毒蛇弯曲的身体,向贵妇人一步步靠近,斗篷下的眼睛令人胆寒。“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快告诉我。”

  “不。”贵妇人低着头,回避相繇的目光:“你不是,你只不过想多制造一些我们这样的家。”

  “告诉我。”相繇伸出双手,托住贵妇人的脸颊,恶鸦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她。

  “不!”贵妇人挣扎着,把自己怀里的盒子摔在地上,瞬间盒子里的香粉散落开来,浓郁的香味使得相繇也没了力气,双眼无光,双手僵直,贵妇人借机挣脱,看着如木雕般的相繇,施展着法阵。

  幻世

  “父亲,父亲大人。”相繇被身后的声音唤醒,揉了揉眼睛,自己还待在自己的家中,院子里还摆设着假山流水,绿茵遍地,花草紫红。

  “孩子们,听话,快回去吧,父亲上完早朝就回来。”相繇虽然瘦,但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证明着他擅长秘术,尖下巴,薄嘴唇,眼眉中透露的小小的邪气,穿着青黑色的绣云华袍,转个身,那种令人畏惧的神色就在孩子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吧,那您可要快点回来教我秘术。”他的长子相焱说道。

  “好,好。”相繇笑着说道。

  “父亲,我也要学,我肯定会比哥哥学得快的,相信我,父亲。”他的次子相淼虽然比相焱矮一个头,但水灵的眼睛充满灵气。

  “都教,都教,我怎么可能会偏袒呢。”相繇弯下腰,把两个十岁左右的儿子搂在怀中,一眼看过去,他美丽的妻子靠在房门外的柱子边,那样的笑沁人心脾,让他的心里暖洋洋的。“好了,我走了。”

  相繇走出门外,回眸再见,春去秋来,两个孩子已经长成快二十岁的小伙子的,强壮而灵敏,穿着夜雀的镂花黑衣,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他的面前。

  “父亲大人。”两人双手作揖。

  相繇点了点头,“这可是你们第一次任务,可要好好完成,别让我失望了。”相繇眼中充满希望的神情,双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放心好了,父亲大人,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哼,谁要你照顾了,我可比你水平高多了,您说是吧,父亲大人。”相淼的骄傲在相繇面前不值一提,却变成了另一种自信的感觉。

  “我不信,再怎么说我比你大一岁呢。”

  “可我学得快呀,这一点你可别忘了。”

  “行啦,你们俩兄弟别斗嘴了,一路上可要保护好国君,但你们被忘了相互照应,第一次任务,可要听从冯队长的指示。”相繇指着一个领头的“夜雀”,他漆黑的服饰上还绣有青纹。

  “遵命,父亲大人。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相焱噗嗤一笑,被相淼的模仿逗乐了。

  “时间不早了,国师大人,我们上路了。”冯队长朝他欠身颔首,便带着一队“夜雀”离开了,他们攀岩走避,或化身鸟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还喧闹的街道瞬间清静了,只留下他和他的夫人,相互搀扶,走进屋中。

  相繇察觉到夫人的不安,平静地说道:“国君这次去东夷巡视,很快就能回来的,再说‘夜雀’只负责暗处保护,主要责任肯定还是在禁卫身上。”

  他的夫人表情稍缓,“唉,孩子们都长大了,一转眼就要外出做事了。”

  “是啊,就算修炼驻颜长生法,我们依然还是会老,孩子们还是会长大。”相繇抚摸着他夫人的秀发,这么多年,依然疼爱如初。

  “等孩子们平安回来,这心法也该传给他们了。”

  “嗯,当然还有他们的婚事也要安排了。”

  “你想说的是戴侍郎的两个女儿吧,我看她们都挺不错的,只要儿子们同意就好。”

  “哈哈,这还得靠夫人操持了,我就像这样,等着儿孙抱膝了。”

  相繇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眼休息,眼前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不知又是哪个黄昏夜晚,忽而雷声大作,相繇站起身,令仆从收好躺椅,自己准备回屋子避雨。

  相繇的忽然站住脚步,门外的影子让他警觉,当他转头看过去,影子倒在雷雨交加之中,仆人急忙把那人抬进屋子,纯黑的服饰上绣有青纹,但衣衫褴褛,刀剑伤痕无数,相繇弯下身,扯开面巾,果然是冯队长。

  “国师大人。”冯队长哽咽了。

  “出什么事了?”他的夫人匆匆赶了过来,窗外雷声大作。

  “吾王遇袭,禁卫全军覆灭,‘夜雀’也损失过半。”

  “我的孩子们呢?他们在哪儿?快告诉我!”相繇已不顾冯队长满身的伤痕,拼了命摇晃他的肩膀。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抱歉,大人。”冯队长低下了头,继续说道:“相焱为了保护相淼,葬身在刺客的刀下,但相淼公子也没逃掉,被钝器击伤,筋骨全断,此刻正在‘鸦巢’静养。”

  相繇立马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等等我。”他的夫人跟着他的脚步,也踏入倾盆大雨之中,天空中,绽放出银白色的莲花,照亮了相繇狰狞的面庞。

  隐秘的“鸦巢”是夜雀的住所,更是夜雀训练和拷问犯人的地方,本来就阴森恐怖,而相繇和他的夫人又踩着动魄的雷声进来了。

  “国师大人,公子在这边。”一个夜雀一看到相繇便迎了上去,带着相繇向病床而去。

  相繇走进屋子,看见一群大夫在其中一床围了两三圈,他们自觉为相繇夫妇让出了一条道路。

  “父亲。”相淼声音低沉,充满惭愧。身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白色绷带,麝香味十足的药膏让人掩鼻难吸。

  “都下去。”大夫们鱼贯而出,不一会还拥挤的房子就剩三个人了。

  “孩子,活着就好。”相繇夫人温柔的搂着相淼,手指梳理着相淼的头发。

  “我对不起哥哥,都是我的错。”相淼的眼泪从侧眼划过,二十岁的青年哭成了一个孩童。

  相繇还是面部僵硬,一言不发,双眼紧闭,似乎连呼吸都停下了,那样的寂静更加恐惧,好在相淼还可以给相夫人倾诉。

  “母亲,都是我的错,不听哥哥的话及时撤退,结果和那群刺客纠缠在一起,哥哥也不顾一切来保护我,结果,呜呜呜……”

  “好孩子,别伤心了,你平安不久好了吗。”相繇夫人自己其实也早就泣不成声,若不是相淼不能行动,必然会和自己的母亲相拥在一起。

  “那群刺客,什么模样。”相繇睁开恶魔般的双瞳,身上的肌肉颤抖着。

  “红色,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如同火焰的颜色。”

  相繇自然知道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东夷的炎龙部族,皆是火红色瞳孔。相繇走出去了,黑夜依旧寂静,雷声是唯一的咆哮。

  半个月后,雨总算停了,苍邈宫上,群鸦哀鸣,黑云压城,宫门前庭,甲胄林立,战马嘶鸣,苍邈宫中,群臣俯首,请缨出战。

  “战!”国君挥袖一声令下,群臣叫好声不绝。相繇自然也兴奋万分,他早想带着自己的‘夜雀’,去走他长子之前走的路,去屠戮那些刺死自己长子的人,这恐怕是他余生最大的愿望,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而自己争气的次子也及时伤愈,按照国君的安排,那日幸存的“夜雀”早已经守候在殿外。

  国君走下殿台,把血鸦王和相繇、碧霄公召到身旁,穿过俯首的群臣,朝着殿外走去。

  “五万军士,和你自己一千血鸦精士,加上倾巢出动的‘夜雀’,充足的粮草,我真找不到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我也从来没有给过你失败。”血鸦王的双眼下留有深深的黑影,健壮的体型比国君还高一些。

  “不过我奇怪的是,国师为何也想去?”国君侧眼了下相繇。

  “不过想吃些剩下的腐肉罢了。”轩燚的高傲如同雄鹰。

  “等我的人啄瞎了炎龙之眼,血鸦王你岂不快哉,况且之前‘夜雀’护卫不利,此次只想将功赎罪。”

  “你的确该将功赎罪。”国君瞪了他一眼,便快步走出殿外。

  相繇有些不安,和血鸦王对视一眼,“你似乎擅长撕开伤口,我喜欢。”说罢也走出大殿,高台之下的军士们看到了国君和统帅,爆发着震天的呼喊声。但相繇注意到了白道上一处显眼的台子搭建在全军之前,铺着红布。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你应该明白那是什么吧,国师大人。”三人在国君的领头下朝红布台走去。

  “祭台。”相繇平静地回答。

  “没错。”国君一挥手,几个神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持刀叉剑戟,跳跃着,呼喊着,一会儿相互推搡,一会儿又把兵械相互碰撞。

  “可笑。”血鸦王轻蔑的鼻哼一下,走到一边,毫无兴致。

  “相繇,你可知他们跳的什么舞?”

  “战争。”相繇的面色有些不安。

  “不愧是国师,精通这些礼仪祭司,那你该知道接下来他们该干什么吧。”

  “斩首。”相繇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国君点点头,转过身子看着相繇和血鸦王,“没错,主帅去行刑。”

  “哼,让我像这群神巫一样表演?我是将军,不是戏子!”

  “既然血鸦王不肯,那么我来吧。”相繇看着国君怒火中烧的表情,急忙说道,“可现在去死牢提人,是不是太晚了?”

  “国师大人不必着急,我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把你那些没用的乌鸦带上来。”一旁的碧霄公开口说话。

  “他们何罪?”相繇的心脏就像被割去一样,空空荡荡,脑子嗡嗡作响,颤抖得没法站稳。

  “护卫不利,不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就让他们将功赎罪。”碧霄公气势汹汹地说,一面还谄媚地看着君王。

  “公卿,他们罪不至死啊!”相繇跪下了,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就算这违背自己的誓言,就算国君残暴无比,也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可惜没有任何可能,看着碧霄公和国君的表情就知道了,就像木匠锯掉一截树枝,就像农夫割下一束麦子。

  直到国君从身旁侍卫那儿拔出佩剑,横递给相繇,他才想到另一种希望,就是把剑还给国君,不过剑柄指着自己,剑刃可能在国君的某个内脏旁。

  “犯人”被反绑着,已经拖上祭祀台,相繇望过去,虽然都带着黑色的面巾,却能看见了无比宁静的眼睛,像是在咏颂着:

  来自黑夜,死于黑夜,无人知晓,青史永铭。

  相繇深深吐了口气,拿着佩剑,一步一步朝台上走去,每一步,都是踏过火海刀山,每一步,都是万蚁食心,他每一步都想回头,毕竟武器还在自己手上。

  还是一言不发,无论是冯队长,还是相淼,还是其他人,没有丝毫喧哗,把时间都静止了,平静的像是镜子一样。

  血鸦王三步并作两步,硬生生撞碎了画面,从相繇本来就麻木的手中夺取佩剑,“哼,比起当戏子,我更不喜欢浪费时间。”话音未落,相淼的头颅落在地上。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充斥着相繇的耳边,是士兵们的欢呼,是自己脑子里的嗡鸣声。他带上厚厚的罩帽,不想被人看见他湿润的眼眶,不想被人看见他看着国君充满怒火的眼神。

  接着冯队长,还有其他夜雀,也纷纷被刽子手作为生人祭死去,相繇几乎疯了,所有的悲伤,痛恨,复仇,自责一起涌上心头,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撕裂。

  他逃了,悄无声息地离开,国君拍手称快,血鸦王高傲无情,士兵们欢呼雀跃,士气高昂,没人在乎他的离开。

  他逃了,逃回自己的家中,除了这儿,他无处可去。

  “怎么回来了?”他的夫人迎头而上问道。

  相繇急忙扭过头去,把罩帽往下拉,不想让夫人看到自己的正脸。

  “不是要带着相淼出征么,怎么急匆匆回来了?”

  相繇忍住痛苦,“他随军出发了,我先回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我怎么可能有事?到底怎么了?”

  “还记得你我相遇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相繇极力平复自己的语气,不让夫人靠近自己。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一辈子,怎么想起这事了?你今天好奇怪。”

  “我一定会守护我的誓言,对不起了。”相繇做着奇怪的手势,全身发出幽光,渐渐浮在空中,在施展着威力巨大的秘术,光芒越发刺眼,相繇夫人用手遮住眼睛。

  等到光芒逝去,一切都平静下来,相繇倒在地上,青丝化白,脸庞上的皮肤长出了沟壑纵横的皱纹,就像一下子老去二十岁。

  “你这又是为什么?”秋夫人两颊描出清晰的泪痕,脸上带着悲伤,朝相繇伸出温柔的手,相繇倒在地上,闭着眼睛,等候那温柔的到来。

  现世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相繇钳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手上还握有一把锋利的匕首,锋利的刺破幻境,而相繇夫人悲伤的脸上还带着愤怒。

  “你原来一直在骗我,你骗我相淼还活着,你一直在骗我!”

  相繇沉默着,静静承受着他夫人宣泄的情绪。

  “为什么要骗我,还用二十年的修为来做这个屏障,就是为了不让我出去找我们的儿子吗?口口声声说保护我,却是在囚禁我,你到底为什么?”相繇夫人嘶吼着,已然不顾及自己的仪态。

  “还有,血鸦王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帮他,你疯了吧,害死国君,荼毒臣民,殃及百姓,你到底还要作恶多少才肯罢休?真是可惜……”

  “可惜差点你就能杀了我,用你最擅长的幻境吗?”相繇开口说话了,冰冷的语气就像从冻尸的冰窖传来,“我还是当时的那句话,对不起夫人,你总会明白我的。”

  相繇手腕一拧,秋夫人握着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痛苦的声响,“现在,该告诉我弑神者在哪儿了吧。”相繇额头稍抬,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睛抓住她的瞳孔,不管她是如何挣扎。

  一窜白影袭来,朝相繇的手臂冲去,只不过没有丝毫作用,没有获得相繇的丝毫注意。

  “老爷,您别欺负夫人了,我告诉您你找的人在哪儿,求您放过夫人吧。”

  相繇侧眼打量跪在地上的白钰,“哦,我夫人养的宠物有什么话要说?”

  “他就在城南的翠云庄,您快放了夫人。”白钰的眼中感觉复杂至极。

  相繇松开双手,把虚弱的秋夫人抱起,扶坐在几步之外的椅子上,“我没骗你,我们还有一个孩子活着。”

  相繇从她身边走出大门去,“红色瞳孔?哈哈,我前些日子才刚杀掉一个,敢骗我的话,我就再杀一个,你们本就也不该活着。”

  相繇出门而去,一队黑红色的“夜雀”随之跟去,在门前一闪而过。

  白钰急忙起身,来到夫人身旁,紧握着她的手。

  “白钰,你怎么回来了?姜公子呢?”秋夫人轻咳几声,神色虚弱。

  “我看见老爷回来了,有些担心您,所以就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可你这一说,岂不是害了姜公子吗?”

  “谁让他朝您大吼大叫,况且那时候,”白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羞愧的低垂着头,“我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了。”

  相繇夫人叹了口气,“这难道真是天意吗?”

  黄昏将近,火红色的霞光吞噬大地,在王城每一寸瓦楞上,在王城每一个人的脸颊上,都燃烧着火红色。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