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云生驾驶的僚机，以30米的距离，跟在长机后面。这两架飞机组成的战斗编队，已经返航，飞行速度和高度，都明显降了下来。飞机上的无线电广播中，不断传出控制塔发过来的降落信息。

　　等待降落的跑道，就在视线的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灰白色的地面，和周围依旧泛黄的大片草坪，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平静又带有凌厉气势的面孔。他们这群“空中飞人”对于飞行的责任感和敬畏心，与其说来自于飞机，不如说来自于跑道。

　　佟云生开始调整自己的操作步骤以及飞机姿态，作降落准备。此时他的耳边，没有了飞机的喷气噪音。在协助飞机扶摇天空的逆风中，只有一个女声，清晰、明确和生动。

　　林煊：记住米格15的特点：扭矩小，转弯灵活，机动性强。转弯能做到的，比想象中更多。

　　前面的长机转弯完成后，佟云生随即进行侧翻，转向等动作。与长机不同，僚机在转弯的同时，利用转向动作带来的惯性，降低了飞行高度。

　　他刚刚完成上述操作，机上的无线电信号便发出提示信息，显示前面的长机驾驶员李抗大在呼叫他。在佟云生扑哧一笑，李抗大的大嗓门，连同他的急躁，一起弥漫在机舱中。即使隔了天空，隔了电波，依然威力不减。

　　李抗大：怎么回事儿，云生！保持高度！

　　佟云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耐心倾听。但是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专注的，不是李抗大，而是再次飘在耳畔的女声。

　　林煊：保持低空飞行，提前降速。我知道这很辛苦，但你必须作。直到，成为一种习惯。

　　佟云生不断匀速和有规律的降低高度和速度。低空飞行不仅技术难度大，且在这一过程中飞行员的体能消耗极大，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

　　佟云生需要手脚并用，协调发力，以保持稳定和安全的低空飞行状态。同时还要精神高度集中，他明白，稍一松懈，飞机就会倾斜，发生危险。

　　就在这时，无线电另一端的李抗大，又开始隔空喊话了。

　　李抗大：云生！跟上！保持队形！

　　佟云生：团长，你现在开始降低高度，减速。听我的，降落后我跟你解释。

　　李抗大：不是…云生，你坑我呢吧！全团都知道你的水平是“这个”！你看看现在这队形，回头领导不觉得是你改变飞行计划，肯定觉得是我飞坏了嘛！

　　佟云生这次真是绷不住，大笑出声了。什么“这个”，“这个”就是李抗大竖起的大拇指。两个人现在是碧空白云一线牵，他的大拇指，这会是要竖给谁看啊！

　　这段通话，也不知道控制塔台上的战友们听到后，会是啥表情。那个空间狭小，气氛紧张，纪律严格的地方，现在是人人大笑，人人偷笑，还是人人都忍着先不笑？

　　视线前面的李抗大，已经安全着陆--扑通一声，“安全”地砸在了跑道上。

　　佟云生：没有螺旋桨挡着…视线直视前方…分出一部分精力看仪表…草坪是参照物…降落…达瓦里希林，降落好了算我的，降落坏了就赖你！

　　飞机接近跑道，起落架放下。T布区就在眼前，机头微微扬起。轰响声中，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李抗大的飞机滑行过人群。但是人们的衣衫，此刻，被即将降临的飞机带动的逆风吹起。发丝飞动，和跑道旁的草，一起招手，为稳稳降落在T布区的僚机欢呼。

　　精确和稳定的着陆，是飞机对跑道的深吻，是飞行员对陆地的膜拜，是空中骄子对大地母亲呈现的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