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瘦马孤舟遣五湖
人生,是孤独的眺望
————王绩·《野望》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王绩 《野望》
假如人们可以自由选择所处的时代,那么王绩绝对不会选择出生在隋朝末年。假如人们可以事先决定自己的出身,王绩恐怕也不会选择降生在名门望族。如果若是人们连自己的生命形态都可以选择的话,王绩很可能会选择变成一尾悠哉游哉的小鱼,一个摆尾,就消失在碧波深处……
《野望》是王绩坦然表露心迹的诗篇,这在王绩留传下来的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诗歌当中,是比较少见的。一直以来,人们普遍把它推定为王绩的代表之作。
王绩以《野望》为题,实际上已经表明了诗歌的内容。顾名思义,野望,蕴含着三层意思,即在山野里眺望动作、望到的景物和看到景物之后的所感所悟。
日月星辰交相辉映,山川湖海涨落有致,它们在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或许在人类消亡之后还将继续存在。相对于人的短暂寿命而言,大自然几乎是永恒的。不过,也只有当这种永恒映射到人的眼里时,大自然才谈的上美丽与丑陋,才具有灵动和凝滞。若是不同的眼睛看去,更会是千差万别了。
在王绩的眼里,退隐后世界偶尔免不了萧索、冷清。辞官后,王绩回到了家乡绛州龙门。因再无俗事劳神,诗人得以经常去北山、东皋之地游玩。从王绩自号东皋子可以看出,诗人是很享受由此而接近大自然的。不过,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东皋秋景,看起来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这是伤感的姿态。白居易曾在《暮立》中称“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如今时逢秋天,残阳如血。在落叶铺满的小径中,诗人踌躇徘徊,倍感自己的渺小和孤单。冷风忽起,哪里才是王绩可以依托,了却此生的地方呢?“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鸟尤如此,人何以堪?
王绩把自己的彷徨,埋入了随之而来的诗句里。“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这一联,是值得仔细咂摸把玩的。当时律诗自南朝永明时留传下来,到王绩时格式还没有完全定下。字数、对仗虽已有限制,但平仄还经不起推敲。像《野望》属于平起式,但首联后半句就乱了平仄。不过王绩算的上是一位卓越的诗人,虽然当时并没有可供规范的声律,他还是注意到了声韵于近体诗的重要作用。
秋天的树木,是“无边落木萧萧下”。落日染红的山川,则是“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断魂。”这些景物进入眼帘,都是欲说还休、欲暖还寒的萧瑟。然而王绩并没有像宋之问或者杜甫那样,使用可使文章生动形象的动词、形容词。“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两句朴实无华,更多的是浸淫了古体诗的质朴和厚重。“树树”和“山山”皆用叠字,取一山又一山,一树又一树之意。这种回环往复的笔法,读来犹如颓然跋涉于虚无之境,不停的绕圈,却苦于找不到出路。若是反复诵读,是不难品出诗人的无奈和彷徨的。
山和树,是远景,是静态,是诗人的眺望,是自然的陈列摆置,是没有人烟的落寞之所。与之相反,第三联中,王绩让人间灵动之景登场亮相了。牧人驱犊,猎马带禽,这些都是是乡村田园生活的普通景象。从夕阳下走来,带着悠然和恬淡。
然而在恬淡中,依然隐藏着一种疏离和孤独。“相顾无相识”,这句话很寂寞。或许对于这种人群中的寂寞,王绩早在隐居之前就已经体会到了。隋末时天下大乱,王绩感叹曰:“网罗在天,吾将安之。”唐初时百废待举,世人热衷于功名,他却放野山林,希望能“相忘于江湖”。可是王绩归根结底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而这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寂寞和悲壮,是足以堵的任何人哽咽着发不出声音的。
壮士不满,还可以弹剑。隐者委屈,则只能高歌了。“长歌怀采薇。”这是王绩为了稍稍派遣下因寻不到知己而萌生的遗憾之感,所采用的不得已的手段。
“采薇”这个典故,应当出自于《诗经·召南·草虫》,而非《史记·伯夷列传》里的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之”。“陟彼南坡,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王绩是用古人恋爱中的心情,比喻自己对知音的向往。在伯夷、叔齐的典故中,伯夷、叔齐是流亡首阳山,也并非真正的隐士,而且这个典故更侧重于“不食周粟”,旨在显示政治立场坚定之意。是和王绩的初衷相去甚远的。
但是无论怎么说,王绩的孤独,单凭“长歌怀采薇”的举措是遮掩不住的。哪怕那样的举动上去很是自尊自傲,足以避人耳目。王绩死前,给自己撰写墓志铭,开篇就是:“王绩者,有父母,无朋友。”
面对诗人临死之前袒露的淡然和寂寞时,人们能做的,只有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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