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蘑菇

  

  一提到摘蘑菇,我的记忆库立马会提供出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的故乡有环绕的群山,很美很壮观。远观像浓重的泼墨山水画,在山谷的地方有一条清幽的终年不息的小河,河里生活着小鱼小虾,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捞鱼,那河边上住着的就是我的家。小时候家里穷,刚刚能达到温饱的程度。每天饭桌上端来端去的不外乎是一些煮山药,馏山药,炒山药和烧山药之类的饭食。如果哪天能吃上一顿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再配上一盆烩菜,里面放上些从附近山上摘来的鲜蘑菇的话,那真的是开了天恩,不是神仙赛似神仙。在那个食物还不是很丰富的时候,蘑菇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的山珍海味了。

  

  说到摘蘑菇,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兴奋和激动的事情。不说别的,单说下山时提着满满一篮蘑菇的那种成就感就让人手舞足蹈了。因为我家附近都是山,所以蘑菇也特别的多,你随意走到一片小小的山丘,只要稍微低头弯腰就会发现至少一两朵的蘑菇,有大有小,颜色各异,如果运气好的话,很可能碰到一个大一点的黄伞菇,然后蹲身猫腰,食指和中指成剪刀状,轻轻使劲,那散发着山野清香的像美人草帽样的蘑菇就立到了你的手上,让你慨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当然,蘑菇的种类也分好多种,有棒槌菇,黄伞茹菇,柴菇,红菇,鸡冠菇等等,颇为丰盛。记得小时候就常常跟着父母去山上摘蘑菇。每年的夏秋之季是摘蘑菇的绝佳时机:一来这个时候蘑菇长成,而且根粗肉厚,二来庄稼还在将收未收之际,人们也闲来无事。蘑菇在下雨过后长得分外迅速,如果前天晚上下的雨,第二天早上就会长出好些像豆芽样子的小蘑菇,若是第二天天晴气朗,晒上一个上午,你再去采摘,那时候的蘑菇是最有精神的了,杆壮叶阔、神气十足,像一个个小武士,而且摘的时候那个手感也特别的舒服,捉到手上,滑爽、硬挺。

  

  一次,我和父母带着工具向山上进发了,目的地就是河对岸的那座小山,大约有五百多米高。那是一片不大的山林,山的中下部是一些灌木,一堆一堆圆鼓鼓的,像当时年轻人很时兴的一种发型------爆炸头,不过颜色却是一抹的浓绿。越往上走,那灌木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挺拔的劲松,而且越往高了走,那松树的高度越高,一层一层的像是台阶,很有登天的架式。父亲走的很快,他喜欢往高处走,即使山下有,他也并不是很认真的去摘,只是捡大的摘上几个,然后快步上山去了,我想这和他那急躁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平时,父亲就是这个样子,做什么事都是说干就干,风风火火,不过只要是他干的事,往往都能完成,但是多数情况是会受到母亲批评的,而批评的主要意思就是父亲干活太毛燥,不细致。其实父亲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就是不愿意改,还专门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凡事大方向对了就行,小节可以忽略不计。而母亲则不一样,他是一个很细致认真的人,她上了山,只要是碰见蘑菇,无论大小,不管多少,都会一个不落地尽数收入囊中,这就像她平时收拾家务一样,每一件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比如筷桶里面的筷子,吃饭的一头都要统统朝上,而绝不能朝下,如果谁不小时放错了,她准会把你耐心的教育一番,直到你下次不敢再犯。

  

  山的景色是美丽的,像一些位刚出闺阁的少女,再加上昨夜雨水的清洗,更显得楚楚动人,温柔曼妙了。置身其中,就像置身在这位美少女的怀里,那一份亲切之感用语言是难以形容的。太阳刚刚睡醒,把他那温暖的力量注入到山林中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小花以及每一棵蘑菇身上,就连我的后背也传来了阵阵的暖意,这暖意一点点地渗入肌肤,血液,仿佛太阳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这时候往往会有一些轻微凉爽的小风从你头上胳膊上脚上吹过,带着些蓄积了一夜的水气和植物茎叶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

  

  此时的我,暂时还顾不上蘑菇,先是在这些长满绿色植物的山林里戏耍上一阵,折一段树枝,随意挥动,仿佛自己是一位剑术高深的侠客,正在与一些匪徒恶人拼力打斗。摘一朵山菊放到手里把玩,那卷曲而繁多的叶片布置的如此精致,比画上或者电视上所见到的漂亮很多,也生动很多,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来陶靖节的一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仿佛那一句话专是为了形容我此时的心情而作的。随意的伸展双臂,仰望天空,再深吸一口清冽的山林之气,那感觉好像自己已然是一位衣袂飘飘,鹤发长须,来拯救苍生的异域仙人,而非大声慨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陈子昂。又或是随意地踢打着凸起的几块石头,一不小心里面会翻出一些蚂蚁,我便又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蚂蚁的身上了。它们是一群一群的生活,而很少单个出行。由于山上石头较多,在土里不容易做窝,索性找一块稍大点的石头,把窝就做到了石头下面。这样既省事,还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那蚂蚁见自己的家被掀了顶,都疯也似的四处跑了起来,可惜它们的身量太小,跑的再快也逃不出我的视线之内,这就像孙悟空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时候的我就像是一位天地间的大主宰,它们的生死权被我牢牢掌控,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到它们逃窜的样子,我本能地生出了一种优越感,随后,我又卯足了劲把附近的几块大的石头也搬开了,里面都有蚂蚁,而且蚂蚁的样子还不太一样,有黑蚂蚁,红蚂蚁,有的窝里还有蚂蚁蛋,像大米粒一样,白白嫩嫩,中间有一个淡淡的黑点,若不细看,还以为谁把大米撒在了山里。

  

  就在我玩的入迷的时候,父母的呼喊从上面的林子里远远的传来,他们见不到我,肯定着急了。于是我加紧步伐,一蹦一跳地向山上跑去。

  我先见到了母亲,看看她的篮子,已经铺了满满的一层蘑菇了,各色各样,引人注目。有几支白的分外好看,母亲说:“这种蘑菇最好吃,一般生长在柳树边上,叫做棒槌蘑菇。如果发现,绝不是一个,而是一堆,妈今中午就做给儿子吃。”说时还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兴奋地说:“妈,你真行,我也要摘棒槌蘑菇。”“不行,这个不好找,这座山上柳树不多,松树多,松树下面长着一种黄而大的黄伞蘑菇,俗称牛粪片的,你去摘那种蘑菇吧,那种好找,”母亲边说边往前走了。

  

  牛粪片这个名字着实不雅,但是蘑菇我是亲见过的。一般有巴掌大小,颜色艳黄或者深黄,炒的时候,油大些,最好是用猪油,切上几个山药,再割上半斤五花肉,猛火炒熟,然后改为小火,慢炖十分钟,出锅时,再把调好的蒜醋浇上,那鲜香的味道立马扑鼻而来,最后洒上些时鲜的芫荽,一道美味的五花肉炖蘑菇就大功告成。见母亲走了,我也赶快跟上,走了没几步,我看到了一个小的灰蘑菇,俯身摘下,正准备往前走,又发现了一支,于是又摘,正摘之时,左前方又发现了两支,定睛细看,前面还有十几支,这可把我乐坏了,干脆两膝跪下,像发现了宝石似的快速摘起来,生怕被别人抢走。之后,我快步跑到母亲跟前炫耀,母亲颇为高兴,说:“真不错,这叫柴蘑菇,多长在灌木丛里,是连片的生长,如果在某一个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那你不要走,在周围肯定还有不少,而且这种蘑菇有一个最为独特的地方就是,它每年生长的地方不变,也就是说,如果今年在这个地方发现有蘑菇,那你明年来的话,这个地方肯定还会有。”当时的我将信将疑,说:“蘑菇又不像庄稼,既没人给它施肥,又没人给它松土,它怎么会一直生长下去呢?”母亲得意地说:“看,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妈就给你讲一讲,”于是她边走边说,眼睛不时地盯着路过的地方,“因为灌木能蓄住水分,土壤就不容易流失,再加上这些灌木的落叶每年都增加,腐烂以后就是很好的肥料,所以每年落叶,每年就会有新的肥料增加,这样每年就会有新的蘑菇生长了。”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还很有道理。以后的几年里,我们又陆续地来过这个地方,事实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母亲和我两个人相跟着,她的篮子已经快满了,我的也摘了不少,此时的父亲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心想,父亲是不是在一边偷懒晒太阳去了。于是扯开嗓子拼命喊他,立马有了回答,是从最上面的高高的松树林里面传来的,淡远而悠长。此时的父亲早已跑到了山顶。山顶其实是最迷人的地方,立在上面,山风阵阵,清新怡人。虽然同在一地,但是地势高了,温度就降低了一些,这和中学地理书上说的完全相符。放眼望去,整个村庄尽收眼底,很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村旁的小河就像一条玉带,缓缓地飘过村庄,亦或是哪位仙女来人间游玩,不小心落下的纱巾。回头远望,是茫茫的群山,像一条巨龙一样绵延起伏,腾挪跌宕,而我所在的这座山只是这巨龙的一支龙爪而已。此时,我想到了毛泽东的一句诗,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虽然季节不同,但情怀相似。

  

  父亲早已摘了满满的一篮子了,而且在地上还放了一堆蘑菇。他说篮子太小,这些放不下了,说话时,父亲抽着烟,山风吹来,那烟迅即消逝。我仔细一瞧,嚯,真厉害,父亲摘的都是个大肉厚的蘑菇,看起来非常诱人,而且有几个是我没见过的,其中一个,根茎很长,有指头粗细,但是上面却是扁的,像鸡冠花,父亲说:“这就鸡冠蘑菇,很好吃,味道特别鲜美,而且数量很少,整座山上也采不到几个,原因就是它需要极好的生长环境,而我们这一带的气候是不怎么适宜的。”看着那样式独特的鸡冠蘑菇,大自然给我的神秘感便又增加了一分。父亲大大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又说道“蘑菇喜欢土壤肥沃的地方,尤其是落叶要多,踩上去软绵绵,虚通通的,再就是那地方还得有阳光,光照充足,蘑菇才长得大,常年不见阳光,即使长出蘑菇,它的味道也不会很好,因为光合作用不明显,还得通风好,如果不通风,那就是一块死地,其实这和人也非常的一样,如果一个人呼吸不畅的话,很容易死掉,它们也是要呼吸的,只有呼吸良好,才能促进身体各部位的良性循环,才会长得旺盛。”听了父亲的这番话语,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形中又提高了许多。

  

  后来在父亲的指导下,我也摘了不少。不过成就感不是很强,为什么?因为毕竟那不是自己亲自找见,而是在父亲的指导下才找到的。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摘蘑菇次数的增多,我的经验也逐渐的丰富起来,摘起蘑菇来也是毫不落后,记得有一次我们和三姨一家拢共七八个人出来摘蘑菇,结果一天下来,我摘的最多。我摘的近乎疲乏的时候,索性和父亲一块也坐下来休息了,而这时的母亲早已提着岗尖的一篮子蘑菇上来了。这时候三个篮子放在一块,成果丰硕,那蘑菇的数量很不小。“晒干乍也得有二斤,”父亲自信地说,“二斤,可不是,至少二斤半,不信晒干了称,要没有二斤半你找我,”母亲赶紧纠正道。不过到底干了多少,那就没人知道了,因为中午一回去,母亲就把味道最为鲜美的棒槌蘑菇和鸡冠蘑菇给我们炖上了。当然,菜是素的,没放肉。因为母亲说邻居家要杀猪,完了等买他家的肉吧,肉铺里的肉不香。其实我知道,母亲是为了给家里再节省些。不过,尽管是素菜,但是那味道还是香的很,吸饱了调料汗水的新鲜蘑菇,夹上一支轻轻地放在嘴里,细爵慢咽,再配上母亲蒸得颇为拿得出手的大白馒头,我觉得比吃肉要香的多。一顿饭下来,肚子都撑得有些疼了。而今虽然经常下馆子,饭食的档次也比那时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但就是吃不出当时的那股子香味了。

  

  以上,只是我少时的一个小小经历,其实在工作以后也常常陪着父母去摘蘑菇。由于自己工作在外地,平时很少回家,而一到了暑假,我便领着妻儿一块回了老家,回到父母的身边。我觉得给父母最好的礼物就是常回家看看。回家以后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摘蘑菇。当然,父亲尤甚。他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人,如今已到了花甲之年,又黑又硬的头发如今早已斑白,像经了霜的枯草,他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受苦受了大半辈子。那时候家里穷,爷爷只顾喝酒,所以家里的大事小勤都由父亲一人来处理。特别是有了我以后,他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之前在乡镇府上班,可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无法养活这一大家子人,索性辞职不干,下海了。回家后,他做过很多事,刚开始是喂猪,为了减少买猪饲料的钱,干脆又做起了豆腐,因为豆渣是喂猪的好材料。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做过其他营生,像做买卖,照相,开出租车,卖碳,下井,打工,最后几十年下来,又返回头做了买卖。其实不管做哪一行,都是非常辛苦的,哪个钱也不好挣,这是我工作以后才体会到的。而父亲挣的钱,更是些辛苦钱。尤其是在卖碳期间,那真的是过着非人的生活。那时候的父亲就是一个“黑人”,他从头到脚从衣服到鞋子,全是黑的,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比非洲人还黑。有时遇上雪天,车一坏,路一堵,那真的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又冷又冻又饿,连个牲口都不如。就是这样,父亲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怨,叫过一次累,每次回来他都是高高兴兴的,而且经常给我带一些小吃的,只要他一回来,家里的整个氛围就变了,变得热乎起来,畅亮起来。他喜欢笑,喜欢哈哈大笑,而且是很夸张的那种,说话也是粗喉咙大嗓子,属于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那种。反正我长这么大了,还没有见父亲为什么事而犯过愁,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微微一笑,一切好似浮云。

  

  父亲的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可是心却不老。他每次在暑假之前就和我约定好了,回来一块摘蘑菇。我说一定一定。光去年一个暑假我们就摘了有七八次。有一次印象最深,那是下午去的,上午刚下过多雨,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后父亲突然说要去摘蘑菇。母亲说眼看着天快黑呀,快别去了。那时有五点多的样子,父亲才不管那些,他想起的事情,说干就干,像李逵。于是我和父亲俩人带了两只小桶,开上车去了山里。

  

  那座山离我家有二十多里,是一磐大山,山下是一个小煤场 ,刚一下车,我不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哇的感叹,原来此地的风景是如此的迷人,太阳的余辉把整个翠绿的山林照得一片金黄,仿佛镀上去的。那最高处的锋利的岩壁,仿佛成了一片巨大的镜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极目仰望,显得整个人也添了些山的灵气。此时的气温没有那么高了,正适合上山,于是我们出发了。原以为父亲腿脚不利,一定走不快,干脆我就慢慢走,不想没走了几步,父亲就超过了我,而且他走的神速,出发前把裤腿一挽,塞进袜子里,仿佛古代的僧人。“爸,慢点吧,小心身体,”我关切地说,“没事,这点坡还难不倒我,”他说的时候底气十足,面露微笑。不过走了一段,还真的是这样,他一直没有落后。他说:“之前我一个人来过一次,在半山腰的某个灌木丛中发现过一大片蘑菇,上午刚下完雨,现在肯定没人来,我们直接上那就行了。”“好的,”我对父亲也是信赖有加。转过了几片小松林,绕过了几条小沟,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平台,父亲兴奋地说:“看,就是这个地方,这就是蘑菇基地。”呵呵,父亲竟然把它称为基地,可见这个地方肯定蘑菇不少。接下来,那就赶紧摘吧。说话间,父亲已经找到了一小堆,说,“看,这不是,足足有十几个,快,把他摘上,”他仿佛是一位将领,而我是他的小卒。当然,我见了蘑菇也是颇为兴奋,快步向前,风卷残云般地把那几个蘑菇一扫而光,当我正在摘的时候,父亲又找到了一堆,说:“快,再摘这儿的,这儿的更多,我又忙不迭地跑过去再摘。”确实,这一堆比那一堆还多,还大,是一个一个散开地分布着,仿佛专门有人种上去的一样,每个蘑菇都有小拇指大小,颜色白中带灰,父亲说:“这种蘑菇适合清炒,味最灵。”当然,父亲也在摘,他只摘大的不管小的,把拔尖的几个一掐,便又匆匆地去寻找更多的蘑菇去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处理。

  

  在这个时候,我也发现了,这真真儿的是一片蘑菇基地,站在平台的中央,你随意回头,四处都是蘑菇。而且雨后蘑菇的生长速度超快,仿佛我们刚刚摘完,就又长出了很多。“爸,你过这儿来吧,这儿至少有三四十个,”此时我也发现了一大片,想邀请父亲过来,顺便也显示一下我的侦察的功力。“那就好,那就好,赶快摘,我这儿更多,完了过我这儿来吧,这是基地的中心,”父亲也不甘示弱。说话中间,我们的桶子已经满了。此地蘑菇之多,可见一斑。就在我们摘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天渐渐地暗下来了,而我们对此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了寻找蘑菇的喜悦中。我们又稍微的往上走了走,那里的蘑菇也不少,最后,父亲干脆把他的衬衫脱下来,把扣子扣住,袖子一挽,一个更大的容具便诞生了。我也在忙不迭地摘着,山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刚上山时出了一身的热汗此时早已干透,周身还微微的泛凉。父亲和我一边摘一边快乐地攀谈着,好像我们是一对忘年的知交,而不是父子。他说话时的神气和语调完全像个小孩子,天真,快乐,没有任何的杂质。他摘的动作也非常的麻利,左右开弓,那两只手分明就是两台最先进的蘑菇收割机。我也学他的样子,摘的速度快了不少。我们俩人光顾得头杵在地上找蘑菇而不懂得稍微看一看时间,因为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摘蘑菇已经非常的费劲了,因为太黑了。后来俩人实在困的不行,才暂时的歇了一下。此时的父亲看着周围黑森森的树林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唉呀,天已经黑了,快回吧,估计你妈要着急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着急,但更多的是紧张。于是开始下山。当时的情况是,月黑风高,伸手刚能看见五指,往下一瞧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快走到山的顶部呀!林子里不时地发出些不知名的鸟兽的鸣叫。我的心有些颤抖!小时候大人们说,这一带有老虎出没,曾经在在白天的时候,把山上的一只老黄牛给吃掉了。晚上一切都安静下来,那山风听起来便分外的明显,呼呼地刮着,像哭又像呻吟,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高中时看过的那些鬼故事,记得有个讲鬼故事很出名的人叫张震,最后自己竟被自己给吓死了。有自觉地,一些怪异的形象便出现在了脑子里,我觉得在林子的某个角落里正钻出一个像僵尸一样的鬼怪,嘴里还坠着一只长长的红舌头,一直落到脚面,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走来。其实父亲这时候也有些害怕了,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不是很大了。尽管还是像平时那样地开玩笑,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底气不足。现在想来,他肯定是怕我受到惊吓,故意强装笑颜来安慰我的吧。

  

  父亲拿着一个桶,背着衬衫,我也提着一个桶。刚开始走的还比较从容。走着走着,俩人的步子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话也少多了,再加上山上的路不好走,而且又是下坡,到最后,我们干脆跑了起来。边上不时有树枝会挡住视线,这时也顾不上了,只是随意地把头一歪就算避过去了,那些树枝,往往会在脸上,头上留下一些小小的划痕,而自己也浑然不觉。跑了一气,额头上早已冒汗,一抹是凉的。父亲一边跑,一边说,小心脚底下,口气有些严肃,而那林子里的各种动物的叫声比似乎以前更大了,黑夜是它们的世界,在黑夜里,它们是幽灵,是地球的主宰。就这样,我们跌跌撞撞地终于跑到山脚下,跑到了车前。此时的我也顾不上说什么,父亲刚一关车门,便急打方向,猛轰油门,载着蘑菇疾驰而去。等出了山沟,上了公路,父亲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刚才可把我吓坏了,那个地方是个坟源,我没敢对你说,怕把你吓着了!”他终于说了实话。我说:“幸亏你没说,要不然,我真能吓死,就这我也吓的不轻。”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着,我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慢慢地落回了肚里,而父亲的话语也多了起来,不时地还开上一两句玩笑。不过,一想到我俩当时的那副狼狈样,便会禁不住笑出声来。

  

  

  等到回了家,母亲好好地把父亲数落了一顿。当然父亲这次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做的不对。后来母亲才说,他以为我们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左等不来,又等不见,想打个电话,俩人又都没拿手机,最后联系了一个出租车,正准备上山找我们。想想真的是,如果换了我是母亲,我也肯定着急。不过说归说,母亲还是给我们倒好了洗脸水,熬上了小米稀饭。而我又吃到了那久违的散发着浓郁家乡味道的山蘑菇。

  

  打那以后,父亲就不敢上山了,他说要养养运气,怕沾上那坟源的晦气。可是,没过一礼拜,他就憋不住了,又拿起来篮子,裹起裤腿去摘蘑菇了。不过,这次去的时候是上午。

  

  我一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摘蘑菇。后来,有一次我给家里打电话,父亲才和我说:“摘蘑菇能亲近大自然,不用考虑尘世的纷争,很宁静,很纯洁,能修养身心,此其一。其二,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这是最好的有氧运动,而且空气新鲜,经常上山不容易得病。第三,那就是可以吃到纯天然的蘑菇,现在市场上已经很买不到这么纯天然的东西了。即使有,价格也贵的离谱。我一下恍然,原来摘蘑菇还有这么多的好处,难怪父亲如此钟情。到现在为止,家里的蘑菇已经有三十多斤了,母亲说卖了吧,那么多,哪能吃得完,父亲说,不能卖,放着又坏不了,等着给娃们吃,卖了,想要再买回来,那可太难喽。

  

  眼见的今年又要暑假呀,想必父亲又该约我上山摘蘑菇了吧!

评论
  • 爱家乡,爱父母,爱美好事物!已给好评,欢迎回访孟梦的借道汉堡哦!谢谢


  • 已回访,作品不错,继续努力


  • 迁客骚人,笔尖泼墨,必成大作,文笔很好,作者还很谦虚,挺你,希望你走的更远,已为你点赞,期待更新,会一直关注,也希望你能回访《抽象战争》


  • 已好评,希望回赞《生命有一种绝对》,谢谢


  • 已好评 作品还不错 继续努力


  • 不知道说点什么,,,老大加油!


    回复 @微笑苹果: 欢迎来孟梦这里看看哦……


  • 不知道说点什么,,,老大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