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论

  概论

  心怀感恩写摸象

  《心经摸象》出版以后,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的责任编辑钱震华先生提出要我写一本《坛经摸象》,对此我没有思想准备。《坛经》我只是读过几遍,不甚了了,仅知的只言片语,还吃不准理解是否靠谱,遑论研究。禅宗有“一说就错”之语,更不用说“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了。如果写《金刚经摸象》,我倒愿意试试。

  钱震华先生坚持要我写《坛经摸象》。他说,《六祖坛经》是中国人著述的唯一的称“经”的文本,也是佛教三藏(经藏、律藏、论藏)中唯一的非释迦牟尼佛所说的“经”,因此,坛经至少对中国人有特别的意义;坛经为什么能称“经”,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题目。现在,金刚经的讲记、注释还比较多,坛经的讲记很少;讲坛经的也就事论事的多,深入阐发坛经意义的少,因此,对坛经为什么独称“经”而不称“论”,没有正面的回答。需要有一本书从哲理意义方面触及到这个问题。

  钱震华先生提出的问题很大,我没有把握做出这份答卷,但却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我觉得,他的问题,也是对我是否于佛教有所解悟的一个考验。所以,我答应研读坛经后再议。

  读坛经以后,我强烈感到,我应该写《坛经摸象》,与《还吾庄子》《还吾老子》《还吾论语》等一样,这也许正是我此生肩负的使命。不知道钱震华先生怎么会想到要我写《坛经摸象》,我感到好像是命运通过他向我转达信息。我不敢说这信息是佛菩萨要指示我的。佛遗教说,他涅槃以后,正法住世与像法、末法时代,都要依法不依人,依理不依人;所以我希望读者在读这本书时,与读其他的佛经论讲记一样,保持清醒的思辨意识、批判意识和怀疑精神,真金不怕火烧,真理不怕怀疑、不怕辩论,也唯有经过你的独立思考、反复思辨诘问,才能真正有所领悟、能够运用。但是,我实在是非常想表达我这次研读坛经的喜出望外的心情。岂止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简直是白日飞升,无比幸福。我对有幸获得这种幸福感激涕零。

  我本来以为对金刚经还是有所心得,这次读坛经后才知道,六祖惠能是听金刚经“应无住相而生其心”言下大悟,坛经的教理也是主要依据金刚经说的,而六祖惠能对金刚经的理解真是非常深刻,非一般的文字理解可比。所以,写《坛经摸象》就是写《金刚经摸象》,而非我本来要写的《金刚经摸象》所能比拟。

  在我准备动手撰写《坛经摸象》时,因为考查一个问题,而接触到《宗镜录》,一读就被深深吸引,虽然是一百卷、八十万字的浩瀚篇幅,我还是决定待读完以后再写。现在读完了,意犹未尽,觉得在阅读《宗镜录》中度过的光阴,真是十分享受的时日。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任务等待我去完成,我真想再读一遍,细细品味,静静感悟;希望再静心地去读佛教的其他经典,读道家、儒家的经典,读满书橱我读过或读了一些的哲学、文学经典,以后的岁月就在阅读经典,与圣贤、智者、哲人、性情中人的亲近接触、交流中度过,那是多么的福气、多么的惬意。但按照佛教大慈的精神,好东西要与大家分享,不能一个人偷着乐,可以独善其身,但不要独乐乐,众乐乐也会使个体的快乐成倍增加,故而,我只能告别这种安乐状态,进入相对紧张、艰苦的写作心境。但阅读《宗镜录》,至少使我对《坛经》心谛的理解、对之所以称其为“经”的伟大意义的理解更上一层楼,使我怀着一种万分感恩的心情来写《坛经摸象》。感恩六祖惠能以这样浅近的语言、这样贴近中国人思维方式的善巧说法,来阐发佛法奥义,使我们能领略本地风光,亲近第一义谛。

  读者阅读本书,如果像我一样对佛法生起大欢喜心,这是惠能大师的无上功德。如果觉得仍有疑惑,这是我水平局限。如果发现本书观点歪曲了佛法大义,有误导之嫌,若真如此,那是我的罪过,欢迎批评指正,这也是帮助我消除罪业与所知障;但为了我认识到的佛法大义,我也会据理力争,以使佛法在论辩中彰显。如果由本书抛砖引玉,赢得大德善知识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使禅宗精神在今日中国乃至世界大放异彩,那我或许可以说,是佛菩萨要我来干这件打地基的事,大概是我过去世立下的誓愿。

  由于研读坛经,才知道坛经有几个本子,其中尤以先前通行的宗宝本与近时发现的敦煌本差别为最大,字数就差八千多。从胡适以来,包括铃木大拙在内的一些日本学者,多认为敦煌本是接近坛经“文繁”的古本面目的本子,而宗宝本是后人对敦煌本的增加、添入。

  尽管任继愈先生在肯定敦煌本《坛经》史料价值的同时曾指出:“要考虑到,此后的其它版本,成书虽迟,其中包含的思想却可以很早。”尽管从理论上说,现存世的最早的抄本,并不能合逻辑地证明,它所据的本子就最早;但是,断定敦煌本是坛经的原始古本或最接近原始古本,宗宝本里有,敦煌本里无的一些段落、章句、观点的价值实际就岌岌可危了,就可以很方便地以“后人篡入”“作伪”而一言以蔽之了。这对理解惠能大师的思想、理解禅宗的精髓,实际是有害的。

  而且,像胡适说敦煌本也是神会一派为了抬高神会地位的需要,对坛经原始古本所作的篡改,这实际是对佛门弟子的严重指控。如果神会及其弟子真是这样做的话,那就是犯了“未得谓得,未证谓证”,“自赞毁他”的大妄语戒,对僧人来说,是无间地狱罪。不是说是僧人就不会犯妄语戒,不会犯无间地狱罪,但你要指控僧人犯了这样的弥天大罪,必须要有证据,不能仅凭猜想,更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尤其是对神会这样的弘扬禅宗立了大功的高僧,指控他篡改经文,更直接涉及到对禅宗的评价。如果南宗宗风大扬,是依靠犯大妄语戒的神会一番炒作而成功的,禅宗的价值就很可疑了,惠能的价值也很可疑了。我确实看到过研究禅宗的学者,对坛经记载的惠能言行表示怀疑。

  真像张中行先生有书名《禅外说禅》,我发现有很多研究禅宗的学者是“教外说教”。教外说教也是可以的,或许有利于保持独立思考,保持客观的立场,但现在往往以自己的日常经验为据,以自己的背景知识为是,而缺乏对宗教及其信徒的应有的尊重,常常对研究对象持先入为主的态度,搞有罪推定的论证,结果陷入了谤佛、谤法、谤僧而不自知。我们不说依佛教说,这是怎样的罪业,就从理解佛教思想精髓,汲取人文精神养料这角度说,也不是科学的态度,也是对读者不够负责。

  我在本书中采取的办法,就是将宗宝本与敦煌本逐段比较,看看相异之处孰像是后加的;宗宝本多出来的内容更像是后人添加的,还是敦煌本删去的?这是留待正文中详细讨论的,这里不再赘言。

  在概论中要说的,是我这次研读坛经使我兴奋激动的感悟。

  所以将此提炼出来集中说,而不是采取《心经摸象》、也是大部分佛经讲记的叙述方法,随着经文的展开而逐渐展开,一个重要的原因,心经是经文体,按照严格的逻辑层次组织成文,犹如“心点透视”;而坛经实际是语录体,随请而说,随问而答,像“散点透视”。

  而且,人们对禅宗的印象是不讲逻辑(好听些是超越逻辑),提个话头,机锋对答,自己去参去悟,云里雾里,玄之又玄。对古代中国人也许正相适应,对已接受了西方逻辑实证主义教育的现代中国人,特别是知识分子、青年学子,也许就不适应了。从方便说法的角度,反倒可能需要用逻辑的结构、理性的语言来阐释禅宗要义,使禅宗不致成为仅供欣赏玩味的古董。

  惠能大师说的是佛法要义,是珍宝,是利器,于当世、于人生有大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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