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色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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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魔手伸向波兰

　　希特勒的军队占领捷克斯洛伐克之后，罗马尼亚大使便警告英国外交部，在今后希特勒将占领罗马尼亚和匈牙利。英国驻巴黎大使发回一封令人大吃一惊的电报，在戈林、希姆莱、里宾特洛甫、戈培尔等人的支持下，是要在六七月间对大不列颠发动战争。事实上，希特勒根本无意与英国为敌，所称的对罗马尼亚和匈牙利进行占领，也仅限于经济领域。他的眼光其实是放在解决德国与波兰的令人烦恼的分歧上。这些分歧是在世界大战后由盟国造成。德国不但丧失了西普鲁士和波森的大部省份，而且还沿维斯杜拉河开辟一条通向波罗的海的走廊，为内陆国波兰提供一个出海口。位于这条走廊尽头的但泽成为波兰的一个自由港。这条“波兰走廊”，把东普鲁士省与祖国分开，是最能激起德国爱国者愤怒的一件事，而矛盾的焦点又在但泽上，因为居住在那里的几乎全是日耳曼人。

　　希特勒上台伊始，就将波兰问题降到最小的程度，于1934 年与华沙签订了有效期为10 年的互不侵略条约。在公开场合，他炫耀德波友好，还邀请波兰人参加了肢解捷克斯洛伐克的慕尼黑会议。在慕尼黑会议后一个月，里宾特洛甫邀请约瑟夫·利普斯基大使前往贝希特斯加登的格兰德饭店与他共进午餐。里宾特洛甫说，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建议波兰将但泽归还德国，允许德国建造联结东普鲁士和德国的走廊。作为报答，德国允许波兰使用但泽这个自由港，保证其目前的边界不变，并延长双方签订的条约。里宾特洛甫进一步建议，两国在对波兰犹太人实行移民的问题上实行合作，对俄国实行共同的政策。

　　因为许多有影响的波兰人士也与希特勒一样，既害怕赤俄又仇恨犹太人，和平解决这一分歧不乏希望。波兰外长约瑟夫·贝克上校，却一再拒绝希特勒要他访德的邀请，而暗中却极力加强与俄国的联系。1938 年年底，两国发表了苏、波友好的声明，两国的贸易谈判也得以开始。

　　对希特勒的两面手法是不能无限期地玩弄下去的。贝克终于被迫接受希特勒的邀请。1939 年1 月，贝克来到了贝格霍夫。他惊奇没有威胁，只有引诱，希特勒只暗示可能要消灭捷克斯洛伐克，对波兰，则将给予更多好处。贝克大要外交辞令，连归还但泽一事都未予考虑。

　　数星期后，里宾特洛甫来到华沙，意在重提德国之建议。波兰人请他跳舞、看戏、打猎，以及没完没了地请他吃鱼子酱和喝绿色的伏特加酒。在谈判桌上，除了得到更多的波兰人的迷人的诱惑力外，他什么也未得到。于是用在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身上灵验的办法，便确立下来了。里宾特洛甫警告华沙，波兰对日耳曼少数民族的暴行越来越不能忍受了。戈林的报纸《日报》便开展攻势，说日耳曼妇女和小孩在波兰的街头受到骚扰，日耳曼人的商店和房屋都被涂上了柏油。贝克不但未被吓倒，反而把德国大使找来，说任何企图改变但泽现状之尝试，均将被看作是反对波兰的侵略行为。

　　“你想在刺刀尖下谈判！”德国大使喊道。

　　“那是你们自己的方法”，贝克说。

　　波兰表现出来的勇气，获得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报答。伦敦主动提出，若波兰遭到纳粹侵略，英国将给波兰提供军援。贝克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在3月的最后一天，张伯伦形容憔悴，步入下院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宣读一份声明。他读得很慢，语调也很平静。他把头放得低低的，好像看不清楚字似的。“若发生任何明显地威胁波兰的独立的行动，而波兰政府也认为有绝对必要使用其全国的力量抗击这一行动时，英国政府将立刻认为自己有责任向波兰政府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援助。”在此之前，关于这点，波兰人已得到保证，而法国也授权他宣布，法国参与英国做出的这些保证。他坐下后，厅内自发地响起了欢呼声。无条件的支持是张伯伦真正放弃绥靖政策的第一个物证。英国终于团结起来并承担了义务。

　　次日，4 月1 日，德国元首发表了一篇演讲，对英国进行讽刺，作为对英的回答。他说，如果某个英国政治家要求将每个有关德国权力的重要问题都得首先拿到英国来讨论，那末，我同样也可要求，英国的每个问题也必须首先与我们讨论。这位英国人也许会回答我说，巴勒斯坦就没有德国人的事嘛。我们不想与巴勒斯坦有什么来往。就像我们德国人管不着巴勒斯坦人的事一样，你英国也管不着我德国的生存空间的事。”假若英国认为德国人做这无权做那也无权，你英国人又有什么权利在巴勒斯坦将要求保卫家园的阿拉伯人枪杀。

　　日耳曼帝国，决不想永远容忍恐吓，连包围的政策也不能容忍。他的讲话是比较温和的，想来他必花了不少毅力才将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如此出色。

　　私下里，他却慷慨激昂。那天下午，当他从海军上将卡纳里斯口中证实英国向波兰人做出保证时，他大发雷霆。他气得脸都变了，在室内咆哮不止，以拳击大理石桌面，口中骂声不绝。

　　当晚，希特勒又发表演讲。在讲演过程中，他表现得风度不凡。这大概源于意大利已向阿尔巴尼亚施加压力，英国的注意力转移，正中希特勒的下怀。他把凯特尔召来，对他说，波兰问题亟等解决。在地理上把东普鲁士和帝国其余部分分割开来的令人不能容忍的问题要尽早解决。他不愿将这项工作往后拖，也不愿交给他的继任人去处理。他坚信，只要英国看到了德国的决心，英国就会不理波兰的。

　　由于他没有认识到英国不但在口头上而且也在事实上放弃了绥靖政策，希特勒便于4 月3 日发布了战争“绝密”令，由专人送往高级将领。由于德国东部边界的局势已变得无法容忍，和平解决已没有可能性，本人决定用武力解决。向波兰发动进攻的“白色战役”，将定在9 月1 日。西线若发生冲突，要让英法首先动手，把发生敌对行动的责任推给英法两国。如英法为报复而进攻德国，陆军应尽量在这个地区保存力量。下令反攻的权力应绝对由我掌握。是否空袭伦敦，决定权也在我手中。

　　希特勒对于英法向波兰作的保证是不太相信的。盟国为挽救面子，充其量只宣战，如德国不发动反攻，讨价还价还是可以的，这份战争令由凯特尔合签。凯特尔，与他所磋商过的将领一样，反对与波兰发生任何冲突。大家都一致认为，德国还未作好战争准备。

　　2.《钢铁条约》

　　希特勒说，与波兰实行和平解决问题可能性已没有，这不是毫无根据的。

　　贝克上校不但避而不与希特勒会谈，而且还跑到多维尔与英国签约。他受到了官方和公众的热烈欢迎。他还享受了盛情的款待，特别是还与国王和皇后共进午餐。但由于他生性傲慢、多疑，就不那么能接受意见了。英国和波兰同时与苏联一起建立反希特勒阵线，遭到贝克的激烈反对。贝克更怕俄国向波兰进攻，拒绝参与可能突然导致与希特勒交战的任何事情。在这点上他是纹丝不动，在4 月6 日他与英国签订的暂时的互助条约中，苏联便被排除在外。

　　大部分国家外交政策都从实用的角度出发的，苏联也不例外。其时，它正同时与英国和德国开谈。苏联亟需寻求盟友，其原因，乃与两年前斯大林清洗图克切夫斯基元帅及其他高级将领，从而削弱了红军的力量有关。海德里希曾吹虚说，红军的此次清洗，系他的功劳。在得悉图克切夫斯基集团的密谋推翻斯大林的情报后，海德里希便通过贝奈斯总统，将这一消息以及伪造的证件转给了斯大林。不久，苏联便派代表前往柏林就证据问题与海德里希谈判。苏联向他支付了300 万卢布的支票。想来这些支票是做有记号的，因为德国特务每使用一张，便立即被捕。德国秘密地加强在红军中的力量已快达20 年之久，但此事并非路人皆知。在凡尔赛条约的谈判中，德国和苏联双双被排斥在外。由于被抛弃的国家，共同所受的冤屈，常倾向于彼此，所以，苏德便暗中进行广泛的军事合作。合作的主要缔造人系战后德国小小的军队的指挥官汉斯·冯·西克特将军。1920 年年底，他在国防部创立了一个管理机关，在柏林和莫斯科均设有办公室。不久，“容克公司”便在莫斯科郊区开业制造飞机发动机；贝索尔合资股票公司，也在萨马拉省制造毒气。更有意义的是，德国派出20 名技术专家以帮助苏联建立三个兵工厂，另派出60 名指导员，专门协助训练全由日耳曼人组成的红军空军飞行大队。同样地，德国的坦克军官也在喀山附近所谓重型车辆测试站内受训。

　　彼此的秘密安排，发展成为政治上友好关系，这种关系于1922 年的复活节拉巴洛条约的签订而正式确立。这是反对凡尔赛条约诸国的有力的联盟。一方面，它向苏联保证，德国不参加任何国际财团，对苏联经济进行剥削；另一方面，它又解除了德国受包围的威胁。但是，希特勒的崛起却成了德苏关系的转折点，到1938 年，德苏的友好关系已实际上完结。在未与苏联磋商的情况下，德国与英法两国签订的慕尼黑条约，又使情况急剧恶化。

　　由于西方对它置之不理，苏联再次转向德国。1939 年初，苏联接受希特勒的建议，邀请里宾特洛甫一名副官前往莫斯科，就新贸易条约一事开始谈判。数天后，伦敦的《新闻记事报》发表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说斯大林正与纳粹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对此，斯大林宣布，苏联决不会被西方拖进对德的任何战争中去。我们赞成和平，赞成巩固与所有国家的贸易关系。德国报纸抓住“所有”两字大做文章，认为这是向帝国作的新建议，苏联报纸则对它们能予以识别而表示祝贺。

　　不到一个月，里宾特洛甫的波兰和波罗的海各国问题的专家彼得·克莱斯特便得到指示，要他改善与苏联驻柏林大使馆的人员的私人关系。克莱斯特怀疑，这是否是剧烈改变外交政策的前奏。数天后，克莱斯特带着复杂的感情，陪同一东欧经济问题的德国专家前往设在菩提树下的豪华的苏联大使馆。苏联大使馆临时代办格奥尔基·阿斯塔霍夫很和蔼，请他们喝茶。显然，这是件不平常之事；没有另一个俄国人在场。阿斯塔霍夫建议谈正经事，他说，德国和苏联因为意识形态的一些小分歧而不和是荒唐可笑的。为何不制订一共同的政策呢？克莱斯特说，意识形态的分歧已成了重要的现实问题。但阿斯塔霍夫把手一挥说，希特勒和斯大林是这个现实的创造者，但从不让自己受现实统治。

　　离开大使馆时，克莱斯特好一阵沉思。显然，阿斯塔霍夫是在把克里姆林宫的一个信号转给里宾特洛甫。但是，让克莱斯特奇怪的是，令他唱这场戏的开场白的里宾特洛甫这时却让他避免与阿斯塔霍夫再接触。

　　斯大林采取了下一个步骤。4 月17 日，苏联大使阿列克塞·梅利卡洛夫拜访了里宾特洛甫的主要下属冯·威兹萨克男爵。谈话快结束时，梅利卡洛夫问威兹萨克对苏德关系有何看法。他的回答，德国历来希望与俄国建立双方均满意的商业关系。梅利卡洛夫大使的回答是希望建立友好关系的信号，俄国没有理由不与德国在正常的基础上共存。从正常这点出发，关系可能变得越来越好。

　　与此同时，苏联也在讨好英方。但是，张伯伦并不愿意匆忙与苏联建立更加密切的外交关系。他无法相信苏联也怀有与英国同样的目的，更谈不上对民主有什么同情。首相坚信，与俄国结盟会分裂巴尔干各国抵抗德国的力量。张伯伦用答应援助罗马尼亚的办法，加强了支援波兰的保证。

　　4 月19 日，罗马尼亚外长格里戈伊里·加芬库到总理府拜访了希特勒，从希特勒口中了解到了关于他对这一建议作何反应的第一手材料。一提到英国，希特勒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室内走来走去。他喊道，英国人为什么看不出他所希望的无非是与他们达成协议？英国如果想要战争，那就让它要吧！这将是一场破坏力大到无法想象的战争，他警告说，战场上连两个武装齐备的师都凑不出的英国，怎能看到现代战争是什么样子？

　　4 月20 日，是希特勒50 岁寿辰。近日来他常怒形于色，说明他已没有耐心了。时光在飞逝，他相信，自己只还有数年有健康的体魄的时间去完成任务。与通常一样， 1939 年希特勒的生日是通过盛大的阅兵来庆祝的。场景雄伟壮观，国防军三军以及武装的党卫队均有代表，目的在于警告敌人。

　　应希特勒的明确要求，表演了最新式的中型炮、重型坦克炮、高射机枪和空军的探照灯。一队队战斗机和轰炸机从头上轰鸣而过。出席阅兵式的外国使节，对德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阅兵，各有自己的印象。他们也没有忽视把捷克斯洛伐克总统哈查作为主宾、放在希特勒身旁的意义。

　　此次阅兵虽使许多人吓破了胆，但是，见到如此强大的武装力量，大部分德国人均引以为自豪。50 岁寿辰也是揿起另一次颂扬希特勒的宣传浪潮的借口。

　　对许多崇拜者而言，他是德国的救星，元首是本世纪唯一能掌握上帝的霹雳并为人类而重新改造的人。把元首看成是为万物发号施令，安排一切的上帝。

　　小学生也被教会了唱颂歌：阿道夫·希特勒是救星、是英雄，在辽阔的世界中，他最高尚，为希特勒而生，为希特勒为死。上帝就是希特勒，他统治着勇敢的新世界。

　　希特勒甚至禁止使用“第三帝国”这样的字眼。对于日益发展的个人崇拜情形，他也曾抱怨过。在某些情况下，个人崇拜的情况已发展到滑稽可笑的地步，在党新近布置的学习班上，一个女老师十分认真地讲述过她自己的一次经历：有一头会说话的狗。当被问到“希特勒是谁”时，狗回答说：“我的元首”。有个纯粹分子当场大怒，插嘴喊道，“你竟敢讲这样荒唐的故事，太可恶了！”那女老师回答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个聪明的动物知道，不准活体解剖，犹太人做宗教仪式时不准宰动物的法律，是阿道夫·希特勒叫通过的。所以，出于感激，这条小狗的狗脑便认出阿道夫·希特勒是它的元首。”

　　教会虽未把希特勒看成弥赛亚或上帝，但是对他的50 寿辰表示庆贺。日耳曼人的每个教堂都特地做了许愿弥撒，“祈求上帝保佑元首和人民”。梅因斯的主教还号召各教区的天主教徒特意为帝国的鼓舞者，扩大者和保护者元首和总理祈祷。连教皇也给他发来了贺电。

　　特别令希特勒愤怒的是，不久前，在美国出现了《我的奋斗》的缩写本。这个缩写本未经许可便排印成书，且收进了由艾伦·克兰斯顿撰写的，提醒读者注意希特勒的歪曲的评论文章。缩写本封面了印有“不给阿道夫·希特勒一分稿费”。元首的代理立即上诉，理由是，他的版权遭到侵犯。法庭做出了有利于希特勒的判决，勒令出版商停止印刷和发行克兰斯顿的版本。

　　罗斯福总统致电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刚侵略阿尔巴尼亚），呼吁他们保证不再进一步侵略。“您曾一再断言，您与德国人民并无战争的愿望，这如果属实，那就无需战争。”这可惹了希特勒。4 月28 日，他对此作了回答，他的演说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听众，不但在全德和欧洲进行广播，而且还通过主要的广播网在美国转播。元首从未如此雄辩过。讲演一开始，他便为他的外交政策辩护。他不但辩护得很成功，而且还转而谴责英国的外交政策。他说，英国的外交政策废除了他们1935 年的海军条约。接着，他又对波兰进行毁灭性的攻击，取消了波德互不侵犯条约，原因是波兰人单方面侵犯了它。

　　希特勒撕毁了两个条约后，又宣称，只要条款平等，他欢迎重新谈判。这篇演讲的目的，与其说是说服敌人，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他的手下。他所需要的是时间，以使波兰问题获得有利的解决。他觉得，自己的讲话已达到了目的，便跑进他的半官方别墅贝格霍夫隐居起来。在苏联报纸上出现了一条似乎不惹人注目的消息，马克西姆·李维诺夫的职务已由莫洛托夫接替。这是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最欣赏它的莫过于德国大使馆了。李维诺夫本人系反对轴心国的集体安全的象征，他的下台因而意味着斯大林已放弃了这条路线。犹太人李维诺夫被非犹太人替换一事表明，对英国已不相信的斯大林，已将大门向其在柏林的反犹伙伴打得更开了。

　　希特勒与斯大林，两人均强烈憎恨和恐惧犹太人，这是共同的。此外，长期以来，希待勒就对斯大林的残忍多少有点儿佩服。即使如此，希特勒仍不相信与斯大林合作是明智的。5 月10 日，他将一名俄国事务问题专家召至贝希斯特加登，研究斯大林是否准备与德国达成真正的凉解。具有20 年对苏经验的古斯塔夫·希尔格，现在德国驻莫斯科大使馆任经济随员，他听了这个问题后，不禁多少吃了一惊。希尔格向希特勒提供了一个自1933 年以来德苏关系的小结。他提醒希特勒，斯大林上台后的头几年中，苏维埃政府曾常表示希望能维持旧日的友好关系，但又有所节制。他无非是在提醒希特勒注意斯大林在两个月前，在苏共党代表大会上所作的苏联没有理由与德国进行战争的声明罢了。令希尔格奇怪的是，无论是希特勒还是里宾特洛甫，谁都记不得斯大林讲话的内容。

　　希尔格长篇大论地说明，苏联并不是一个军事威胁，因需要一个和平环境去搞经济建设。希尔格一走，希特勒便说，他自己已“有点儿俄国味道了”，还可能听信于俄国的宣传。须尽快中断那个巨人内部巩固的过程。他令里宾特洛甫在对苏关系中原地踏步。

　　斯大林则令阿斯塔霍夫恢复对德的贸易谈判。5 月20 日，莫洛托夫插手这一谈判，把德国大使冯·舒伦堡请到克里姆林宫。平常脸孔冷峻的莫洛托夫，此次却成了和蔼可亲的主人。但是，在亲切的外表下却埋藏着一副铁石心肠。正式谈判一开始，他便抱怨说，希特勒显然不太愿意签订新的经济协议，这给苏联人一种印象，就是说，德国人并非真心诚意，而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在谈判中玩弄花招。

　　元首更关心的是加强他与墨索里尼的关系。墨索里尼对阿尔巴尼亚的突袭使他难过，但自那时以来，他一直在与意大利谈判，以缔结一个更有约束力的轴心条约。此条约于5 月22 日签订，仪式还相当隆重。它被称为《钢铁条约》，把意大利的命运和德国的命运无可挽回地捆在一起。对希特勒而言，这项条约系外交胜利的产物，因为它保证，在战争期间一方“将用其海陆空三军的全部力量”支援另一方。令人难于相信的是，由于急于取悦于希特勒，墨索里尼甚至未让其内阁或政治和法律专家们去核对条文内容，此条约甚至没有明文规定：只是在遭敌进攻时本条约才有效。这样，墨索里尼便大意地把意大利的命运置于他的伙伴的掌心。

　　3.相互欺瞒的政治交易

　　轴心条约的签订，好像使希特勒拿到了冒险发动战争的许可证似的。次日，信心十足的元首便把高级军官召至总理府内的书房。他解释说，解决德国经济问题的方法与德国和波兰的分歧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泽根本不是争执的目标。这是我们向东扩大生存空间的问题，也是取得食品供应和解决波兰的争端的问题。

　　因此，波兰必须被消灭。我们不能重复捷克事件。我们的任务是孤立波兰。只有在西方不参战的情况下，对波兰一役才能告捷。因此，他把发布进攻令的最后权力保留在自己手中。

　　希特勒预言要与英法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故争。我们可轻易逃避战争的想法是危险的，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我们必须破釜沉舟，这不再是什么正义和非正义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八千万人的生死存亡的问题。基本的目标是让英国屈服。我们不会被迫进行战争，但是，我们无法避免一场战争。

　　不进行战争，德国不能再作为一个大国继续下去。只有东方无穷无尽的资源才能拯救帝国。另一个选择，即与西方将就下去，却包含着各种风险，而这是不能接受的。如果他向世界暴露真相那末德国的威信和力量就会像泄气的气球，很快消失。

　　在贝格霍夫休息的希特勒在探讨与东方达成交易的可能性。对英国在莫斯科谈判一事使他坐立不安。假若他们先行与布尔什维克签订了协定，那该怎么办？果真如此，德国入侵波兰时，斯大林会采取什么行动？这，他必须搞清楚。5 月26 日，里宾特洛甫向舒伦堡发出指示，要他通知莫洛托夫，如果希特勒能得到保证，即苏联已在事实上放弃了反对德国的咄咄逼人的态度（如同斯大林在最近的讲演中表明的那样），那末德国将放弃其先前反对共产国际的政策。如果作到了这点，那末，考虑使德苏的政治与外交关系平稳而正常的时刻便到了。

　　希特勒是愿意延长其生存空间的梦想的。他要舒伦堡说服莫洛托夫，让他相信德国根本无意扩张至乌克兰。对新近签订的《钢铁条约》，俄国人也用不着恐惧，因为它完全是针对英法两国的。舒伦堡又进一步获得指示，要他向莫洛托夫说明，如希特勒认为有必要对波兰动武，苏联也不会遭难。再者，与德国签约要更加实用得多，这一建议是诱人的。因为，在外交辞令后边，还明明白白地邀请苏联去瓜分波兰。英法两国不能或不会及时援救波兰的论点，对斯大林那样一个实用主义者说来，也是有吸引力的。

　　元首发电给舒伦堡。指示他一定要与苏联进行谈判，建议恢复与俄国人进行的经济谈判。然而，斯大林的疑心超过了希特勒的疑心。到6 月底，由于未取得重大成果，希特勒便下令中止谈判。

　　斯大林所追求与西方达成协议方面，并不比希特勒更有所进展。在伦敦，由于克里姆林宫不愿认真谈判，哈利法克斯勋爵已忍无可忍。他向迈斯基抱怨说，什么都说不行，这并不是谈判。它酷似纳粹对待国际问题的方法。苏联于6 月29 日通过《真理报》题为《英美政府不愿在平等的基础上与苏联签订条约》的文章作了回答。苏联迟疑的真正原因是怀疑英国的目标是将它卷进对希特勒的一场战争中去。

　　与此同时，希特勒整个夏季都躲在贝格霍夫，既不在外交界抛头露面，也不发表重要的演说，这段的沉默也许是其自身拿不定主意，当然也许与其信念有关，大部分问题，你若不管它，他们便自行解决了。不管属何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做出更能使对手混乱的事情来。这是个被动消极的季节。他耐心地倾听着墨索里尼写来的书信，墨索里尼说，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又说他们两国都需要和平。“要到1943 年后战争的努力才会有最大的胜利前景。”

　　墨索里尼不大愿意参与欧战时。希特勒自己的意图还是孤立波兰，把战争限制在局部。至于如何做到这点，他并不需要听一个意大利人的高见。在他的几个副官看来，他明显地轻松多了。他于7 月中旬下山，在慕尼黑作了短暂的停留，在国家歌剧院观看了专场为他演出的《汤好色》歌剧。一星期后，他到了白莱特，参加了一年一度的瓦格纳音乐节。每次演出他都邀请他中学时期的朋友库比席克前来观看，但直到8 月3 日，他们才相见。库比席克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库比席克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叠印有元首照片的明信片，想让希特勒签名，以便带回奥地利去分发给朋友。希特勒戴上老花眼镜认真地在每张明信片上签名，库比席克则在旁小心翼翼地将墨迹一一弄干。之后，希特勒便领库比席克到花园瞻仰瓦格纳之墓。

　　身为元首肩负重任的希特勒私生活已难得有趣，给爱娃·勃劳恩的时间也很少。直到1939 年年初她才住进总理府内的卧室。她睡在兴登堡生前的卧室里。至内的主要饰物是一幅俾斯麦的大像。元首有令，窗帘永不准拉开。这间忧郁寡欢的卧室可与元首的书房相通。但他却要她通过佣人专用门进出他的房间。

　　他们虽然过着夫妇生活，但两人都尽力跟工作人员打哑谜，说他们不过是好友而已。她叫他我的元首，但久而久之她用得习惯了，在私下里也这样称呼他。知道他们的隐私的人越来越多。魏德曼上尉被解职前，一天早晨，魏德曼到元首房里去送急电，惊奇地发现爱娃的小巧玲珑的维也纳鞋竟呆在元首的皮鞋旁边。

　　在贝希斯特加登爱娃的住房很舒适，与元首的紧紧相连，每逢重要客人来访，她便被关在屋里，这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她渴望能见到霍尔蒂海军上将、胡佛总统、罗马尼亚国王卡洛尔·阿加·汗和其他要员。然而，她却像孩子一样被关在房里。有一次，她求希特勒让她见见温莎公爵夫人，因为她们俩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却遭到希特勒的拒绝。这是最令她难过的。但她也明白，来自全世界的伟大人物都敬重他的情人。

　　里宾特洛甫恢复与阿斯塔霍夫的谈判。谈判结果虽然令外长高兴，但彼得·克莱斯特却警告他勿让斯大林看出德国急于求成。他们应该等待，也许用不了半年，便可达成令双方满意的协议。里宾洛特甫笑了。两星期内他们便可签约，他对克莱斯特劝他要有耐心的忠告置之不理。为了急于完成条约以对付英国，里宾特洛甫命令舒伦堡再次会见莫洛托夫，并建议认真进行政治会谈。这次会晤于8 月3 日举行。德国大使报告说，此次会谈所得的印象是，苏联决心与英美两国签约，如果他们能完全满足苏联的愿望的话。肯定这正是莫洛托夫所希望散布的。他与斯大林两人均注意到了威廉大街的焦急情绪，他们一方面在引诱德国，另一方面又牵着英国的鼻子走。

　　到此时，希特勒已比里宾特洛甫还焦急了，因为他为波兰战役所定的截止日期只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他要得到斯大林保证苏联红军将不予干涉。就在这节骨眼上，波兰出现了一次危机。但泽的纳粹通知波兰海关官员说，他们已无法尽正常的职责。波兰政府愤怒地要求取消命令，但泽自由市参议院总裁也愤怒地否认曾发出过这样的命令，说波兰是在寻找借口，威胁但泽。柏林警告华沙，它若再向但泽发出最后通牒，此事必然会使德波关系更加紧张。原来是一场小小的风波，现却被弄成了严重危机。德国若出面干涉，波兰将视之为侵略。

　　受控制的德国报纸已在大喊大叫。正当戈培尔在大喊大叫时，外交部却以较低的调子发动攻势。里宾特洛甫的经济专家尤利乌斯·施努尔向阿斯塔霍夫保证，德国在波兰的利益真是非常有限的。它与苏联的任何一种利益都不发生冲突，但我们必需知道是些什么利益。

　　希特勒无进攻英法两国的愿望，并无罗曼蒂克的热情，没有当盟主的胃口。不在西方寻求什么，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在东方，他可要放开手脚干，必须为德国搞到足够的小麦。为取得木材，他也需要在欧洲外搞个殖民地。他一再重申，若在东方得到自由，他将高高兴兴地与英国签订条约，保证英国的所有属地。显然，希特勒是想将这项保证转给伦敦，他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反对俄国。如果西方竟笨到连这点也不懂，那末，我便只好与俄国人达成协议，先将西方砸碎，然后再倾全力反对苏联。我需要乌克兰，我们不会像在上次大战那样被征服。

　　英国已通过张伯伦的一名高级顾问，向希特勒提出一项秘密建议。在这次密谈中，威尔逊说，首相准备建议与元首结盟，为期25 年。它的内容将包括给帝国提供经济好处和在适当的时候分期归还德国的殖民地作为报答，希特勒必须保证不再在欧洲采取侵略行动。

　　赫塞将此建议发回外交部后不久，他便带着威尔逊用打字机打好的文件飞返德国。里宾特洛甫虽然对此印象深刻，但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希特勒相信，此事需认真对待。

　　希特勒听到此提案时十分高兴，这是多时以来未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毕生的梦想，即与强大的大英帝国结盟，就要实现了！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又心存恐惧，指责威尔逊设圈套，使波兰人免受应得的鞭挞。

　　赫塞便被令在萨尔茨堡的一家旅馆里与里宾特洛甫见面。外长呆呆地看着写字台，足有十分钟，然后才抬头阴郁地对赫塞说：“我刚从元首那里来”，他说，“不幸的是，他不准备讨论张伯伦的建议。”他指威尔逊的建议。“他的意图完全不同。张伯伦的建议不会被抛掉。到时我们再提它。”他指示赫塞立即飞返伦敦，并把耳朵放灵点儿。“元首意在玩险牌。他能否成功，这我不知道。反正，我们不想与英国开战。危险严重时要及时递个信号给我们。”

　　希特勒对斯大林迟迟不愿达成协议之举深感忧虑。有报告说，不久前，一英法联合代表团到了莫斯科，与苏联人举行的成功的谈判即将结束。这又加剧了他的疑虑。实际上，俄国人并无心进行谈判，因为他们怀疑盟国是在玩弄他们。英法这个代表团，本可以在一天内抵达莫斯科的，结果却花了6天时间：当谈判最终走上正轨时，英国人又似乎没有心思建立共同防御纳粹的战线，苏联主动提出，它将提供136个师，而英国只愿出11个机械化师和5个步兵师。

　　希特勒急不可耐，未再深思熟虑就令里宾特洛甫立刻与莫洛托达成谅解。这样，他便把事态发展的步伐的主动权交给了对手。斯大林立刻抓住了这个有利时机。他通过莫洛托夫之口回答说，在签订政治协议前，必须首先签订经济协议。里宾特洛甫以再次请求舒伦堡速办作为回答，并指出，经济协议的第一个阶段业已结束。他的指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他说，下一次与莫洛托夫的会谈必须为早日实现本人的俄国之行做出努力，并恰当地反对俄国人可能提出来的新的反对意见。在这方面，你必须牢记这个决定性的事实，德波之公开冲突极可能早日发生，对我立刻访问莫洛托夫具有最强烈的兴趣。

　　斯大林明白，每拖延一小时，对希特勒而言都是痛苦的。他令莫洛托夫在下次与舒伦堡会谈时，与通常一样，采取拖延战术。这样，尽管舒伦堡一再恳求采取行动，外交委员莫洛托夫依然逐点进行冗长的辩论。但是，在舒伦堡走后半小时，苏联人突然改变其战术，莫洛托夫又想把舒伦堡请回克里姆林宫。在向舒伦堡表示歉意、不该为他带来诸多不便后，莫洛托夫说，他刚被授权将一份互不侵犯的条约草案交给他，并将在莫斯科接待里宾特洛甫先生。当然，他并未解释说，英法苏之军事谈判已陷入僵局，斯大林已失去了对西方的所有耐心。也许，他历来就有意与希特勒结伙，只是把与英法之谈判作为一种手段，以便从希特勒那里得到更有利的条件。

　　俄国人还是小心谨慎地从事。莫洛托夫告诉舒伦堡，只有在他们的经济协定签字后一星期，他才能接待里宾特洛甫。希特勒想必曾带着复杂的心情阅读舒伦堡的报告，对可能签订这份条约表示高兴，对斯大林坚持先签经济协定表示愤慨。这比讹诈好不了多少，但希特勒又没有别的法子。这份经济协定匆匆于凌晨2 时签订。根据这个协定，德国将贷给苏联2 亿马克的商品贷款，利息为5 厘，以购买机床和工业设备。军用物资光学仪器和装甲板，也可得到供应。苏联将用原料偿还这一贷款。

　　希特勒曾用计战胜了奥地利和捷克，这一回却是斯大林胜了他。莫洛托夫建议他等待一周，他是不能等待的。他草拟了一份给斯大林的电报，以私人名义于8 月20 日下午4 时35 分发出。在电报中，他对德苏协定的签订，重新安排德苏关系的第一个步骤表示欢迎。他也接受了苏联提出的互不侵犯条约草案，虽然内中有几个问题需尽快得到澄清。然后，他便提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说，由于德波之间的紧张局势已变得不可容忍，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速度便极端重要了。危机可在任何一天发生。

　　在舒伦堡将电报交给克里姆林宫后两小时，斯大林将他召回克里姆林宫，亲自向他做出回答，他希望这份条约将成为他们的政治关系已发生决定性转折的标志。我们两国人民需要彼此建立和平关系。他同意于8 月23 日会见里宾特洛甫。

　　20 日一整天，希特勒一直在贝格霍夫的大厅里一声不响地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莫斯科的消息。他脸上的表情之可怕，使谁也不敢打扰他。他期望这一条约能很快签订，他已将小型母舰派往大西洋等命，21 艘U 型潜艇也在英伦三岛沿岸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进晚餐时希特勒收到一封电报。读完电报后，他脸色通红，两眼空虚地望着窗外。猛然间，他双拳猛击台面，连玻璃都嘎嘎作响。“到手了！”他高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感情。“到手了！”喊完，他一屁股坐回原位。谁也不敢问一声，继续默默进餐。

　　喝完咖啡后，希特勒以和谐悦耳的语调告诉客人们，德国正与俄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领大家进了地下室的小型电影院，观看斯大林检阅红军的大型阅兵游行。元首议论说，多么幸运啊，如此强大的军队已被中和了。从表面上看，希特勒与斯大林是最不可能成为盟友的。他们怎么可能有共同之处呢？其实，他们有许多相似之处。一个佩服彼得大帝，一个把自己看作是腓特烈大帝的继承人。两人都主张使用暴力，同是极权主义者。两者都相信，只要目的正确，便什么手段均可使用。两国都以国家和进步的名义，使非正义的东西变成神圣。

　　多时以来，希特勒就佩服斯大林，把他看成是世界历史上非凡人物之一。一次，他对一群亲信说，他与苏联领导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因为两人都出身下层阶级。内中有人不同意元首将自己与先前的银行劫贼相提并论时，他回答说，如斯大林真的抢过银行，他也不是为了填腰包，而是为党、为运动。你不能把那看成是抢银行。

　　斯大林和希特勒都觉得有把握利用对方。这两个独裁者都错了，但在1939 年那个忙碌紧张的夏天，没有一个大国不是在某种错误观念指导下运动的。欧洲是互不相信、互相欺骗和两面手法。即使在里宾特洛甫准备动身前往莫斯科时，斯大林仍未完全放弃结成英法苏三国军事同盟以反对希特勒的希望。当英国人半心半意地搞这一条约时，他们还秘密地邀请戈林前往英国。

　　无论何处，一国背着一国在暗地里与另一国搞交易，嘴里不是喊着真诚这个陈词滥调就是满嘴恐吓威胁。

　　4.德苏互不侵犯条约的内幕

　　表面上，得胜者是希特勒。8 月22 日，他一早醒来，觉得信心百倍。里宾特洛甫带着给驻莫斯科的德国外交使团的最终批示离开贝格霍夫后，元首召见了高级将领和他们的参谋，在宽阔的接待室内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由于坐在大桌后的希特勒搞一言堂，这实是讲演，而不是开会。把你们找来，目的是要把政治局势向大家描绘一下，这样，你们才能看清我赖以做出行动决定的各种因素，同时也是为了增强你们的信心。他说，与波兰的矛盾迟早总要爆发的，有许多理由可证明最好是立刻行动。首先，有两个个人的因素，我自己的个性和墨索里尼的个性。主要的是一切均靠我，靠我的生存，因为我有政治天才。也许，将来不会再有人像我这样对德国人民充满信心。无论是在英国还是法国，那里都没有杰出的人物。我们的敌人只有水准以下的人。政治形势也有利，地中海在竞争，东方局势紧张。目前的所有这些有利形势两三年后均将不复存在。谁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所以，还是现在就打为妙。

　　他把问题讲得更具体了。他说，与波兰的关系已无法忍受。我们面临的决择，不打便肯定被消灭，或迟或早。西方有什么作为呢？不外乎是从马奇诺防线发动进攻或对帝国进行封锁。前者是行不通的，后者也不会奏效，因为现在苏联会向德国供应粮食、牲口、煤炭、铅和锌。怕只怕到头来哪个猪猡又要提个调停计划出来！

　　戈林一带头，其他将领也跟着热烈鼓掌。戈林元帅说，部队会尽其责任的。掌虽然鼓了，但戈林和其余将领都一致反战，因为大家都相信，德国还未作好发动战争的准备。弹药只够6个星期之用，钢铁、石油和其它重要物资也奇缺。

　　与其将领一样，希特勒对此也是了如指掌的，但他考虑的是一种不同的战争，闪电战，即用足以保证迅速取胜的兵力和战斗强度，全面发动突然袭击。这既是战略概念也是战术概念。他曾发誓，永远不让长期战争带来的苦难重新在德意志的国土上出现。对部队，他只有广度上而不是在深度上进行武装，其原因也就在于此。常备武器生产率较高，不为长期战争组织大规模的生产能力，德国经济的这种组织方法，是希特勒有意这样槁的。他的目标在于迅速地生产武器，而不是增加兵工厂。

　　一系列的闪电战靠短期的生产爆发力维持，将使希特勒看来好像很强大。他避免为常规战争进行大规模生产，因为这意味着经济毁灭。他的哲学是穷汉的哲学，只有靠胆识才能成功。用战争冒险的办法，他已取得了一系列廉价的胜利，而这个战争冒险正是他的较富裕的敌人几乎不惜一切代价要避免的。

　　希特勒的闪电战，使其将领也目瞪口呆，困为他们的理论仍源于过去。他们不像希特勒那样明白，论战斗，德国的准备要远较英法之准备为好。这是一场赌博，但他估计到，他能迅速取胜于波兰，永远无需与英法两国交手。奇特之处就在于，他们会觉得报复是徒劳无益的。他必须用某种方法将西方中和，以便到1943 年时，他能实现自己的真正目标即征服苏俄。阿道夫·希特勒张开大眼，准备迎接命运。

　　8 月22 日上午听希特勒讲解入侵蓝图的军人，未提过片言只字的批评意见，午餐后被带进来听训话的野战军将领也未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元首劝他们不必发慈悲。强权即公理。他说完后便宣布入侵波兰的时间有可能定在星期六即8 月26 日的拂晓。

　　里宾特洛甫及其一行分乘两架飞机前往莫斯科。总的气氛非常紧张。谁也不敢保证在他们抵达莫斯科后，苏联人不会突然给我们端出个英法协定来。谁也不敢预言，里宾特洛甫是否会被迫进行苏联人惯于举行的冗长、绞尽脑汁的谈判。

　　里宾特洛甫的莫斯科之行，使日本大使大岛惊奇万分。当晚深夜，他专程前往柏林威兹萨克家拜访他，当面向他表示不悦。原是泰然自若的大岛，此时板着脸孔问，这样一个向后转，他怎样才能向东京解释清楚？

　　次日下午，8 月23 日，汉德逊将张伯伦的信交给了元首。信中，张伯伦斩钉截铁地宣布，英国决心履行其对波兰许下的诺言。与此同时，他又再次呼吁和平。为何就不能签个停战协定，让德国和波兰坐下来讨论他们的问题？“我承认，我找不到可以避免一场会把欧洲卷入战争灾难的其它办法。”希特勒用强硬的语言作答，且很激动。汉德逊表示，只要两国合作，解决的办法还是有的。希特勒简短地反驳说，早该这样做。汉德逊抗议道，英国政府已经下了保证，它必须遵守。汉德逊顽强地为英国的立场辩护。

　　希特勒将汉德逊的论点撂在一边，进行了威胁恫吓。他说，波兰若有风吹草动并胆敢在反对德国人或但泽方面再向前挪动一步，他便立刻进行干预。西方若总动员，德国也将用总动员作为回答。

　　“那是不是威胁？”汉德逊问。

　　“不，那是个保护性措施！”

　　汉德逊妄图令希特勒相信，张伯伦历来是支持德国的。“直到今年春天我也是相信这点的，”希特勒忧愁地说。汉德逊便冲口说道，他个人从不相信英法苏三国条约。他个人倒倾向于由德国而不是英国与苏俄签约。希特协的回答是不吉利的。“错不了，”他说，会是个长期条约。这个话题汉德逊是不会随便放过的。他辩论说，俄国人总是在制造困难。不管属何种情况，他坚信，张伯伦并未改变其对德的态度。

　　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用行动去判断。希特勒反唇相讥。汉德逊威胁说，德国所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意味着战争。一听此话，希特勒又几乎歇斯底里发作。他喊道，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德国没有什么可输，大不列颠可有许多东西会输掉。他没有战争的愿望，但也决不退缩。比去年9 月，他的人民此时更加支持他了。他突然宣布，他会给张伯伦一个书面答复且于下午交给汉德逊。说完，会晤便宣告结束。

　　汉德孙刚一走，门刚一关上，希特勒便拍了一下大腿笑了。张伯伦熬不过这场对话，他趾高气昂地说，他的内阁今晚就得倒台。

　　趁等待书面回答的机会，汉德逊返回萨尔茨堡，给在柏林的下属挂了个电话，要他们通知伦敦，希特勒全不妥协，不能令人满意。不过，在拿到书面答复之前，我不能再说什么。一会儿，他又被召回贝格霍夫。希特勒恢复了平静，他攻击说，英国已下定决心毁灭德国。

　　汉德逊抗议说，两国若交战，受益者是世界上较次要的民族。希特勒回答道。为较次要的民族而战的恰恰是英国，而他则只为德国而战。这一次，德国将战斗到最后一个人。1914 年他若当总理，情况就会大不相同！波兰若再挑畔，我就要行动了。他将上午的威胁重述了一遍，但这次却未装模作样。但泽和走廊的问题总得解决，方法可能这样或那样。

　　那天下午，两架德国“康多尔”在莫斯科机场着陆。机场上，看到“ ”字与“斧头镰刀”旗并排在空中飘扬，里宾特洛甫非常高兴。在检阅空军仪仗队后，里宾特洛甫外长乘车前往下榻处。冯·德·舒伦堡公爵通知他，克里姆林宫于下午6 时与他会晤，但说不准是莫洛托夫还是斯大林见他。舒伦堡和希尔加汇报完后，双双劝里宾特洛甫不要给人以急于求成的印象，要慢慢来。里宾特洛甫听得不耐烦，把手一挥，打断了他们的话。他叫大使通知俄国人，说他必须于24 小时内赶回柏林。他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吃饭，然后便奔克里姆林宫去了。

　　下午6 时，里宾特洛甫见到了斯大林。斯大林和蔼可亲，莫洛托夫却不动声色。首先讲话的是里宾特洛甫，他表达了他的国家愿意在新的基础上建立德苏关系的愿望。从斯大林的3 月演说中，他了解到，斯大林先生也有同感。回答的方式是宾特洛甫从未碰到过的。斯大林简洁地说，我们往彼此身上不知泼了多少桶粪。那也不该阻碍我们取得谅解。他打开一本笔记本，继续不断地谈论实质性问题，划定了在苏联与德国各自的势力范围，芬兰，大部分波罗的海沿岸国家以及比萨拉比亚被纳入俄国轨道，若德国与波兰发生战争，他们将在明确的分界线上打仗。

　　再次去克里姆林宫时，里宾特洛甫外长神采飞扬。他不但口袋中装着希特勒的肯定回答，而且还带着一大帮随员，包括两名摄影师在内，浩浩荡荡赶赴克里姆林宫。

　　斯大林在那里等候。很快，双方就互不侵犯条约问题达成了最后协议。这是一份简明扼要的合同。双方不对对方采取侵略行动，不支持进攻条约一方的任何国家。条约有效期10 年，期满后，将自动延期5 年，除非签约的任何一方在期满前一年宣布不再续约。

　　这是一份常规的协定，但是秘密议定书却不然了。它瓜分了东欧。同样不寻常的是，斯大林竟愿意在签字时允许拍照。他精神奕奕，导演了签字仪式上最好的一张照片的拍摄。

　　双方频频举杯，最值得注意的是斯大林的祝酒词，“我知道日耳曼民族何等热爱它的元首，我要为他的健康干杯！”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条约之一，竟在几个小时内签妥且未发生争论。这件事本身证明，斯大林和希特勒两人都需要这份条约；两人都明白，为取得自己之所需，他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两人都希望速战速决。

　　对希特勒而言，条约是他的胜利，不是斯大林的。显然，他已将他在《我的奋斗》一书中，“德苏联盟必导至战争，而这战争必令德国完蛋”忘得一干二净。预言数年，他曾私下透露过，他已改变了主意，希望与苏联人签订的条约是真诚的，但并非无保留的友好。这是一份被一只鹰眼所监视、一份手指已扣在板机上的协定！

　　一听到这条约已签订的消息，希特勒从餐桌旁跳了起来，他虽然放弃了夺取整个波兰的机会，却中和了俄国。现在，他可放开手脚去对付波兰了。没有苏联在他们那一边，英法两国充其量只口头威胁罢了。另外，他也得到保证，他可从东方取得那些因英国封锁，可能被剥夺的原料。苏联的经济及其军事效能，自清洗以来，仍未恢复元气，斯大林不敢进攻德意志帝国。他从未认真考虑过建立反对希特勒的保护性同盟。他和他的克里姆林宫同事们最希望获得的乃是中立。与德国签订和约不但获得了中立，而且还达到了在资本主义国家间挑动战争的目的。在斯大林看来，纳粹德国只是另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而已。

　　在8 月24 日凌晨3 时，希特勒领着他的随行人员上了贝格霍夫高地。北方和西北方天际的彩虹五颜六色。希特勒突然转身对其空军副官贝罗说，看上去像许多血。这一次，不用暴力可成功不了。

　　5.推迟进军令

　　1939 年8 月24 日早晨，公布了使普通公民及外交界大吃一惊的德苏互不侵犯条约。

　　波兰的报界极力将苏德条约贬低为德国的软弱的表现，波兰人民还是极为不安的。政府表示，它有充分信心，一旦与希特勒发生战争，英法的援助将使局势改观。

　　在莫斯科，斯大林在自我庆贺。因为他坚信在政治现实面前英国人将会妥协，他更认为，已答应给他的势力范围，用不着流血，靠谈判便可到手。希特勒盟友可没有如此乐观。意大利人一方面承认希特勒这一招打得漂亮，另方面却又深感不安；日本人则害怕这一联盟会鼓励斯大林向满洲施加压力。日本平沼首相为了取得与德国和意大利达成协议的一致意见，他的内阁业已开了70 多次会议，仍徒劳、难堪，他宣布，由于近来欧洲局势离奇复杂，本内阁即日起辞职。

　　德国公众是高兴的，受包围的威胁，在两条战线上作战的恐惧，一下子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希特勒飞赴柏林，亲自去迎接回来的英雄里宾特洛甫。他在总理府听取外长汇报。里宾特洛甫口若悬河，大讲特讲克里姆林宫的主子们的事，还有，冬宫里悬挂着的沙皇尼古拉的那幅像使里宾特洛甫相信共产党自己也尊敬一位曾为人民办事的沙皇。希特勒虽然也听得津津有味，但更使他入迷的还是霍夫曼拍的那些照片。因为他想看看斯大林的耳垂是往里长的犹太人的耳垂呢，还是分开的雅利安人的耳垂。有张侧面像是最有说服力的；他的新战友并不是个犹太人。

　　8 月25 日，星期五，是关键性的一天，也是最忙的一天，一大早，希特勒致函墨索里尼，向他解释了发生在莫斯科的事情。在向他保证本条约只能加强轴心国的实力后，希特勒表示相信，意大利总理会理解他为何被迫采取如此一个激烈步骤的。希特勒的下一个行动是叫施密特将张伯伦日前在下院的讲话中的重要段落翻译出来。英国首相承认，莫斯科条约的消息传来后，人们觉得惊奇，且很不高兴，如果德国人认为，英法两国从此便不在履行其对波兰的义务，那末，他们是在危险的幻觉中操劳了。

　　希特勒对波兰的进攻定在次日一早开始举棋不定，快到中午时，他向指挥部发出指示，要他们将发出执行令的时间推延至下午3 时。之后，他把英国大使召到总理府。汉德逊于下午1 时30 分抵达。他发现，元首有点想重修旧好，准备像对俄国一样，也向英国采取一个决定性的行动，最近签订条约。希特勒说，他的良心驱使他去做出最后努力，以巩固良好的关系。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了。

　　他很正常，也很平静。但是，一当他历数对波兰人的指控，例如射击民航飞机，他便发火。他喊道，这些行径必须停止！但泽以及走廊问题，必须立即解决，不得再拖延。张伯伦最近一次演说的唯一后果，有可能是英德两国间一场血腥的、不可预测的战争。但是，这一次德国却无需在两条战线上作战了。

　　当汉德逊一再强调英国决不会违背它给波兰许下的诺言时，希特勒也讲起道理来了。波兰问题一解决，他就准备决心再向英国提出一项全面的建议，他愿意保证大英帝国的继续存在。但是，如英国拒绝他的建议，他恶狠狠地说，那就会出现战争。这是他最后的建议。

　　下午3 时零2 分，他批准了拂晓进攻波兰的命令。应该承认，希特勒是个政治的狡猾巨匠，他的外交政策确有一步一步地控制欧洲大陆基本目标。这个政策是与其激进的反犹计划密切相关的。

　　正当希特勒在等待下一个来访者法国大使考伦德雷时，一名副官送来一份英国的新闻报道。英国和波兰在伦敦签订了互助条约。希特勒没有做声，思考着。显然，他对此很是关切。几个月以来，这份条约都因这个或那个原因而推迟签订。哪天都不签，恰恰在他向英国做出最后的建议后几小时便签，这决不是偶合。保证军援这一承诺，可能会给波兰人带来一些虚伪的安全感，因而令波兰人拒绝与德国谈判。

　　下午5 时30 分，考伦德雷终于被领进元首办公室。希特勒对波兰的挑衅大发雷霆，对德法两国间可能发生战争一事表示遣憾。他站起身来，示意会见结束，但高傲的考伦德雷却不反驳就不甘休，他有力的说，在目前如此严重的局势下，误解是比什么都危险的。所以，我要把话说清楚，作为一个法国军官，我可立誓，若波兰遭到进攻，法国的军队将站在波兰一边，与波兰一起作战。他又向希特勒保证为了维护和平，他的政府准备做出一切努力，一直到最后！

　　希特勒生气地喊道，你们为什么给波兰一张空白支票，让它为所欲为？法国大使还未来得及作答，希特勒便跳了起来，再次长篇大论地攻击波兰。不得不与法国开战，这对我也是痛苦的。但决定权不在我这里。他把手一挥，把大使打发走了。

　　下午6 时，阿托利科进来了，他身上带着墨索里尼的口述的信。在英波条约墨迹未干、在考伦德雷明确宣布法国的意图后，意大利不准备战争的消息，像一颗炸弹炸在元首身上一样。对他来说，这是盟友的背叛，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他控制住了自己，只简单说了一句我会答复的，便打发墨索里尼的使者上路。

　　在办公室内，希特勒对凯特尔将军说，立刻停止一切。马上把勃劳希契找来。我需要谈判的时间。凯特尔匆匆出来，进了客厅。进军令还得再推迟，他紧张告诉他的副官，战争威胁在最后一分钟被取消了。

　　6.诱使英法中立

　　戈林也相信，英国人的警告并非只挂在嘴上，便偷偷地和谈。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物，未与里宾特洛甫高量便与英国磋商，因为他不信任里宾特洛甫。但是，这件事并非像看来那样大胆，因为他将事态的发展——都告诉了元首。他的和平愿望难说是利他主义的。他是个带有强盗气味的流氓，生活中的首要目标是享受他利用职权豪夺来的果实。希特勒其人按原则办事，不为贿赂所动，他有可能妥协，但只有在能令他更接近其最终目标时他才这样做。戈林明白这一切，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执行其曲线和平的政策。他挑选了一名富有的南非典商人比尔格·达勒鲁斯在这项计划中充当非正式的中间人。他的妻子是德国人，本人又在德国拿利息，所以，他与戈林有共同的愿望，即阻止英德发生战争。他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他有许多有影响的英国朋友，这些人也愿意暗中为此事奔跑。

　　达勒鲁斯安排戈林与7 名英国人见面，地点是在靠近丹麦边境的一间屋子里。在这里，首先向这7 名外国商人阐明基本观点并表达其和平愿望的是戈林元帅。此后两星期，他们除会谈外没有多少动作。两星期后，贝格霍夫军事会议召开了。戈林便电召身在斯德哥尔摩的达勒鲁斯尽快前来。他谨慎地透露，局势已经恶化，和平解决的可能性正迅速地变得越来越小。戈林劝达勒鲁斯尽快飞赴英国。他听从了，身上带有一封致张伯伦政府的非官方信件，敦促英德两国尽速开始谈判。

　　在多事的8 月25 日上午，达勒鲁斯乘坐普通客机飞赴伦敦，直到当晚才被领进哈利法克斯勋爵的办公室。英国外相心绪乐观，希特勒刚取消入侵，觉得中间人的效劳已不再有用。达勒鲁斯却没有如此乐观，遂电询戈林意见，戈林元帅的回答是战争可能随时爆发。

　　达勒鲁斯于次日上午向哈利法克重述了这番话，并主动提出，由哈利法克斯致函戈林证实英国真心诚意要取得和平解决，此函由达勒鲁斯面交。哈利法克斯告退，以便与张伯伦磋商。半小时后，他回来了，说张伯伦已经同意。信写好后，达勒鲁斯便立即便赶往克洛伊顿机场。

　　在柏林，阿托利科大使带着墨索里尼的另一封信前往总理府。信中，墨索里尼开了一张可怕的货单。如要意大利参战，他要德国提供600 万吨煤、700 万吨石油、200 吨钢材、和200 万吨木材。阿托利科本人反战，故意把墨索里尼的条件搞得无法接受。当里宾特洛甫冷冰冰地问如此庞大数量的原料需于何时交付时，阿托利科回答说，立刻交，在敌对行动开始前。这是个不合理的要求。希特勒的回答平静得惊人，回答于下午3 时零8分用电报发回给了墨索里尼。他说，多数项目他都能满足意大利的需要，但遗憾的是，由于技术上的原因，他不能在战争爆发前交货。在此情况下，本人了解您的处境，只要求您积极加强宣传，并用您已向我建议的适当显示武力的办法，钳制英法两国的军事力量。鉴于他已与斯大林签订了条约，即使要冒与西方关系复杂化的危险，在解决东方问题时，他也不后退一步。

　　这可不是空口吓唬吓唬而已。陆军已准备于9 月1 日发动进攻，现在所差的就是元首最后一句话。星期六下午，柏林上空热浪逼人。尽管报上大登特登在‘走廊’上，众多德国农户被焚、波军逼进德国边境，许多柏林人仍在市郊四周的湖泊里尽情享受冷水浴，他们更关心的是气温，而不是政治。

　　阿托利科收到了罗马打来的另一个电话。是给元首的另一封急信。墨索里尼抱歉地解释说，阿托利科误解了交货期。他并不认为一年内可以交货。对在此紧要关头他无力相助表示遗憾，他又出人意外地呼吁和平。他说现仍有可能取得圆满的政治解决。希特勒一读这些后，便觉得他的盟友已将他抛弃。他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再次做出一个妥协性的答复。本人尊重导致您做出这一决定的种种原因，并试图以自己的乐观为伙伴打气。

　　元首既失望又筋疲力尽，便比平时早些就寝，午夜一过便被叫醒。戈林有要事求见，那个瑞典中间人回来了，还带回哈利法克斯的一封蛮有意思的信。达勒鲁斯被匆匆领进元首的书房时，已是8 月27 日零点30 分了。希特勒庄重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为和平而奔波的中间人。戈林站在他身旁，洋洋自得。在简单交谈几句后，希特勒又大讲特讲德国如何希望与英国达成谅解。议论变成对英国人的漫骂。他最后说，这是我向英国作的最后一个宽宏大量的建议。他的脸绷紧了，手势也变得非常奇特。

　　达勒鲁斯指出，英法两国的武装力量也大大改善了，满可以封锁德国。希特勒不做声，只在室内踱来踱去。猛然间，他站住了，重又开口讲话，这次好像在说昏话。若战争发生，我就造潜艇，造潜艇，造替艇，好像是唱针停滞不前的唱片似的，我造飞机，造飞机，造飞机，我就将敌人消灭！达勒鲁斯目瞪口呆，回首看戈林作何反应。这位帝国元帅纹丝不动，达勒鲁斯被吓坏了。

　　战争吓不了我，希特勒继续说，包围德国是不可能的。我的人民佩服我，忠实地跟我走。他问，英国人为何老不与我达成协议。

　　达勒鲁斯吞吞吐吐，不敢照实回答。后来，他终于说麻烦在于英国对希特勒缺乏信心。

　　一听此话，元首便捶胸顿足。“笨蛋！”他喊道，我一生说过谎吗？他继续走来走去，突然止步。他说，你达勒鲁斯听了我方的意见了。你必须立即返回英国去，把听到的告诉张伯伦政府。我觉得汉德逊不了解我，我真是要达成谅解的。

　　达勒鲁斯反驳道，他只算私人，要有英国政府的邀请他才能前往。他得明确赖以达成协议的各项要点。确切地说，希特勒向但泽提出的走廊是什么？

　　希特勒笑了。戈林元帅撕下一页地图，用红铅笔圈出了德国所要求的土地。这样，会见便成了澄清希特勒向英国所作建议中的几个要点的讨论。德国需要与英国订立和约，以消除政治或经济上的所有事端；英国要协助德国取得但泽和那个“走廊”作为报答，德国将保证波兰的边界交让他取得一条通向格丁尼亚的走廊；在波兰的日尔曼少数民族应得到保护；无论何时，若大英帝国受到进攻，德国就会提供军事援助。

　　达勒鲁斯太老实了，戈林说什么他信什么。他把希特勒往最好处想。他没有受过外交训练，只有为和平的真诚愿望和令人敬佩的勇气和坚忍不拔的精神。一回到旅馆，他便立即给一位英国朋友挂了个长途电话。过了不久他便得到了回话，英国政府欢迎他充当消息传递人。星期天上午8 时，他在坦贝尔霍夫机场登上了一架德国飞机。当这架飞机朝伦敦方向低飞时，他暗自思忖，自己是否是某个阴谋中的马前卒？他颇相信戈林是在真心为和平解决而操劳。希特勒是吗？

　　希特勒把休息日也当作工作日。他取消了原定即将在纽伦堡举行的、不恰当地定名为‘和平之党日’的庆祝活动，推行了战时粮食和衣服配给制。然后，三军也处于半紧急状态，海陆空三军的武官被令在柏林待命。

　　就在这种战争气氛的笼罩下，两位重要的波兰外交人员带着一份调解建议，秘密地与里宾特洛甫办公室工作人员克莱斯特接触。他们暗示，贝克外长是被迫向德国采取好战行动的，其目的仅在于使狂热的波兰爱国者感到满意。贝克所需要的无非是时间，以使事态平静。克莱斯特忠实地向里宾特洛甫作了汇报。外长便亲见元首。希特勒听得很不耐烦，不容分说地宣称，如贝克在波兰连脚都站不住，怎么能指望他帮忙。克莱斯特今后也不要再与波兰人搞半官方的接触。

　　在那个炎热的星期天，希特勒花了不少时间去处理达拉第总理的呼吁。他写道，作为一个前线老兵，我与你一样明白，战争恐怖是什么。再争论已没有什么必要了，因为自萨尔河还给德国后，德国再没什么要求可向法国提了。在那里恶作剧的是英国，他们发动了一场反对德国的疯狂宣传战，而不是劝波兰人讲道理。他请求达拉第这个爱国的法国人设身处地为希特勒想一想。若有人阻止法国的某一城市向法国效忠，原因是吃了败仗，你达拉第会有什么想法？生活在该地区的法国人受到迫害，殴打甚至被残酷杀害，你又有什么想法？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想象，达拉第先生，德国会以此为由攻打法国。对达拉第在信中提到的各点，希特勒均表示同意。他再次呼吁，凭着前线军人的共同经历，达拉第先生应该明白，要一个荣耀的国家放弃近200 万人民，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边境上受到虐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泽和那条走廊必需光明正大地归还给德国。

　　中午过后不久，一架德国飞机在克洛伊顿降落了，比尔格·达勒鲁斯从机内出来。在乘车前往外交部的途中，他瞥见防空人员在街道上来回巡视，商店的窗户上贴满了纸条。他们绕道偏僻的小巷前往唐宁街10 号。张伯伦、哈利法克斯和贾德干正在那里等候，他们脸色严肃，但非常镇静。达勒鲁斯讲述了他与希特勒长时间会见的情形，同时也觉察出一些怀疑的气氛。由于他所汇报的有几点与汉德逊的说法不同，张伯伦便问，他是否绝对确信他听明白了希特勒的话。达勒鲁斯说，误解是绝不可能的。

　　在谈话的整个过程中，张伯伦的说话都带有不信任希特勒的色彩。由于英国人对他的解释持有怀疑，他建议让他返回柏林，将他们的反应带给德方。

　　张伯伦迟疑了，原因是，现仍在伦敦的汉德逊大使，当日就要带着对希特勒提议的答复返回柏林。他于是便建议将大使的归程推迟一天。这样，他便可在他们做出官方答复前让英国人掌握希特勒的确切想法。

　　他建议与戈林通话并单刀直入地问他，德国政府是否同意让汉德逊推迟一天。这位中人便与戈林通话了。

　　戈林说，未与元首相商他不能立刻作答。

　　半小时后，达勒鲁斯再次与他通话。戈林宣布，希特勒接受这项计划。达勒鲁斯抵达戈林在柏林的寓所时，已是晚上11 时了。他对戈林说，他个人深信，英国政府和人民都真心诚意要和平，且极守信用。他还扼要地转述了英国政府对希特勒提案的答复。戈林擦了擦鼻子说，英国的回答是很难令人满意的，整个局势都处在风雨飘扬中。他得单独与希特勒磋商。戈林的电话终于来了。他用宏亮的声音说，希特勒的确尊重英国的观点，对他的达成和平协议的愿望表示欢迎。对英国决定承诺其关于波兰边界的保证，坚持此事应由五大国共同作保的态度也表示欢迎。

　　一般而言，业余外交家经常会把事情搞坏的，但达勒鲁斯此人却成功地打破了僵局。晚9 时，当汉德逊的座机在柏林机场降落时，事情已大有进展。这位大使身上带着达勒鲁斯非正式地递交的建议的正式文本，返回柏林任职。该建议中有贝克业已刚刚同意立刻与德国正式进行讨论。由于灯火管制，首都的街道漆黑一团，行人稀少。这些行人使汉德逊不禁想起了幽灵。过去数月来的操劳已使汉德逊大使疲乏不堪。不久前，他曾接受了一次癌切除手术，但发现已是晚期。他从不对人提起此事，且不抱怨工作之繁重。汉德逊在使馆匆匆进早餐，但早餐还未吃完，总理府便传来话说，希特勒要立刻见他。汉德逊喝了半瓶香槟，打点了精神，便驱车上路。总理府门前，不少人在安静等待着。他们一声不吭，据汉德逊观察，也没有敌意。

　　当希特勒读过了英国照会的德文本后，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照会的结尾是首相自己的杰作，许诺与威胁的混合，德国与波兰之间的问题，若能正确解决，则可打开通向世界和平的道路；否则，英德两国便有可能发生冲突，还可能将世界抛进战争之中。这种结局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希特勒未加评论便将照会递给里宾特洛甫。自若的反应令施密特很是诧异。汉德逊采取攻势，话说得比希特勒还多，希特勒稳如泰山，只偶尔瞧瞧室外黑黑的花园，这是他的先驱俾斯麦时常漫步的地方。

　　汉德逊宣布，英国说话是算数的，从未也永不会自食其言。希特勒心平气地说，正当他准备在合理的基础上解决他与波兰之间的分歧时，波兰却在继续用暴力反对日耳曼人。英国人对此种行径似乎无动于衷。

　　汉德逊认为这种说法是人身污辱，激烈地回答说，为了阻止战争和流血，他已尽了能力范围内的一切努力。他说，希特勒先生必须选择与英国友好或对波兰提出过分的要求。是战是和由他选。希特勒依旧镇静说，时局的正确图景并非如此。他的选择是保护德国人民的权利呢，还是以与英国签订协义为代价将他们抛弃。而其他选择是没有的，他的责任是保护德国人民的权利。

　　谈话结束时，希特勒再次表达了愿与英国签订协议的愿望。这使汉德逊产生了点儿乐观。

　　7.制造籍口剑出鞘

　　在冬园内，希特勒正在草拟给英国人的答复。沮丧和焦急的情绪加剧了。中午，报纸以醒目的标题报道说，在波兰至少有6 名德国侨民惨遭杀害。消息传来，冬园内的焦急和沮丧的情绪便成了惊慌。这节报道不管是真是假，希特勒是相信的，且为之气得七孔生烟。当汉德逊于当晚重新出现在总理府内时，人们感觉只有奇迹才能阻止战争。汉德逊大使佩戴了一朵红色的荷兰石竹花。在他步入希特勒的书房并拿到一份德方的答复时，他觉察出，德方的态度比昨晚更不妥协了。在元首和里宾特洛甫的注视下，他开始阅读德国的照会。照会开头是很讲道理的。德国准备接受英国的调停，希特勒将在伯林高兴地接待波兰的全权谈判使者，但是，后边的那句话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德国政府拟请这位代表于1939 年8 月30 日抵达。

　　“这听来像最后通牒，汉德逊抗议说，你们只给了波兰不到24 时去做计划。在里宾特洛甫的支持下，元首慷慨激昂地否认了这一攻击。时间是短促的，原因是，还有出现新的挑衅的危险，这可能触发战斗。

　　汉德逊不以为然，不能接受这一限期。希特勒辩解说，总参谋部在逼他，“我的军队要我说行还是不行。陆军早作好了打仗的准备，军官们已在抱怨，说一星期已白白被丢掉了。若再等一个星期，雨季可能就来了。

　　当晚晚些时候，戈林把达勒鲁斯召到他的官邸，并向他披露希特勒正在为波兰搞一个宽宏大量的建议，包括用公民投票的办法一举正确地解决“走廊”的问题。此建议将于次日上午递交给波兰人。戈林再次撕下一页地图，用绿铅笔匆匆勾划出将由公民投票解决的地段，用红铅笔标出希特勒认为完全应属波兰的地域。

　　戈林叫达勒鲁斯立刻飞赴伦敦，再次向英国人强调德国进行谈判的决心，并偷偷地暗示，希特勒将向波兰人提出一项建议，因为建议非常慷慨大方，波兰一定接受无疑。

　　次日上午，系张伯伦需再次下决心的一个上午。日程上最紧迫的一件事是希特勒对波兰人发出邀请之举。首相的外相认为，我们今天就能在柏林拿出个波兰代表来，这种想法是不讲道理的，德国人也休想我们会这样做。驻华沙的大使来电话说，叫波兰人立刻派贝克或其他代表到柏林去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他们宁愿早打并灭亡，而不愿蒙受这种耻辱，张伯伦已下定决心与希特勒抗衡，连问也不问一声波兰人他们是否愿意屈服，待达勒鲁斯来到唐宁街十号时，谈判似乎已不可能了。对这位瑞典人的讲话，张伯伦、威尔逊和贾德干都洗耳恭听，达勒鲁斯大受鼓舞，借戈林勾划过的地图之助，将建议条款讲了一讲，极力要打消英国人的怀疑。这些条款听来虽然合理，但英国人却仍对希特勒坚持让一名波兰代表于30 日即当日低柏林一事表示不安。除时间界限外，张伯伦及其同僚也反对所定的地方柏林。

　　达勒鲁斯打电话给戈林。他建议将谈判地点改在柏林以外的地方，最好是在一中立国内。戈林恼怒地回答说，把使者派到柏林去，我看不出波兰人会有什么难处。尽管受到挫折，英国人还是将和平的大门敞开。他们催促达勒鲁斯立刻飞返柏林，并告诉希特勒，英国依然愿意谈判。再者，为了证明他们有良好的信用，哈利法克斯还电告华沙，告诫波兰人勿向日耳曼少数民族中的捣乱分子开枪，并立即停止电台的煽动性宣传。

　　波兰的回答是下令实行总动员。希特勒非常生气，用为他的外交部一整天都在草拟一份给波兰的建议。除建议在一国际委员会监督下在“走廊”内举行公民投票外，还给波兰人一条将通过德国未来领土内的国际公路和铁路。尽管波兰的总动员使希特勒非常愤怒，他仍指示勃劳希契和凯特尔将开始入侵波兰的时间延长24 小时。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延期了。除非华沙接受他的要求，否则，9 月1 日凌晨4 分进攻将开始。天快黑了，华沙还是没有消息前来，而来自伦敦的消息又是如此含糊，英国正在紧急地考虑希特勒的最新建议，并将于当日晚些时候做出答复。与此同时，他们又通知贝克上校与德国谈判，勿再拖延。英国之犹豫不决，可能是由一个与陆军关系甚密的文官于当日早些时候向英国人披露了许多密况。此人名叫埃瓦尔德·冯·克莱斯特一施门津。他向英国武官透露了许多德国的军事秘密，还说希特勒新近精神崩溃，陆军总参谋部企图趁机进行军事政变。

　　汉德逊最终获准将答复交给德国人时，已是晚上10 时了。他打电话给里宾特洛甫，建议深夜会晤。这刚好是波兰代表抵达柏林的限期。里宾特洛甫觉得，英国人是故意这样的。会见是非常率直的。汉德逊建议德方通过正常途径，将他们的建议通过波兰大使馆发回本国。里宾特洛甫要求波兰政府派特使全权代表到柏林来！里宾特洛甫怒气冲冲，好像是在胁迫下听他宣读似的。答复的内容他是一清二楚的，因为英国使馆的电话，特别是通伦敦的电话，都被德国情报机关窃听。照会的调子虽是和解的，内容却与日前电话里所说的相差无几。

　　谈话在相对平静中又进行了几分钟。里宾特洛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希特勒向波兰作的建议。里宾特洛甫用德语宣读了16个要点。汉德逊听不太懂。他要这份文本，以便将它发回英国。这完全是正常的外交程序，‘不行’，里宾特洛特甫心平气和地说，脸上出现了不自然的笑容。因为元首曾明确禁止他将此份文件从他手中泄露出来。汉德逊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要求重复了一次。里宾特洛再次拒绝，将文件往桌子上摔打。反正，它已过期了，波兰使者到现在还没有来。

　　8 月的最后一天，对善良的人们来说，是疯狂的一天。达勒鲁斯得到汉德逊允许后，于午后不久打电话给伦敦，告诉霍拉斯·威尔逊爵士说，希特勒的建议是极大方的。据戈林说，他是多么急于要与英国友好地解决问题。

　　达勒鲁斯说话时，威尔逊竟听见有人用德语重复这些话。他明白，电话已被窃听，便令达勒鲁斯将这一情况告诉汉德逊。

　　正当职业外交家与业余外交家都在为获得知平解决而东奔西走时，战争的计划却在无情地发展着。那天中午，在一弥天大谎的驱使下，希特勒发布了第二道入侵令。伯恩特觉得被波兰人屠杀的日耳曼人的数字太小，便自作主张加了一个零。开始时，希特勒不相信数目有这么大。伯恩特回答说，这数字可能有点夸大，那肯定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元首便走到电话机前，令凯特尔发布进行战争一号指示。

　　这份指示早已准备就绪，只需将开头的那几句话根据情况稍作改动便可。由于德国东部边界局势已变得无法忍受，而政治解决的一切可能性均已告罄，本人决定用武力解决。向波兰发动进攻的日子便确定于次日，即9 月1 日。在西方则不采取任何行动。这份指示被派人送至各高级军官手中，由他们再以最机密的办法向野战指挥员发布特别令。至下午4 时，开始入395侵的执行令已经落实，部队和装备已开始向边界附近的前线移动。与此同时，党卫军安全处头子也向波兰边界上一支秘密的德国部队发布了特别令。在此之前，莱因哈德·海德里希就泡制了一个穷凶恶极的“希姆莱城役”计划，给希特勒发动进攻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借口。乔装成波兰士兵和游击队的保安处先遣队，将于入侵前夕在边界上挑起事端，在刚好4 小时后，便向一森林车站发动进攻，击毁一德国海关大楼，短暂地占格莱维茨的广播电台。在对准麦克风喊完反德口号后，波兰人便随即后撤，并要留下不少尸体，以证明这里曾发生过战斗。尸体是不成问题的。海德里希业已在集中营里选好了受害者。

　　在柏林，经过5个半小时的延误后，利普斯基大使终于于下午6 时30分被领进里宾特洛甫的办公室。利普斯基又疲倦又紧张，宣读了一份简短的声明。声明说，波兰政府正在赞许地考虑英国关于德波双方直接进行谈判的建议，并将就此问题在数小时内做出正式答复。他直截了当地说，从下午1时起，他就力图作此声明。

　　你是负有谈判使命的使者吗？里宾特洛甫冷冷地问。利普斯基回答说，他目前暂时得到指示，将他刚才宣读的声明转达给德国。里宾特洛甫驳斥说，他原以为利普斯基是负有全权谈判使命的代表前来柏林的。你是否有权就德国的建议现在就与我们谈判？他咄咄逼人地问。利普斯基表示无此权。那末，好啦，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

　　利普斯基要求看希特勒的16 点建议，利普斯基也无权受领它。他有勿进行具体谈判命令要遵守。波兰人有信心鞭打德国人，因而无意讨论希特勒的建议。利普斯基回到大使馆后便往华沙挂电话。线路不通。德国人已将通讯切断。他们并没什么需要知道的了。

　　在总理府，阿道夫·希特勒正与意大利大使阿托利科交谈（他于下午7时抵达的）。阿托利科再次要求和平。元首说：我们首先得等待事态的发展，这些事态现正按计划发展。晚8 时整，海德里希的假“波兰人”向格莱维茨电台发动进攻。一个小时后，所有德国电台均取消了正常节目，改播一份正式声明。该声明一字不漏地重复了那份16 点的建议，该建议之合情合理，连不友好的外国人都受感动。

　　波兰人从未考虑过接受德国建议。他们不但未提出要求恢复谈判的反建议，反而于晚11 时广播了一份他们自己的咄咄逼人的声明，作为报复。它说，德国的广播使希特勒的目标昭然若揭。语言再无法遮掩这些新匈奴人的侵略计划。德国正谋求统治欧洲，并以前所未有的犬儒哲学取代各国的权利。这份卑鄙的建议表明，波兰政府发布的军事命令是何等必要里宾特洛甫前往总理府，看看元首对波兰的广播作何反应。希特勒说，没法子了，一节都动起来了。他很沉着。经过数周来的焦虑和怀疑后，未来的发展方向已经定下来了。他确信，英法两国不会采取行动，他睡觉去了。不久前，他曾对他的军事将领说过，与斯大林签订的条约“系为了赶鬼而与魔王签订的条约”。当晚，他收到莫斯科发来的一封简短的电报。在莫洛托夫发表了一篇“精彩的”演讲后，最高苏维埃最终批准了对德条约。

　　对希特勒说来，入侵波兰并不是战争，只是为取得理应属于德国的东西的一次行动，是一次区域性的行动，是英法两国在作了些挽救面子的姿态后必然会作为既成事实加以接受的行动。

　　虽然他自己的“研究所”所截获的电报清楚地表明，德波战争爆发，英法两国便有可能出面干预，希特勒仍然不相信这点，他更相信的是他个人的信念，英法不会采取行动。

　　希特勒最后决定战争的消息传到戈林耳中时，他正在他的专列上。他愤怒已极，把里宾特洛甫找来听电话。现在，你他妈的战争已到手了！全是你搞的！他喊完，便把话筒一扔。这是具有讽刺意味的，谁也没像里宾特洛甫那样经常警告元首，若被逼得走投无路，英国必然会战斗。

　　8.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9 月1 日，星期五，凌晨4 时45 分，在但泽港进行礼节性访的德国巡洋舰开始炮击这个小半岛，那里有一波兰军火库和88 名士兵。与此同时，炮火也猛轰德波边界。接着，德军的步兵和坦克便大规模向东挺进。德国未正式宣战。一小时后，希特勒向其部队广播了一项文告。除武力对付武力外他无别的选择。

　　在罗马，墨索里尼外表上很平静。几小时前，在恐惧心的驱使下，同时也因为劝他小心谨慎的忠告像洪水般涌来，他做出一个明智而又尴尬的决定，意大利将保持中立。他亲自打电话给阿托利科，要他去请求元首给他发一份电报，解除他在联盟中承担的义务。希特勒迅速地草似了一封隐藏着愤怒的复电。

　　本人相信，依靠德国的武装力量，我们有能力完成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任务，并为墨索里尼未来能为法西斯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的共同事业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

　　他于上午9 时40 他签发了这封电报。接着便前往皇冠剧院向国会发表演说。希特勒身穿的看来像军服却又是新颜色的党服。他声音宏亮，讲得很慢，一点一点地将他为何要进攻波兰的原委讲述出来，从头至尾使自己处于愤怒状态中。听众聚精会神地听着。对西方各大国竟认为自己的利益也受到影响的想法，他表示遣感。本人曾一再向英国施以友谊，顾意紧密的合作。然而，单相思可不行，必须有对方做出反应。

　　这篇即即演说并不是希特勒最佳演说。希特勒保证，他永远不会向妇女和儿童发动战争，接着便宣布，波兰军队在德国领土内放了第一枪，德国陆军不过是还击而已。谁不顾人类福利之准则，谁便可指望我们会采取同样的步骤。我会打下去，不管打谁，直到帝国安全和权利得以确保！..此时此刻以后，我的全部生命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属于我的人民。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当，只想成为日耳曼帝国的第一名军人。所以，我再次穿上了历来对我是如此神圣、如此宝贵的军装。不到胜利我决不脱下军装，要不我就不活着看到它的结束！

　　听众尽情的欢呼。在疯狂的兴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爱娃·勃劳恩在双手捂脸哭泣。她对妹妹说，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死。希特勒宣布，如他身遭不测，他的继位人是戈林。若帝国元帅也遭不测，赫斯将继其位，这个决定表明，德国政府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了。元首就是德国。

　　在剧院内，人们疯狂地高呼“胜利万岁！”，在剧场外，在街道上，人们却几乎安静得可怕，这是个吓人的对比。稀稀拉拉的行人，他们板着脸孔，似乎对未来的关切压抑着他们。这些德国人明白，上一次战争并未解决任何问题。他们从自身的经历知道，战争是长期的，悲剧性的，也是不光彩的，它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生活。

　　汉德逊打电报给伦敦说，演讲一完希特勒便回总理府去了。那天下午戈林把达勒鲁斯召到总理府。元首对达勒鲁斯所作的一切努力表示感谢，随后便责怪英国将此努力化为乌有。时至今日，达成协议的希望已不复存在了。片刻后，他打断了戈林的无关插话，说他决心粉碎波兰的抵抗，令波兰全国蒙辱。然而，如英国仍愿谈判，他准备退让，即所谓半途相会。猛然间，他指手划脚的说。英国若愿打1 年！我就打1 年。希特勒听话不语。片刻后，他嗓门更高，疯狂的挥舞着双臂说，英国若想打3 年，我就打3 年，如有必要，我就打10 年！

　　一会儿，希特勒来到客厅。此时的他处在喜悦和兴奋之中。他向里宾特洛甫和两名副官喊道，军队进展之神速，超过了他最大胆之想象，整个战役在西方来不及草拟抗议书便可结束。此时，法国问题专家奥托·阿贝茨主动发表意见，说法国将会宣战。希特勒把脸转向里宾特洛甫，举起双手说，饶了我吧，你的专家别再发表什么断言了，他对德国外交人员大加讥讽，说他们拿的薪水最高，用的通讯工具最现代化，但所作的答案历来是错误的。在征兵，在莱茵兰，在德奥合并，在苏台德危机，在占领布拉格等问题上，他们都预言会发生战争。外交武官们也一样糟糕。他们在各国家收集到的关于时局概况的材料，还没有我在柏林得到的清晰，就是因为我的政策不适合他们的需要，在发来的报告中，他们提供假情况，在我的道路上设置障碍。你必须明白，里宾特洛甫，我已最后决定，不听那些曾屡屡向我伪报或谎报的人们的意见，我要自行其是，依自己的判断行事。

　　在伦敦，波兰大使爱德华·拉仁斯基在唐宁街10 号会见了哈利法克斯勋爵。他主动提出，根据英波互助条约第一条，他的政府认为，希特勒的入侵应视为侵略。

　　哈利法克斯说，我没有多少怀疑。两人来到大厅时，前来参加内阁紧急会议的各位大臣都陆续到了。可经数分钟后，张伯伦建议内阁向希特勒提出最后警告，除非停止敌对行动，否则，英国将履行其向波兰承担的义务。他警告说，这封电报措词应谨慎，不用最后通牒的措词，否则，德国人便有可能立即攻击英国的船只。

　　全世界对此突然袭击大受震惊。罗斯福总统的第一个反应是呼吁交战双方保证不轰炸平民百姓或未设防的城市。这是希特勒曾公开许下的誓言。当天傍晚，英国致德国的照会送到了汉德逊的手里。根据英国政府的指示，汉德逊必须在其法国同事陪同下立即将此照会交给里宾特洛甫。他应向他解释清楚，这是一个警告，而不是一份最后通牒，如德国的答复不能令人满意，下一阶段便发出限期最后通牒，或立即宣战。

　　上午9 时30 分前，汉德逊和考伦德雷来到了威廉大街，但里宾特洛甫拒绝一起见他们。他首先客气地接见了英国大使。里宾特洛甫说，是波兰首先向德国挑衅的。接着，他便开始争辩。汉德逊刚一走，考伦德雷便进来了。他带来的照会，几乎与英国的一模一样。里宾特洛甫重又说，是波兰的不是，不是德国的不是。他答应将照会转给希特勒。

　　在伦敦，张伯伦正把照会内容告诉下院。他说，只要纳粹政府存在，并坚持过去两年来所采取的方法，欧洲就不会有和平。我们只会从危机到危机，只会看到各国一个接一个遭到攻击。攻击的方法令人作呕，这我们现在已经熟悉了。我们已下定决心，这些方法必须结束。他博行了满堂喝彩。尽管有迹象表明，罗马的任何进一步调停都会遭希特勒之怨，墨索里尼仍决定作最后一次努力。次日上午，他建议召开大国会议，解决争端。但是，元首对此并不热情，英法两国又表现勉强。

　　弗里茨·赫塞从伦敦打电话给威廉大街的赫维尔说，我们立刻撤出波兰，主动提出赔偿损失。希特勒如果愿意这样做，那末，避免灾难的机会仍有百分之一。两小时后，回了电话。你立刻去找你的密友霍拉斯·威尔逊勋爵告诉他，元首准备撇出波兰，如德国能得到但泽和走廊上一条通路，如英国愿意充当德波冲突的调停人，德国便会赔偿损失。元首授权你将此建议递交给英国内阁，并立即开始谈判。

　　赫塞给唐宁街十号挂了个电话。对方回答说，威尔逊一时没空，无暇见他。晚7 时44 分，张伯伦步入下院，发表声明。首相的演讲从一开始便令人失望。他向听众保证，除非希特勒将其武装力量撤出波兰，否则，英王陛下政府便肯定要采取行动。张伯伦断言，若签订这样的协议，便势必把事态推回到入侵前。就是说，德波两国就发生争端的原委进行谈判的大路是畅通的。以此求得的解决，不但保护了波兰的最重要利益，而且也是在国际保证下取得了。

　　许多国会议员要求，立刻向希特勒发出最后通牒，不必等待法国。张伯伦却坚持统一行动。晚9 时50 分，他打电话给达拉第，建议妥协。达拉第说他的内阁坚持把让希特勒从波兰撤退的时间延至次日中午。

　　赫塞便来到唐宁街10 号求见威尔逊。希特勒之撤出波兰新建议令霍拉斯勋爵动了心，但又不愿意将它提交给内阁。他说，自上一次两人会晤以来，局势已发生了急的变化，罗斯福已秘密向张伯伦保证，如他宣战，罗斯福便支援他，俄国肯定不会站在德国一边作战。

　　赫塞坚持不舍。我看到了避免战争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也看到了希特勒已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的迹象，不然，我怎么能把这项建议搞到。

　　霍拉斯爵士不相信希特勒已经改变主意。他会为其暴力行动公开道歉吗？如果可能，那还有一线希望。赫塞说，这种建议，从心理上说，是个错误。至少在希特勒眼中，此次危机的责任，并不完全是他的。此语一出，威尔逊便一反常态，大声进行反驳。应为这种局面负责的，是希特勒一人！

　　赫塞绝望地说，如果说，只是因为希特勒不肯道歉这项建议便流产，那末，人们便会相信，由于可避免而不愿避免，张伯伦要打这场战争。

　　威尔逊考虑再三，他说，将你的建议重述一遍，我或许能转给内阁。赫塞重述完后，霍拉斯爵士背着双手，在屋内踱来踱去。有人敲门，一位仆人递给霍拉士一张纸条，读了两遍后，他就用蜡烛火，将它焚为灰烬，接着又踱起步来。他转向赫塞，我不能把你的建议转给内阁，他说。无疑，纸条是说张伯伦刚才已决定采取行动。

　　晚11 时30 分，内阁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张伯伦说，他拟于次日中午向英国人民发表一项声明。我建议明日上午9 时，由尼维尔·汉德逊爵士会见冯·里宾特洛甫先生，对他说，除非中午12 时前获复，否则，从中午12 时起，英国和德国之间便存在着战争状态。这项决定有可能促使法国人早些采取行动。

　　西蒙反驳说，若把最后通牒的期限定在中午，那么张伯纶便没有时间向英国人民发表声明了，期限应定在上午11 时。此建议获通过，会议宣告结束。

　　希特勒当晚躲在总理府，安静地讨论着波兰的战事。午夜后两小时，赫斯的报告来了。当了解到赫斯和威尔逊会见一无所获后，希特勒便有意发火，借意大利不参加一事责怪里宾特洛甫。约凌晨4 时，英国使馆来电话说，汉德逊拟于上午9 时将一份重要文件交给里宾特洛甫。里宾特洛甫便叫施密特替他接见汉德逊。

　　9 月3 日，星期天，一大早天气就晴朗、柔和。这是明媚的一天，平时，普通的柏林人便会纷纷到邻近的森林和湖泊中去，尽情享受假日。今天不但精神不振，而且还猛然发现，不知何故他们便糊里糊涂在大战的边沿。大使与施密特握了手，却拒绝就座。他深情地说，非常遗憾，按我国政府的指示，我不得不将一份致贵国政府的最后通牒交给您。他宣读了这份声明。除非德国保证于英国夏季时间上午11 时前从波兰撤出所有军队，否则就只有战争。

　　几分钟后，施密特便来到了总理府。元首办公室外挤满了人，他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室内，希特勒坐在办公桌前，里宾特洛甫临窗而立。施密特一进来，两人都期望地转向他。他缓缓地将英国的最后通牒翻译了出来。希特勒转向里宾特洛甫问，现在该怎么办？

　　里宾特洛甫镇静地说，用不了一个小时，法国人也会递交一份类似的文件。

　　在客厅里，人们把施密特包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当施密特告诉他们英国将在两小时内宣战时，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戈林终于开了口，如果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请上帝饶恕我们吧！不管走到哪里，施密特看到的都是严峻的脸孔。连平常热情洋溢的戈培尔也愁眉苦脸，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

　　只有一人不愿意失望，此人就是达勒鲁斯。戈林在专列里找到了他。他说，元帅为何不飞赴伦敦与英国人谈判？戈林给希特勒挂了电话，希特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得先征求英方的同意。达勒鲁斯给英国大使馆的顾问打了个电话。对方回答说，德国必须首先对最后通牒做出回答。达勒鲁斯百折不挠，继而给英国外交部挂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他仍坚持不懈。他好歹说服了戈林，让他再次向希特勒挂电话，并建议给英国作一个妥协性正式回答。戈林与元首通话时，达勒鲁斯在列车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戈林出来了，一屁股坐在毛山榉树下的一张摺叠式大桌前。但是，从他脸上的失望神情，达勒鲁斯便看出，他已遭元首拒绝。达勒鲁斯为阻止战争而作出的不折不挠的努力就此告终。

　　上午11 时15 分，汉德逊大使收到一份电报，要他拜会里宾特洛甫。15分钟后，他拿到了德国对最后通牒的答复。汉德逊读完后说，让历史去评判究竟该谁负责任。里宾特洛甫回答说，为了和平和求得对英的良好关系，谁也没像希特勒先生那样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

　　中午，柏林街头的大喇叭在高声广播与英国开战的消息，使听众大为震惊。1939 年9 月3 日，伦敦天气炎热，犹如夏天。张伯伦硬着头皮准备向他的人民广播。15 分钟后，他宣布英国已处在战争中。他说，为了建立和平，英国政府已尽了一切努力，可以心安理得了。

　　正当张伯伦在演讲时，考仑德雷将法国的最后通牒交给了里宾特洛甫，里宾特洛甫告诉他，侵略者是法国。但是，希特勒之怨恨的首当其冲者还是英国。那个如此轻易地看清了英国的弱点的人，却完全低估了英国的力量。他的区域性战争，由于他的失策，正在烧成大战火。他的第一个致命错误是决定占领捷克斯洛伐克全境。如果他没那样做，只坐待捷克投入其怀抱，那末，英国对其对波兰所提要求是否会做出如此主动的反应，还是值得怀疑的。希特勒被其对英国性格的歪曲看法引入歧途。因此当他将西方的最后通牒通知海军上将雷德尔时，他从来未这样难甚过。

　　英国宣战，毋需多少怀疑，令克里姆林宫里的人们很是惊奇，他们原以为会妥协的。苏联人对参加进攻波兰没有多大劲头。里宾特洛甫在当晚发给冯·德·舒伦堡大使的电报中邀请苏联参与对波兰的进攻。对我们，这不但是个解脱，也符合莫斯科协定的精神，以及苏联的利益。

　　希特勒正准备与随员们一起登上开赴前线的专列。在离柏林前9 分钟，元首向在最大的危机中不给予支持的盟友发了一份电报。与发给莫斯科的电报不同，发给墨索里尼的这份电报是用明吗发的，且充满了激烈的词句。希特勒说，他明白这是一次生死攸关的斗争，他是有意选择发动战争这条道路的。他的信念坚如磐石。晚9 时整，元首的专列缓缓开出车站时，他很平静，脸色苍白，他说，西方没有什么可愁的。英法两国会在“西墙”上碰掉牙齿。当列车东驰时，希特勒把林格叫到餐室内；令他此后为他准备更简朴的饮食。他说。普通德国人能有什么吃的，你就给我吃什么。我有责任做出典范。

　　9.德苏瓜分波兰

　　对波兰的入侵进展迅速。手持长矛的波兰骑兵根本不是德国坦克的对手，只经过一次陆空的集中打击，守卫者便被打垮。被空中的战斗机、轰炸机和尖声怪叫的俯冲轰炸机吓得魂飞魄散的波兰地面部队，很快便被有重型自动推进炮和坦克支援的150 万德国陆军打散。造成巨大破坏的还是这些强大装甲部队。他们冲破一切防御，席卷后方。闪电战不但吓坏了受害者，也使外国观察家丧胆，因为它预示着战争艺术的一个转折点。至9 月5 日上午，波兰空军已被消灭，“走廊”的战斗宣告结束。两天后，波兰35个师大部分不是被消灭便是被包围。

　　希特勒把专列称为“元首司令部”密切地注视着战斗的发展。他只要一穿上军服，生活方式便大大改变。他俨然是大战中的前线的老兵，把“元首司令部”搞得简朴到有点苛刻。他的新座右铭是“司令与士兵同甘共苦”。每天早晨，在向施洛德小姐口述当天的命令后，他便带上手枪和皮鞭向战地出发。只要天气许可，他便坐敞篷车，好让仆人和副官向士兵们扔纸烟，也好让士兵们认识他是谁。使随行人员目瞪口呆的是，他竟孜孜不倦地研究各次战斗的最微小的细节。他会花上几个小时去视察伙房和饭厅，强令军官吃士兵的伙食。但对于战场上的一切事务兴趣盎然。当施蒙特将军要他给第一列车伤员讲讲话时，他拒绝了。他承认，他们受苦的惨象他受不了。

　　正当单方面的战争快要结束时，“元首司令部”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弗里茨·赫塞。他报告说，在伦敦的德国官方代表团，不但受到英国高级官员而且也受到普通群众的友好送别。赫塞之来，也是出于个人关心波兰。他明白，由于力主和平，他已失宠。然而，目前深得希特勒信任的赫维尔却向他保证，元首曾真诚地要与英国人谈判，促使他入侵波兰的是德国侨民受暴行迫害的那些报道。赫塞不相信入侵令是在一怒之下发布的。

　　英国固然令元首关切，他更关切的却是苏联不愿意参与进攻波兰。显然，斯大林是想坐享其成，等待最后时刻，以便把红军的损失减少到最小，直到9 月17 日凌晨两时，斯大林亲自通知德国驻莫斯科大使，说苏联红军将在数小时内越过波兰边界。当凌晨4 时，红军越过了波兰东部的漫长的边界。波兰边防兵团的士兵们发现，在清晨大雾中，有一队拉着士兵的马车。车上红军战士喊，别开枪，我们是来帮你们打德国人的。边防军战士糊涂了，竟在领头的俄国车上插上白旗。这样，苏联人便大摇大摆地通过了许多地方，未遭一枪一弹的还击。波兰东部便这样陷落了。

　　里宾特洛甫直到上午8 时才醒来。当他得悉系施密特让他熟睡3个小时，他生气地喊道，德军和俄军正彼此迎面冲去，可能会发生冲突！全怪你太懒，不把我叫醒！施密特想让他安静下来，提醒地说，已竖起了一条分界线。但是，满脸泡沫的外交部长，挥舞着刮脸刀，继续在发火，你扰乱了世界历史的进程！搞那些事情你经验不足。真正令里宾特洛甫发怒的是，由于人手不足，时间的担搁竟让戈培尔而不是他的办公室向在柏林的外国新闻记者发布消息。

　　现在，唯一的角逐发生在胜利者之间。饿国人入侵的第一天未结束，两个盟国便在公报的措词上争得脸红耳赤。斯大林反对德国的草案，然后亲手起草俄国的文本。希特勒刚屈从于这个文本，斯大林又拿出一个重要得多的文本，彻头彻尾地瓜分战利品、把波兰人象征性的独立都被剥夺掉的文本。从表面上看，俄国的建议是有利于德国的，但希特勒怀疑满腹，足足拖了4天，里宾特洛甫才被授权签署此文件。

　　为新条约开始谈判，德国外交部长于9 月27 日下午5 时50 分抵达苏联首都。这个时间似乎是良辰吉日，因为华沙刚向德国武装力量投降。后来，里宾特洛甫收到柏林的一份警告，说苏联很快就要进攻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所以，里宾特洛甫是带着恐惧的心理于当晚前往克里姆林宫的。他已确信，斯大林将向他提出一项诱人的建议，但又害怕付出过高的代价。晚10时，会议开始了。不出所料，斯大林建议将维斯杜拉河以东的波兰领土全部割给德国，它包括了波兰大部分有人烟的土地。作为报答，他所需要的是第三个波罗的海国家立陶宛。

　　长达3 小时的会议结束后，里宾特洛甫用电话向元首作了报告。他说，斯大林的建议有个非常引人的特点，那就是，在控制了大数人口后，波兰的民族问题将按德国认为合适的方法去对待。

　　斯大林了解他的希特勒。除了需要与苏联继续维持友好关系外，元首是不会不要控制这块犹太人的滋生地的机会的。他授权里宾特洛甫签署了这项条约，并将最后一个波罗的海国家拱手交给了苏联。为了让东部后方自由以便对付西方，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最后谈判中，苏联人硬要里宾特洛甫打电话给希特勒，要他肯定地批准这项条约的全部内容。希特勒准允了这项协定。他说，我要建立稳固紧密的关系。当里宾特洛甫将这些话告诉斯大林时，斯大林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希特勒很精明能干。”

　　9 月29 日凌晨5 时，莫洛托夫和里宾特洛甫二人在条约上签了字。斯大林大喜。里宾特洛甫说，苏德两国永不再打仗。这句话带来一阵难堪的沉默。斯大林回答道：“理应如此。”由于斯大林语调冷静，措词特别，里宾特洛甫连忙向翻译要求证实。当里宾特洛甫问道，苏联人是否愿意超出友好协定的范围，在未来与西方的战斗中与德国缔结同盟条约，他所得到的答复是：“我永不允许德国变弱。”由于这句话说得非常自然，里宾特洛甫便认为，这句话表达了斯大林的信念。

　　回到柏林后，里宾特洛甫仍在琢磨斯大林的这两句话。希特勒对此尤其关心，把斯大林的话解释为他们之间的哲学鸿沟太大，无法填平，两国间必起争端。只在那时元首才解释说，他之所以要在立陶宛问题上做出让步，是因为他要向斯大林证明，他的意图是要一举解决他与东西邻居的问题，从一开始便建立真正的信心。里宾特洛甫如同理解斯大林的话一样，也按字面理解元首的话。他依然相信，希特勒是真心诚意要与苏联人取得谅解。

　　正当苏联准备接管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东部时，希特勒则把波兰的其余部分变成巨大的屠宰场。他已下令将来自帝国的犹太人集中在交通方便的波兰城市里。最终解决，将需要一些时间。9 月21 日，海德里希向党卫军指挥官们解释说。他所说的系指灭绝犹太人。在许多党的高级官员中，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正当这些可怕的准备工作进行时，5个“特别小组”的屠杀队对波兰的知识分子、牧师和贵族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希特勒深信，在过去几年中，波兰对日耳曼少数民族犯下了众多的罪行。数以万计的日耳曼人被带走，受到虐待，并遭残酷杀害。9 月19 日，他对但泽一群游击队员说。变态狂的野兽发泄了他们的变态天性，他接着说，万能的上帝已经赐福给我们的武器。现在，他可以报仇雪恨了。至中秋，约3500 名知识分子与此同时，约120万普通的波兰人被逐出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家园。来自波罗的海沿岸和波兰沿海的日耳曼人于是便鸠占鹊巢。在此后痛苦的年月中，死于饥寒的波兰人，比被处决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