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三个月前。

　　“天浩，我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八年了。”

　　“呵，是啊，.......已经八年了呢。”

　　静谧的房间内，闪着昏黄的灯影，苏珊依靠在落地窗前，微微向后仰着头。远处的地平线闪着诡异霞光，暮色令城市更加虚浮。她淡淡笑着，忽然，在这一刻，感到厌倦。

　　她依然能很清晰的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一个夜晚，她和他，相遇在地下水道里。

　　或许，这样开始的爱情，注定无法生根发芽，注定就如同那肮脏的、逼仄的、令人窒息的下水道一样，腐烂，黑暗，漫长无边。

　　那一天，郑天浩一脚踩在了她的肩头上，然后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阿虎紧接其后，摔在了二人身旁。

　　她举起手中的迷你手电筒，微蓝的光泽下，一张少年的面孔若隐若现。他的头上满是血污，身上也狼狈不堪。可即使如此，那双眼眸却一点不显慌乱。他抬头，冷冷的看着她，然后起身，趔趄着想要爬进一旁的一处通道中。

　　“那里不通。”苏珊起身揉了揉肩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一侧的方向，“这边。”

　　郑天浩扶起身旁的阿虎，随着苏珊拐入另一处通道里。

　　曲曲折折不知多久，苏珊才带着他们爬上了地面。

　　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了看他们，问：

　　“你们受伤了？”

　　郑天浩微低着头，“嗯”了一声。

　　借着路边的灯光，能看出他的面容很清秀，可是，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只要一眼，就立刻让人不想再靠近他。

　　狠绝，凛冽。

　　苏珊知道，这是自己同类的眼睛。

　　她靠上前去，笑了：

　　“跟我来。”

　　她救了他们。

　　现在想来，呵。她自嘲的笑了。

　　原来，是救了一只狼。

　　

　　“别等我了。”郑天浩晃着手中的芝华士，看着里面的冰块，背对着沙发依靠着，“去找个更好的。”

　　“更好的......”苏珊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目光迷离，“呵。”

　　郑天浩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而后静静看向她。她的身影十分瘦俏，落地玻璃映出她朦胧的面孔，白色的衣衫有些透明，隐隐能看到她玲珑的腰身。她就这么随意的披散着长发，眼底有一圈浅浅的水蕴。

　　那一夜，在肮脏的地下水道初初遇见她，他的确是有一些惊艳的。

　　即使早早混迹社会，早见厌了那些灯红酒绿之处的各种女孩，可仍旧觉得，她是那么与众不同。

　　穿着轻佻，面容却清纯得像是不谐世事一般，笑的时候，眼波流转，就像是两个漆黑无底的漩涡，能一下子就让人沉醉其中。

　　可是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带她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养好了伤，替葛爷报了仇，而后几年，血雨腥风，几番生死，每次落魄或者负伤时，都会来找她。可他从未对她说过任何承诺。

　　苏珊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也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扯出了一抹笑。

　　郑天浩觉得喉头发紧，于是侧转过身去、看向城市的远方。

　　“我不想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他沉沉开口。

　　“为什么？.......我，或者珍妮，都是爹地的女儿，娶谁不一样？”

　　“不，不一样。”他缓步向前，神色十分肃杀，冷硬的侧脸带着一些青灰色的胡茬，将整个人映得更加阴郁，“她是天生做老婆的。”

　　“我呢？”苏珊抬脸看着他，似是隐隐含了一丝期待。

　　郑天浩忽然俯身，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唇。他的一只手扣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探入了衣衫里、上下游走起来。

　　沉重的呼吸声，两具缠绵的身体。

　　苏珊被他吻得全身酥麻，可她还是问道：

　　“我呢？”

　　郑天浩吻得更加用力、直直咬上了她胸前的蓓蕾。

　　苏珊忽然手臂发力、横出肘部顶上他的喉咙，然后快速推开他，几乎是喊了出来：

　　“我呢？！”

　　郑天浩被推得坐在了地上，咳嗽了两声。他上下打量了苏珊一番，整了整领口，然后起身，拎起外套，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啪——”

　　苏珊抓起身旁的一只玻璃杯，用力向那个方向扔去。

　　一地碎琉璃，倒是映衬了夜幕下一地碎成方块的琉璃灯影。

　　她将头埋进手臂间，一声不吭的啜泣了起来。

　　

　　（2）

　　珍妮的婚礼之后，郑天浩加入了议员竞选行列。

　　夜总会VIP包厢里。

　　“浩哥，这杯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刀疤脸坐在一侧，高高举着杯子，灰色的T恤微微撩起，肚子上的肥肉呼之欲出。

　　郑天浩也举了举杯子，将酒一口喝光了。

　　“浩哥真是好酒量。”身旁的舞女一脸柔美，在他脸颊一侧蹭了蹭，又为他倒上半杯。

　　一旁的佐木笑道：“这么倒酒，太没诚意了！”

　　“那你说怎么倒？”刀疤脸看向他。

　　佐木拿起酒杯，递给那舞女：

　　“你有经验的，对不对？”

　　舞女故作娇羞的推了他一下，声音很酥：

　　“你真坏！”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撩起本就很短的裙子，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褪下底裤，两腿张成M型，臀部努力向上抬起，缓慢地、却又十分熟练地，将酒瓶竖着放入了两腿之间的私密地带。

　　“好功夫！”刀疤脸看得眼睛喷火。

　　舞女拿起郑天浩的杯子，将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抬起臀部、使酒杯微微倾斜，重新为他又倒了一杯。

　　“给，浩哥~~”

　　郑天浩将酒杯递给佐木：

　　“这杯酒是你讨来的。”

　　佐木也不推辞，一口喝光，啧了啧嘴。

　　“怎样？”阿虎笑笑的看着他。

　　佐木微微摇头，一扬眉：

　　“好骚！”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对了浩哥，现在咱的集团有声有色，干嘛非要去竞选议员？”刀疤脸收起笑，一脸正色的问道。

　　郑天浩一只手探上舞娘的胸，轻缓的揉捏着，俯身去咬她胸前的一点，含糊不清道：

　　“现在，时代变了。”

　　“哦，你说这个！”刀疤脸点点头，“做什么都用电脑，那些东西我一个都不会用！不过，我不也照样赚钱？！”

　　“哎，那不一样，”阿虎接过话，“世界在进步，你不进步，那就是退步，是不是浩哥？”

　　郑天浩正在兴头上，闷闷“嗯”了一声。

　　舞女在他身下，扭动着身躯，发出娇喘和微弱的呻吟。

　　佐木看得全身燥热，他身旁的蓝衣女指了指他的裤裆，笑道：

　　“木哥也想要了？”

　　说罢，解开他的皮带，俯身含住了他的坚挺。

　　佐木全身一僵，发出一声低吼。

　　刀疤脸大声道：

　　“艹，又来？！”

　　话落，他十分不甘示弱的搂着身旁的姑娘，也开始上下其手。

　　阿虎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看六叔，指了指淫乱的几人，笑：

　　“六叔，你看，时代果然不同了。”

　　六叔正要说话，郑天浩却忽然抬头，神色冷凝道：

　　“这些天注意一下那个钱大卫，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招来。”

　　阿虎点头：“知道，浩哥！”

　　“还有，”他一边拿出舞女两腿间的酒瓶，一边开口，“方赫那边也盯紧些，我不希望他和钱大卫联手。”

　　“是！”

　　佐木翻身跨到蓝衣女身上，急迫的进入了她的身体，一边挺进，一边说：

　　“MD，干了这么多天，还是不尽兴！”

　　阿虎意味深长的笑了：

　　“怎么？刀疤脸的妹子功夫不到家？”

　　刀疤脸一听，顿时停住了，大吼道：“艹，你小子别瞎说！”

　　佐木吻着蓝衣女的脖颈，笑：

　　“阿兰太腼腆，哪有这些马子够劲！”

　　说着，轻啄了一下蓝衣女的雪白胸脯：

　　“你说是不是？小娘们儿？”

　　蓝衣女一声娇呼，面色一片潮红。

　　阿虎喝了杯酒，起身向外走去。

　　

　　（3）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你的工作。让你回来帮我，你总是不听！”中年男子站在落地窗前，不急不缓的说着。

　　“我想找一些正常的事情去做，并且想将它们做好。”苏珊点了一支雪茄，声音慵懒。

　　“好好地，放着洛月帮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和那些上班族一争高下？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啊？”

　　“爹地~”她淡淡笑了笑，吐出一圈烟雾，“职场如战场，杀人不见血，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趣么？”

　　“有趣？呵！”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她，“爹地明天就要回C城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他向外走去，随从从沙发靠背上拿起他的外套，紧跟其后。

　　“还有，”走到门前时，中年男子忽然停下，背对着她，“那个人尽早解决，怎么做你知道的。”

　　“yes sir~~ ”她仰面靠在沙发上，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自嘲似的笑起来。

　　男子摇了摇头，开门离开了。

　　苏珊缓缓收起了笑，神色变得冷凝。

　　又要......去杀人了么？

　　每次都是这样，他从来不会和她多说，除了要她杀人的时候。

　　“爹地啊，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工具？”

　　喃喃自语着，她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

　　“苏苏，是我。”

　　阿虎的声音沉沉传来。

　　苏珊扬了扬眉：

　　“有事？”

　　“哦，是......”

　　“让我猜猜，”她打断了他，语气戏谑，“是又受伤了？还是又欠债了？”

　　阿虎知道她指郑天浩，不动声色的压了压唇角，说：

　　“不是。”

　　“那就是没事了？”

　　“.......”

　　“没事就挂了，拜拜。”

　　“苏苏！”

　　阿虎单手插在裤兜里，抬头看了看远处。

　　苏珊将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

　　“什么？”

　　“......想不想出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