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共享,何乐不为?

  “门”有诀窍,“道”有密径,两者合一即为“门道”。懂“门道”者绝非一般之人;能把“门道”握于掌心、运用自如,更是智慧。在高速公路工地当包工头的陶阅明,对“门道”二字也有自己的一番心得:道德,立身之本;才智,处事之能;机遇,拓展之机。俗话说春无三日晴,夏无三日雨。这里所指的是南方的天气;花钱如流水,赚钱如雨水。这里所指的是搞工程当老板。可谓行行有奥秘,门门有技巧,归根结底不外乎“门道”二字。门道乃生存之道,既是学问,亦是智慧,须以人性为上,而不失道德。

  这两天陶阅明没上工地,原因是南方的春天雨水特别多,三天两头下个不停,一下雨工地就开不了工。工地开不了工,陶阅明闲的无聊,就去工棚跟他的那帮民工玩扑克牌,一天下来输赢不大,目的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消磨时间。陶阅明要是输钱了,就爽快地把钱掏出来分给民工;赢钱了就去用赢来的钱给民工买啤酒,然后跟民工一道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回。这是包工头陶阅明平时跟民工们沟通感情的一种最好方式,既打发了时间,又赢得了民心。

  有史以来,人们似乎都形成了一种观念,认为当包工头了不起,总是高高在上,现在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包工头不再高高在上,高高在上的是民工。怎么说呢?这么说吧,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社会上做生意的人多了,干劳力的人少了,有技术劳力的人就更少之又少,所以找民工干活成了不少工地包工头的一大难题。包工头要是找不到民工干活,再好的工程也做不下去,做不下去就赚不到钞票,要是赚不到钞票,谁又愿意去当这个包工头或者工程老板?谁又会去修路架桥?所以现在的民工比包工头好当,虽然赚的钱少,但地位高了;包工头虽赚的钱多,可层次低了。因而赢民心也是当包工头的一条正确的出路,也是门道,更是生存之道。

  国家赢得民心,能强国立邦;包工头赢得民心,能发财致富。所以陶阅明悟出了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不能想着赌钱,而应赚钱。

  赌钱靠运气,赚钱靠门道。

  在当包工头之前,陶阅明算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赌徒,没日没夜地进场子赌博,希望赢钱。刚开始确实赢了,可人是有欲望的,赢了小钱就想赢大钱,结果把赢来的钱连本带息都输回去了。陶阅明自然不死心,想把输了的钱扳回来,可越陷越深,最后到借高利贷,差不多倾家荡产。高利贷是个可怕而又要命的东西,惹上了就脱不了身,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要是在规定时间内还不上高利贷,就别想回家,连面都不敢露,如果一旦被那些人抓去,不死也该脱层皮。为了躲高利贷,陶阅明是有家不能回,有老婆不能睡,半夜三更偷偷逃了出来,离开了老家去了南方,在一个高速公路工地上当上了搬运工。

  从赌徒到搬运工,陶阅明感到这人啊,活在这个地球上,命运就像是南方的春天,说下雨就下雨,变化真快。

  陶阅明学历不高,普普通通一个初中生,但聪明精炼,脑瓜子灵活,鬼点子一窝。现在这个社会,人可以没文化,但不能没脑子,有脑子就能赚到钱,有钱做起事来胆子大过天,说起话来声音响过鼓。陶阅明深知这一点。只是进场子赌博的那阵子,他倒是有点糊涂,结果钱都让开场子的人赚去了。后来陶阅明受了启发,发现这人聪明不能被聪明误,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所以陶阅明不再希望靠赌博赢钱,而是靠本事和智慧好好赚钱。可赚钱这事不是张口说出一个“钱”字来就会腰缠万贯,更不会躺在床上做做白日梦就能财源滚滚,而是需要用双手创造,用智慧开拓,除此之外,还需要机遇和运气。

  一次偶然的机会,陶阅明认识了项目部工程科的科长孟之然。孟之然也喜欢赌点小钱,修高速公路都在荒山野岭,孟之然在项目部呆着,除了上工地,就没别的娱乐活动。可人都有物质追求和精神追求,一切物质的存在都是为精神服务。下雨天,孟之然感到无聊,就跑到工棚,跟民工玩扑克牌,寻找物质之外的精神快乐。这么一来一去,时间一长,就跟小包工头陶阅明熟悉了,熟悉得一起用赢来的钱,去数公里以外的“洗浴中心”玩乐。而其实每次无论陶阅明赢钱了还是孟之然赢钱了,最后都是陶阅明请的客,孟之然不由对陶阅明有了更深的认识。陶阅明这般愿意在孟之然身上花钱,不能说陶阅明傻,而是一种花小钱赢大钱的智慧。不为小钱算尽心机,方能赢得赚钱先机。再到后来,孟之然利用自己在工程科的职务之便和有利条件,从项目上弄点小工程,让陶阅明搞一搞,只包工不包料,赚点小钱。当然,陶阅明赚了钱,自然少不了孟之然的那份子,从最开始的请吃请喝,到送烟送酒,再到送钱玩乐。陶阅明是上会拉关系,下会得民心,真所谓搞工程也是搞关系,当老板也是当领导。下级讨好上级,这叫拍马屁;上级重视下级,那叫得民心。从这以后,陶阅明不再当搬运工卖苦力,而是当上了朗朗上口的小包工头。陶阅明跟孟之然之间也从原来的普通牌友,变成了如今的利益关系。

  对此,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这叫利益共享,何乐不为。

  包工头比搬运工自然要显得脸面,而且更有利可图,只包工不包料,本钱小,不会亏本,只是这钱赚多赚少的问题,如此好事换了谁都喜笑颜开。这让陶阅明不知不觉看到了赚钱的希望。人的前途可以没有希望,钱的希望却不能没有光明。只要赚了钱,就可以还上高利贷,就可以回家,就可以跟自己的妻子睡在同一张床上。想起这些,陶阅明不禁在心里暗自得意。也同时不得不说,陶阅明懂得在刀刃上花小钱,为自己赢得了赚大钱的机会。

  正玩着扑克牌,陶阅明的手机突然响了。

  陶阅明一边摸牌,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这下雨天的,谁有事没事打电话,这不是浪费电话费吗?这年头赚钱可不如省钱。”摸完牌,然后扭头一看,原来是项目部工程科科长孟之然打来的电话,陶阅明赶紧停下手里的牌去接电话:“孟科长。”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孟之然熟悉的声音:“阅明啊,下雨天无聊,本来打算到你工棚玩扑克牌,结果车被陷在路上了。”

  陶阅明仔细一听,就说:“在哪?我马上叫人过去帮你推推。”

  孟之然回话:“不远,就在进路基的便道上给陷住了。”

  还不等陶阅明回话,孟之然接着在电话里骂道:“妈的,什么鬼天气,还有胡大新这个王八蛋修的什么路,就只会一门心思偷工减料,不管工程质量,也太不像话了。”

  陶阅明知道孟之然是在电话里骂那个土方老板胡大新胡老板,这跟他一根卵毛的关系都没有,便看了看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可也没多想,说道:“孟科长你稍等,我跟我的民工们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陶阅明对在场的民工说:“项目部工程科的孟科长想过来跟大家玩扑克牌,路上车被陷了,打电话过来让大家去帮推推车。”

  大家正玩的带劲,似乎有点不怎么愿意。有民工就说:“这下雨天的去推车,弄脏了衣服裤子鞋子不说,人要是淋感冒了可划不来,现在上医院,没有几个钱出不来。”

  陶阅明便看着大家,犹豫了一会说:“也算是帮我一个忙吧,去的人每个人给记一个工日。”

  有民工又说:“付现钱就去,也好有钱玩扑克牌。”

  陶阅明知道这事不能让孟科长等急了,便答应民工说:“完了就付现钱,一分不少。”

  民工跟陶阅明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陶阅明这个人,性格直爽,说话算数,也就答应下来。

  陶阅明便走在前面带路,领着七八个民工冒着雨去了孟科长陷车的地方。雨不大不小,路上是一片泥泞,大家没带雨伞,没穿雨衣,但也顾不了那么多,快步跟着陶阅明向前奔去。

  陶阅明被雨水淋得像落汤鸡,时不时回过脸来看看身后的民工:“他妈的,跟抗洪抢险似的,这车也陷得太不是时候了。”

  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孟科长的车被陷在了便道之中。

  孟科长孟之然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副驾驶室等着陶阅明的到来。

  陶阅明是一脸雨水,满眼模糊,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睫毛上的水珠,然后走到副驾驶室旁跟孟之然打招呼:“孟科长。”

  孟之然见陶阅明过来,将车窗玻璃摇了一半下来,便问陶阅明:“来了多少个人?”

  陶阅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芙蓉王烟,伸进车窗递给孟科长和司机每人一支,回话:“来了七八个人。”

  孟之然接过烟,往车尾看了看:“人多,那应该没多大问题。”

  陶阅明本来也想给自己点支烟,可下雨没办法点燃,只好把烟衔在嘴角,干抽几口才吐到泥水中,烟头很快被雨水淹没。陶阅明不禁在心里为浪费了这么一支芙蓉王烟,而感到有点可惜。

  陶阅明去到车尾,开始指挥他的那帮民工推车。

  推了几个来回,因为陷的有点深,车子似乎没有多少动静,民工们却被车轮甩出的泥泞,弄得遍身都是,看上去都成了活生生一个个兵马俑。民工们互相看上一眼,心里有一肚子埋怨,可也不好意思当着孟科长的面说出口来。大家见各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倒是偷偷地笑了。

  好像推不上来,司机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下来,看了看情况,然后回过脸来对陶阅明说:“路基太软,车轮打滑了陷进去了,得找点石子垫进去才有可能上的来。”

  陶阅明环视四周,发现前面就有不少石子,便吩咐民工过去搬石子。民工们将石子搬了不少过来,垫进了车轮下,司机加了加油门,想快速冲出去,可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时孟科长冒雨从车里下来:“人多力量大,我也来添一把力,说不定就上来了。”

  说着走到车尾,跟着大家一齐伸出满是泥水的双手,开始推车。几个来回下来,车一点一点慢慢地总算被推出来了,可孟科长突然出了点意外。孟科长在刚才推车的时候,不小心被车轮甩出的一颗小石子击中了额头,鲜血很快流了出来。见孟科长出了意外,满脸是血,一身是泥,大家都慌了,急忙扶着孟科长去到车上,让司机把孟科长送医院去。陶阅明让他的那帮民工先回工棚,然后跟着车子去了医院。

  还好,经过一遍检查,孟科长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消消毒处理一下伤口就没事了。

  从医院出来,孟科长很是有点不高兴,破口骂道:“这便道修得像什么东西,胡大新真是太不像话了。”

  完了看看陶阅明,接着说:“等回项目部我去跟经理说说,以后修便道的事,交给你陶阅明去做。”

  陶阅明一听,像是捡了金元宝,笑道:“那以后要是赚了钱,少不了你孟科长的那份子。”

  孟之然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他跟陶阅明之间的那种“利益共享”的关系,陶阅明就是不说,也是你知我知,彼此心中都有一杆称,明自己之利多少,懂他人之益深浅。

  雨继续下着。因为推车,全身是泥,陶阅明见孟科长也没什么大碍,就说:“下雨,出来一趟不容易,今天就陪孟科长找个地方,消遣消遣,也洗洗身上这身泥。”

  孟之然也好长时间没出来消遣,今天算是难得的机会,也就不怎么推辞。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都轻车熟路了。

  孟之然和陶阅明上了车,然后让司机开车直接去到他们常去的“洗浴中心”。男人到这种地方,不只是为了洗个澡,而是为了玩乐。对男人来说,玩乐不是什么光彩事,但陶阅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玩乐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孟之然既然能跟他一起到这种地方来,说明他们不只是所谓的朋友感情,而是在某种意义上心知肚明地成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有了这种“利益共同体”,陶阅明心里不禁得意洋洋。看来在以后的道路上,只要他孟科长在,就有做不完的工程,赚不完的钱。本事不本事,揽到工程就是本事;高手不高手,赚到钱就是高手。对于这一点,陶阅明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在陶阅明的眼里,男人贪图玩乐虽然不光彩,但能让人看到发财致富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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