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酸楚的日子(3)

  从妹妹学校回来后,叶志彬一直闷闷不乐。还了五叔单车后,他连脚都懒得洗,就缩到床上发呆。他决定明天再去找村里的陈七,求他带自己去做建筑工。长兄如父,他觉得他应该把这个家扛起来,让妈妈和奶奶还有弟弟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哥哥,帮我做哨子。”弟弟叶志松拿着一条削了边的芦古进来。

  “好的,哥哥帮你做个吹得最响的哨子。”叶志彬接过弟弟手中的芦古,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头。

  叶志松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扭动了一下屁股,把鞋脱了,一骨碌地爬上床,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了被窝,依在哥哥的身边,睁着他那双大眼睛看着哥哥做哨子。

  叶志彬用小刀在芦古的一端割一条缝,让芦古变成两边,然后又把两边的芦古交叉起来,慢慢地开始由小到大绞缠起来,直到把那条芦古缠完。他拿起做好的哨子试吹了一下,不够响亮,拆了;重新再缠,缠好了,再吹,声音很响,像笛子的声音,叶志松高兴得拍起了掌。芦古的哨声惊动了外面的鸡狗,狗在汪汪狂叫,鸡在笼子里吱吱乱跳。

  外面又下起了雨,瓦顶上,有沙沙的声音。

  “哥哥,你要帮我做个饭包。”听到哨声,叶思霞和叶思露手里都拿着一条长长的芦古进来,争先恐后地把芦古塞到哥哥的手里。

  因为是叶思霞塞得快一些,叶志彬就先接了叶思霞的。叶思露见了,二话没说,一手抢过哥哥手中的芦古丢到一边,把自己手中的芦古塞过去说:“哥哥,先帮我织,要织个大大的。”

  叶思霞白了她一脸,本想骂她一句,可是后来又忍着不骂了。虽然是同一天出生,但自己毕竟出来得比她早半个小时,是姐姐。她觉得姐姐就有姐姐的样,因此没跟她计较。

  叶志松在被窝里,双手拿着哨子,伸长脖子在喋喋地吹着他的哨子。叶志彬拿着芦古弯过来绕过去的编织着叶思露的饭包。

  林芳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进来,径直地向叶志松走去,口里说着:“脏兮兮的,连脸都不洗就上床了。”说着,就把毛巾贴到他的脸上去。

  叶志松把头扭过一边,不肯洗,口里说:“不洗脸,猪肉才大块呢。”

  叶志彬和两个妹妹都被叶志松的话逗笑了。

  林芳一只手把他的头扭过来,一只手使劲地用毛巾擦他的脸,口里骂道:“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猪肉!”

  “他还想着天天过年呢!”叶思露翘起嘴巴不屑地说。

  “难道你不想过年吗?刁婆!”叶志松白了叶思露一眼。

  “谁是刁婆了?”叶思露扬起脸,好像要打架。

  叶志彬已经编好了她的饭包,塞到她的手里,说:“拿你的饭包出去,别在这里吵了,做姐姐也不懂事。”

  叶思露气鼓鼓地接过饭包,还是有点想要打架的样子。

  “来,我们出去,拿饭包去给奶奶,让她明天做饭给你吃。”林芳拉着女儿的手出了门。

  奶奶坐在床沿边,在煤油灯下一针一针地补衣服。叶思露拿着那个刚刚织好的芦古饭包进来,见了奶奶就撒娇说:“奶奶,我见芦古饭包的饭比米粽还好吃,明天你就给我做饭包吧。”

  奶奶已经把刚才缝着的线用完,正想找人帮穿针,叶思露刚好就来了,就笑呵呵地说:“不就芦古饭包吗,有什么难的,明天煮饭时,把米放进饭包里跟饭一起煮不就行了吗?你快点过来帮我穿针吧。”

  “好的,穿针我最拿手了。”叶思露伸手从奶奶手中拿过针线,把头靠近煤油灯,左手拿针,右手拿线,用嘴巴舔了一下线头,一穿就过去了。

  奶奶从孙女的手中接过针线,感叹道:“唉,我真是老了,没用了,不像你们小孩子眼尖手快的。”

  “奶奶不老,还年轻着呢!”叶思露拉着奶奶的手摇晃着,有点卖乖的样子。

  夜深了,外面一片漆黑,四周寂静,只有瓦顶上沙沙的雨声。叶志松偎在哥哥的身边沉沉地睡去,可叶志彬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公鸡啼叫了两遍后,才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天才麻麻亮,奶奶就起来做饭了,她首先煮了一锅红薯给孩子们做早餐,然后淘米煲饭。她那时虽然六十多岁了,可身体还硬朗,干起活来很利索。她淘好米放下锅后,又拿起昨晚叶思露和叶思霞给她的芦古饭包洗干净,然后装进洗好的米,一起放进大大的饭锅里开始了生火。她手里拿一条生火棍,坐在炉灶前的矮凳上,一把一把地往炉灶里塞稻草,又不停地用生火棍压着炉灶里的灰。半个小时左右,锅盖开始咚咚乱跳,一锅水米开了。奶奶用生火棍一压,灭了火。她起身去洗装饭的大钵头。洗好后,她先把那一大一小的两只饭包捞起来放在一个大海碗里,然后开始捞饭。捞完饭后,她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就出了厨房的门,喂鸡喂鸭去了。

  叶志彬被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之后,懒懒地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床,才慢吞吞地起来洗脸漱口。天气已经放晴,花花洒洒的出了一点太阳,感觉暧和了许多。叶志彬的心情像那天的天气一样明朗起来。他顺手拿了一条红薯,胡乱地撕一下皮,就放进嘴里啃起来。他想起了要去找陈七这事,就放下手中的另一半红薯,转身出门。刚跨出了一步厨房门,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他觉得不能空手去陈七家,应该拿点什么去才好。他返回厨房,打量了一下,看有什么可拿的。他看到了桌面上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芦古饭包,就顺手拿了那只大个的饭包出了门。陈七有个五岁的女儿,她肯定喜欢这个饭包,他想。

  叶思霞和叶思露放学回来的时候,奶奶正在厨房里炒菜,她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很忙碌的样子。叶思露一进厨房的门就向奶奶要她的饭包。奶奶在忙着炒菜,没空理她,只是告诉她在桌面上的大海碗里。叶思露走近桌面一看,大海碗里没见她那个大饭包,只剩下叶思霞那个小小的。她哭了起来,面向奶奶嚷嚷:“我的饭包呢!”

  奶奶已经炒好一碟青菜,捧到桌面上。她瞄了一眼大海碗,好好的一个大饭包确实不知了去向。她就在嘴里唠叨着:“是谁这么馋,不说一声就拿走了。”

  “肯定是志松这个馋嘴猫拿了!”叶思露哭着,气鼓鼓地出了厨房门。

  叶志松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瓶,一手拿着一把破菜铲,在家门前的龙眼树下挖蚯蚓。

  叶思露像只发怒的小母鸡,冲到叶志松的面前,指着他的额头大声责问:“是不是你吃了我的饭包!”

  “谁吃你的饭包了?送给我,我都懒得要呢!”叶志松白了她一眼,一手拨开她的手说。

  “那是谁拿了我的饭包?”叶思露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双腿,张大嘴巴,哇哇地大哭起来。

  叶思霞手里拿着她那只小小的饭包走到她的跟前,把饭包塞到她手里说:“拿着,给你。”

  “我就要我那个大的,我不要你这个小的!”叶思露用手一拨,饭包落了地。

  叶志松在一边用手刮着脸,阴阴地笑着说:“羞羞羞,这么大了还滚地!”

  叶思露在地上捡起一块瓦片用力向弟弟掷过去。叶志松把头一歪,闪过了瓦片。瓦片刚好打在从陈七家回来的叶志彬的脚上。陈七答应过完清明带叶志彬去做基建,他的心情格外地好,口中还哼着歌儿。被这瓦片一打,他住了嘴,停下脚步看着坐在地上的叶思露问:“你这是干嘛呢,你没看见地上很脏吗?”

  “她的大饭包不知是谁拿了。”叶思霞看着坐在地上的妹妹说。

  叶志彬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捅了黄蜂窝,在这几个弟弟妹妹中,唯叶思露最难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样把妹妹哄住,他走近叶思露,伸手去拉她说:“是我把你那饭包拿去送人了,等会儿我再帮你织一个大大的。”

  一听说是哥哥拿了她的饭包,叶思露就霍地站了起来,拿起哥哥的手,裂开嘴巴,像条小狗一样咬了起来。叶志彬被咬得嗷嗷大叫,飞快地把手缩了回来。在厨房里听到叫喊声的奶奶,拿着一条生火棍气哼哼地走出来,她看到孙子的手在流血,心疼得不得了。她虽然疼爱叶思露,可她更疼爱叶志彬,她抡起棍子,就想在叶思露的屁股上抡一棍,可是看了看那棍子,觉得实在是太粗了,就走过一边去,从一把扫帚里抽出一根枝子,打在叶思露的身上。叶思露本来心里就委屈,给奶奶打了一鞭子,觉得更委屈。她整个人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无论奶奶和哥哥怎么哄都不起来。叶志彬急得团团转,他一激灵想了一个办法,赶紧回屋里拿起一把砍柴刀出来,对着叶思露说:“你起来吧,我现在就去割芦古给你织饭包。”

  叶思露还是死劲地哭,拼命地蹬着双腿,有点不把天闹得塌下来誓不罢休的架势。叶志彬劝了几句没用,也就不再劝了,只是拿起刀往河边走去。

  “你这个小冤家呀,难道你非要把天闹得塌下来你才罢休吗?”奶奶流着眼泪,拼命地拉着一团烂泥似的叶思露。

  林芳从菜园里挑着一担淮山回来,看到叶思露在地上打滚哭闹就生气,她直着腰,把肩上的淮山一放,指着叶思露喊道:“你给我住嘴!你今年多大了?”

  奶奶放下手,不再理她,气哼哼地往厨房里走,口里说着:“我不理你了,让你妈妈好好修理你。”

  叶思露乱蹬乱舞的手脚停了下来,可哭声依旧。

  林芳用脚撩起地上的扁担,紧紧地握在手中,眼睛瞪着叶思露说:“我这扁担是不长眼睛的,我从一数到三,你再不起来的话,我看你不死也会脱层皮,一、二……”三还没出口的时候,叶思露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她呆呆地站在母亲的面前,嘴里还嘤嘤地哭着。

  “马上给我住嘴,去把衣服给换了!”林芳命令道。

  叶思露闭上了嘴,擦了一把眼泪,嘴巴鼓鼓,脸蛋通红地向房间蹭去。

  清明过后,田已经插完,雨水也开始收敛,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叶志彬背上简单的行李,跟着陈七到了几百里外的一个城市做建筑。叶志彬打工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挣钱,到了工地后,什么累活重活危险的活,只要是能多拿钱,他都干。他经常咬着牙大桶大桶地挑泥浆上楼梯,爬到高高的梯架上面贴外墙。他下决心,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把这个家扛起来,都要让妈妈奶奶住上好房子,让弟弟妹妹吃好穿好,好好地读书。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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