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薇中午的时候才回影楼。那时我正在影楼擦拭相机的镜头。我并没有从她的表情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又开回了那辆红色跑车。我无法知道沙薇昨晚跟我分开之后去了哪里。那辆跑车却似乎在告诉我，昨晚沙薇一定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回来啦。”我将相机镜头盖盖上，直直地看着她。我觉得自己应该对她笑了，可是我感觉自己并不快乐。虽然沙薇不是我所爱的那种女人，我却害怕相信她会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终究她也属于过我，属于我半个女人。

　　沙薇显然是洗过澡才回来的，她的身上散发出一些香皂的味道。她很用心地看了我一眼，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停在门口的跑车。等了好一会，她说：

　　“嗯，回来了。”

　　我以为她会向我解释些什么的，但她没有。似乎彼此之间已经不需要一切的解释。我不希望她知道我不快乐，我去摄影棚拿了个胶卷，出来时我对沙薇说：

　　“影楼也没什么事，我想去街上走走。”

　　沙薇看了我很久，她应该在想着什么。但最终她只说了一句看似很简单的话：

　　“好吧，有事我会给你电话的。”

　　我背上自己的相机出了影楼。外面很冷，我又退了回来取外套。刚出门，沙薇叫了我一声。我停在门口回过头来的时候，沙薇已经站在我的身边。她认真地看着我，她说：

　　“我可以陪你走走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是关于你跟那个男人的事？”我很直接。

　　沙薇嘘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跟她说话。大概犹豫了好几十秒钟，她向我点了点头。又犹豫了很长时间，她说：

　　“有些事是需要说说的。”

　　我没有再说话，独自往外走，沙薇也跟着我出了影楼。我们去了五一大道方向，路上，沙薇主动帮我点了一支烟。她说：

　　“昨晚我和那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我把烟雾浓浓地吐出来，又吸进口里。没想到沙薇也如此地直接。我就干脆地说：

　　“没猜错的话，昨晚你们应该睡在了车上。”

　　不知怎么了，沙薇的手指一颤，烟头掉到了地上。我以为她会重新点一支烟的，但她没有，她将那个烟头从地上捡了起来，继续夹在嘴上，她说：

　　“经历了这么多关于自己跟男人的事，我总算真正地发现，原来当一个女人喜欢上她喜欢的男人的时候，她不需要什么，她只是需要和那个男人睡在自己喜欢睡觉的地方。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睡觉的地方是车上，还有沙发上。我不希望别人说我跟那些男人上床，我只是跟那些男人上了车或者上了沙发。没错，昨晚我和那个男人睡在了车上。他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当然你是我喜欢的另一种男人。我曾说过自己要好好爱你，也许现在你会觉得这样的承诺太荒谬，但我想说的是，昨晚我和那个男人睡在一起并不等于我不爱你，或者背叛了我的承诺。你是男人，你应该会理解，那个男人也需要我的温暖和赤裸。”

　　沙薇停下来将一支烟抽完，接着从包里掏出第二支烟，见我沉默不语地只顾着往前走，便一边按打火机一边跟上我，然后很认真地问我：

　　“你应该开始恨我了吧？”

　　今天，从影楼出来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爱上我，难道沙薇真的只是因为寂寞吗？正想着，突然被沙薇的问话打断了思考。我犹豫了一会儿说：

　　“恨是需要理由的。”

　　“没错。”沙薇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在她看来，我应该恨她的。她说，“你有足够的理由。”

　　“足够？我好像觉得没有理由。”我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恨她的理由。

　　“难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沙薇以为我在逃避那种理由。

　　“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过，不过很想知道。”我边说边打开相机的镜头盖，对着大街上无乱地按动快门。完了，我说，“能告诉我吗？”

　　沙薇看着我，那眼神让我会在突然之间有种不习惯：“你就不觉得我跟那个男人睡在一起会让你不快乐吗？”

　　“这倒是有一点。但这种不快乐不至于延伸到恨的地步。”我掏了一支烟含在嘴上，但没有点上。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又说，“谢谢你爱我，虽然我没有拿自己的爱来对待你，但我很真实地喜欢过你。从认识到现在，我们一直用肉体和灵魂相互感受着一些快乐。我想，这些快乐是没有恨的，它是一种生活。其实我感觉你应该好好地去爱那个男人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你应该和他过一种幸福的生活。”

　　“那你呢？”沙薇很认真地问我。

　　“我也应该过一种幸福的生活，但我的爱还需要等待。”

　　“说实在的，我一直很爱那个男人。”沙薇不知不觉地拉上我的手腕。“我也很爱你。可惜生命不可以分开来过，但快乐可以，所以我们还会有快乐的。”

　　我突然感觉沙薇有点像拿自己的肉体和灵魂获取爱情的女人，她太开放了，但这就是生活。一个融入城市生活的女人，她已经不再需要羞涩，她的爱情需要赤裸地绽放。她会用一种火来点燃自己，然后给她所爱的男人烈火般的温暖。我或者那个男人便都将在这种火花之中，望见女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