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马林正在给他家的鸡修盖一座房屋。他不抬眼,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老旦。他听见老旦站在他的背后了。他掂量着一根木棍,想把它塞进墙上的窟窿眼里。他已塞了一排。马林塞了一根,又塞了一根,塞得一丝不苟。他想老旦很快就会给他说点什么。他想错了。老旦伸着脖子,眼珠子盯着墙上剩余的那几个窟窿,好像要等马林塞完以后才开口。马林有些诧异,然后就有些激愤:你驴熊爱等就等着,我塞完木棍,还要上草箔子,还要上泥,还要上瓦,你个驴熊。
老旦似乎很有耐心,脖子一直伸着。
他们开始了一场漫长的等待。后来,马林有些忍不住了。
“你驴熊没见过盖鸡窝得是?”马林说。
“没见过,”老旦说,“实话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说得很诚恳,他好像定了心要跟马林学一门盖鸡窝的手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盖鸡窝的。”
“那你就瞪圆眼珠子看吧。”马林说。
“我看这做什么?我没事干看你盖鸡窝?”老旦说,“我死了女人就不养鸡了,你不知道?我家要是有女人,我他妈的就盖鸡窝。可我不会有女人了。”他说。
“大旦总要娶女人的。”马林。
“当然,那是一定的。他娶女人他盖鸡窝去。”老旦说。
“你个驴熊哎!”
马林把最后一根木棍塞进了最后一个窟窿里,然后拍拍手,转过身来,看着老旦的鼻子,“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说。
“赵镇又领回来一个女人。”老旦说。
“就这事?”马林从地上端起一把泥壶,喝了一口茶水。
“你是村长,你得管管这事。”老旦说。
“我只管收粮交税。”马林说。
“赵镇是人贩子!”老旦说。
“我知道他是人贩子。可管了赵镇,咱村上的光棍怎么办?他只贩女人,赵镇好就好在他只贩女人。”马林说,他又吸了一口茶水。
“好事都让赵镇占了。他贩女人发了财,还得了个儿子。”老旦说。
“那你得问赵镇的婆娘去。她要生,谁也没办法。赵镇就不该有个种?”马林说,“这又不是墙上的窟窿,用木棍可以塞住。她要生嘛!”
“我就想让他没种。”老旦说,“好事都是他的,一个萝卜八头切。”
“有时候,一个萝卜就让一个人八头切了。”马林说。
“这么说,你下决心不管赵镇了?”老旦说。
“噢么。”马林说,“你能管你管去,我不管。”
“你不管你不管,这次领回来的女人要给大旦,我又不吃亏。”老旦说。
“你个驴熊!”马林说,“人家给你领女人,你还告人家的状,你个驴熊。”
老旦对马林笑了两下。他觉得这事确实有些好笑。
“嗬。嗬嗬。过两天我就给大旦成亲,到时候你来喝白菜汤,一定来,你忙,我走呀。”
老旦背着手,马林看见老旦的手指头在后腰背上得意地动弹着。
两天以后,环环和大旦见了一面。又过了两天,环环和大旦便成了大礼,成了老旦的儿子大旦的女人。按照约定,环环白天在赵镇家照顾坐月婆,晚上回老旦家睡觉。先一天,老旦从白菜地里挖了五十棵白菜。这也是事先的约定。老旦把那五十棵白菜做成汤,给村上的几家头面人物喝了一次。挖白菜的那天,老旦心里很难过,一句话,两亩白菜就成了赵镇的,他想不通。他流着泪给大旦说:“这是咱父子两个一年的血汗。”
“噢么。”大旦说。
“你噢毬哩,白菜很容易就成了赵镇的,你还噢么。”老旦说。
“那你让我说什么?”大旦说。
“你走吧,你先走,我在这里坐坐,我知道你现在想的不是白菜。”老旦说。
大旦背着白菜背篓走了。大旦心想他爸说得对,他这会儿满脑子是环环的身子和大腿。
风一会儿就吹干了老旦的眼眶,他在白菜地里坐了半晌,太阳早已落山,地里的湿气上来,毛毛虫一样在他的屁股上爬来爬去。他想他不能再坐了,再坐下去湿气就会钻进他的肠子里。他希望他的两亩白菜明天就烂在地里,烂成一堆又一堆臭泥,发出粪尿一样的气味。他这么一想,便有了一些激动。他走到白菜地中间,掰开几片叶子,把手伸进去,抓住脆嫩的菜芯在里边胡揉乱捏了一阵,然后再把叶子盖好。他一连揉捏了十几棵。
“你们烂了吧,看在我老旦的老脸上,烂了吧。”他对满地的白菜说。
他站在白菜们中间,像一只孤独的老狼。他的手指头上粘满了白菜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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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
好看,故事情节丰满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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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的小说 感觉结局没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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