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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姊妹叽里呱啦刚走进院落,就听到母亲在堂屋里大声喊我们:“孩子们,你们看看谁来了?”从母亲那透出兴奋和自豪的声音,这客人一定不同寻常,我们家的正门平时是关闭的,不得随便出入,只有遇有婚丧嫁娶或祭祀或者有贵重的客人才打开。我家的正门开在住楼的左侧,过道和走廊相通,住楼前面有二米宽的走廊,连接中堂和横屋,走廊靠檐边装有带靠背的长条板凳,我们穿过走廊,直奔住房左侧的正门。大舅和舅妈故意背对着大门。我们走进去,一眼就看出来是大舅和舅妈两人,顿时我眼睛放光,大姐和二姐喊了大舅和舅妈一声,兴奋地站在母亲的身旁,我直向大舅大喊,大舅一把将我搂到他的身边说:“三丫头长高了,越发漂亮了, 想大舅和舅妈了吗?”我毫不犹豫地说:“想,大舅来了,我家就像过年,有肉吃”。 二姐伸出舌头对我做鬼睑说:“羞,羞,羞,只知道吃。”舅妈长得清瘦,脸色苍白,拉住二姐的手说:“媛丫头懂事了,十二岁了吧。”母亲接过声,说:“是的,他舅妈的记性好。”舅妈说:“这几年他舅在县城行医一直冒得机会回来看你们,这次我特意和他舅回来看看。看上一眼,心里头踏实多了。”舅妈见到我三姊妹显然话多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母亲坐在堂屋里,一张旧八仙桌上点燃着松节油灯,油灯的光亮是昏黄色,比起夜空中月亮光相差不了多少,大舅和舅妈坐在母亲的旁边,母亲显得很冷静看着我三姊妹,看了很久才把眼光移到大姐身上说:“女女,你今年十五岁,也读了几年书,母亲不能留你在家里,耽误你的前程,你明天跟你大舅走吧。这次你大舅和舅妈特意为你这件事来的,他有个在县城思思纱厂做工的朋友,那里招收女工,想带你去工厂做工,那里的日子比家好过,有你大舅和舅妈照看,我也放心。”母亲说着眼睛红了。大姐默不作声,低着头,双手抓住衣服的下角在不停地上下摩着。二姐露出羡慕的目光看着大舅说:“大舅,你带大姐去县城,我也要去。”大舅拉住二姐的手说:“等你到了女女这个年龄,舅给你找工作,好么?”二姐笑了说:“大舅,说话可要算数。”大舅也笑了说:“媛嫒成大人了,好,大舅答应了。”我急了说:“大姐去了,二姐去了,我长大了也要去!”大舅连声说:“都去,都去,把你母亲也接到县城去,一起住我家。”我拍着小手在堂屋里蹦跳起来:“大舅,真好。”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起床做饭,吃过饭,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山岗上升起,微微的春风轻轻地吹拂着,母亲带着二姐拉着我的手送大舅、舅妈和大姐三人去码头乘船。出了冲口,我们默默地走在冲口往码头去的田埂路上,路两边的草是一片嫩草,沟水边的杨柳泛出了嫩芽,垅田里一些油菜地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散发着浓郁的馨香,成群结队的蜜蜂在花丛中飞舞着,传出‘嗡、嗡、嗡’ 的欢畅声,有一个小孩爬在一条黄牛背上吹着木叶歌,有几个庄稼汉开始在田垅地里翻耕自家田地,施肥准备播种,这些人是怕延误春耕,早些行动,也许因为家里缺乏劳动力的原因,又没钱请人帮工。母亲看到这一切,心有所动:“女女一走,家里缺了个帮手,要不留下她呢?”
母亲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样子,引起我的好奇。我不明白母亲的反常,也不知道母亲想些什么,我很羡慕大姐的幸运。母亲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脑海里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母亲又恢复原先模样,沿途谈了父亲走后,冲里人对母亲的冷淡,引发大舅和舅妈大发感慨:世态炎凉。谈笑之间,很快来到离云山冲约一里半路远的码头上。云峰山区的码头在一座山凸的山脚下,这座山的半坡上巧妙地造化出一点平地,其实,是半块斜坡而较为阔气的山岭,一条连接着出口的山门整齐有序,台阶摆弄开去,形成的阶梯,直延伸到脚下水里深处,这里水域宽阔,地势平坦,是行船、放排的歇息、停泊的河湾。曾有数千万个立方米的杉树松树柏树从这河湾的码头起运,运往外地,是云峰山区的人们生活生存的重要生计之处,是远方客人的必经之地。活跃的宝庆和本地排帮就扎根在这里。小小乌篷船, 停泊在码头上。大姐穿了一身织布染蓝的褂子跟着大舅上了乌篷船。大舅站在船头大声对岸边的母亲挥手说:“小妹,放心,回吧。”小乌篷船徜徉在溪河里,离开码头,沿着河畔茂密树丛向西南方向行驶。母亲站在码头上的那棵古老的水柳前,好似那敧斜的老树干斜卧在溪水边,把细细的枝叶垂到水面上,随风便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片涟漪。乌篷船已经远去,母亲的眼泪潄潄地流了出来。我看着母亲,对二姐说:“母亲哭了。”二姐没有做声,前去拉母亲的手说:“娘,我们回吧。”
不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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