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曲第二章第6节(2)

  “我们来到垂耳妖婆住的洞口,三个妖娃正在那里玩耍。妖娃们见到我们到来,互相说:‘怎么搞的,我们家的‘鸡鸭’打脱了。’于是,好奇地跑来看我们,却不敢伸手捉拿。我说:‘哼!什么‘鸡鸭’,我们是人。你家的‘鸡鸭’关在哪里?’妖娃们张着大眼睛,盯住我们不吭一声。我手持铜宝剑向妖娃们说:‘你们怕这个不怕?’妖娃们微微一笑说:‘我们不怕。’蚩尤唰的抽出泡木剑架在妖娃们头上说:‘这个,你们怕不怕?’妖娃们一看是泡木剑,大惊失色道:‘哎唷唷,哎唷唷,这个,我们怕。’我面带笑容,语气平和地说:‘妖娃,我们是你家的亲戚,不是‘鸡鸭’,你们娘去捉‘鸡鸭’有事慢点回来,她要我们先来告知你们,如是饿了先吃饭,不必等她。’三个妖娃仍很害怕,痴呆地盯着我们,一声也不吭。我又以平和的语气说:‘我们不欺哄你们,饿了快去吃吧!’妖娃们说:‘我们已经吃了,不饿。’我还是和气地说:‘你们吃了,我们没吃。我们饿了,你家‘鸡鸭’关在哪里?快去找点我们吃。’三个妖娃仍迟疑着,没有理睬我的话。我一怒,抽出泡木剑扬向妖娃们头上严厉地说:‘要是不给我们吃,我砍了你们几个’。妖娃们害怕了,惨叫道‘哎唷,哎唷,不要砍,不要砍,我们给,请跟我们去拿。’妖娃们引着我们进入一处宽敞干净的洞厅,要我们在这里等待,说:‘我们去拿来你们吃。’我问:‘你们去哪里拿?’妖娃们指着对面门说:‘我们去那里面。’我们急忙跑去打开洞门,一股冷风从洞里吹出来。冷风从洞底往上吹,洞顶有天窗,微弱阳光射进洞里。我借助微光看去,整个洞厅重叠堆满了人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我明白了这是亲人们的尸体了。目睹如此惨状,我们悲痛极了,但为了拯救亲人,我止住了泪水对妖娃们说:‘你们吃,我们看看。’妖娃将尸体拉到宽敞洞厅,再由旁边的葫芦里抽出一根小竹管插进一具尸体耳朵,吹三口气,尸体乌黑的面孔慢慢变黄色,逐渐地泛起红润,死人复活了。妖娃们扑上复活的身躯,大口吮吸人血。血液被吸干了,复活的身躯又变成了僵尸。妖娃们吮吸了人血之后对我们说;‘现在我们吹,你们吃。’我们明白了小竹管能使亲人复活。我们决心把小竹管弄到手。于是,我说:‘我们不吃你们吹的。我们要自吹自吃,借你们的小竹管我们用,用完归还。’妖娃们紧紧捏住小竹管说:‘娘说过,不许借外人。让我们吹,你们吃。’我说:‘借我们把死人吹活,我们吃了,一定归还你们。’持小竹管的妖娃把竹管藏在衣兜里说:‘还是不借,怕娘回来打我们。’我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我抽出泡木剑架在妖娃们脖子上,严厉地说:‘借不借,不借头就落地。’妖娃们害怕得浑身发抖,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惨叫说:‘哎唷,哎唷,我们拿,我们拿,不过用完得还。’我盯着大妖娃说:‘我已经说过了吗,我再重说一遍,我们说话是算数的,说了要还,是一定要还的。’妖娃们无可奈何地将小竹管递给我。我将小竹管放进腰包,随即又问妖娃:‘那些娃娃们睡在什么地方。’妖娃们手指黄葫芦说。‘睡在这黄葫芦里。’我以为妖娃们在耍弄我们,很生气,一巴掌向大妖娃打去,并说:‘你们讲鬼话,葫芦够你们睡吗?’妖娃们余悸未消,憨痴痴地望着我们说:‘我们不欺骗你们。娘和我们都睡在里面。’我说:“好,你们钻进去睡我们看看,如是欺骗,我杀死你们。”妖娃们很害怕我们,听到我这样说,便迅速钻进葫芦。我顺手塞紧葫芦口,把葫芦丢进黄河,葫芦随着滔滔黄河往下游漂去。

  “我们处置了妖娃之后,走进洞里把被垂耳妖婆残害的亲人尸体移到宽敞洞厅,用小竹管依次插进每具尸体的耳朵吹三口气,全体男女老幼复活了,不过一个个瘦骨嶙峋。我吩咐两位小弟回阿吾十八寨找粮食锅碗,同时把三位姐姐带来煮饭给亲人们吃。自己上山采药给亲人补养。亲人们吃饱饭,喝药了,不久个个都恢复了体力。我带领年轻人扶老携幼回了家乡。阿吾十八寨苗民获得了新生。

  “苗民们回到久别的故乡后,便自动聚集到村寨的平坝上,当我在两位小弟陪同走到平坝上正想向大家讲话时,有位老翁突然哭诉说:‘蚩尤,我的好儿呀,是你救了我们。’接着,有的称我们三人为‘我们的好后生’,有的称我们三人为‘我们的好长兄’,都说我和我的小弟救了他们,大家转悲为喜,拥向我们三位英雄,把我们围起来,成千上万双手把我们举过头,往空中抛舞,以示对英雄们的感激之情。大家安静下来了。我向大家说:‘老幼亲戚们,请大家先回家好好休息,我们选好日子,再请大家按苗家礼规欢庆。’于是人们纷纷离开坝子回家。苗民们离去后,我向两位小弟说:‘我由岜茫岜冒起程来前,师傅嘱咐说,我回来满三旬,他送我的鸟益鸟果就随后来。现在快满三旬。为了迎接鸟益鸟果,我们要把寨子打扫干净,把邪魔扫除。’两位小弟赞同我的建议。小息之后,我吩咐姑娘、妇女把房屋、院落、道路打扫干净,男青年每人砍三棵泡木条持在手中;我和我的两位小弟削了几百块泡木树牌子,用‘戛一’在其上画上符号。一切工作准备停当,就开始扫寨活动。

  “在扫寨这天,我令持泡木条的青年站在各户房前屋后,我背着泡木树牌子逐村扫寨。每进一户,我都念咒词:

  ‘是谁到尤家灶房?我蚩尤到尤家灶房,要把邪魔赶走光。

  是谁到尤家客厅?我蚩尤到尤家客厅,要把邪魔扫干净。

  是谁到尤家堂屋?我蚩尤到尤家堂屋,要赶邪魔把门出。

  我蚩尤呼风,狂风把邪魔吹翻天去。

  我蚩尤唤雨,洪水把邪魔卷下龙潭。

  叫它去得干净,叫它去得利落。

  大家耳朵听不着,大家眼睛看不见。’

  “随着‘呸’的一声,房前屋后的青年跟着‘呸!呸!呸!’三声,乒乒乓乓,乒乒乓乓的连击房屋篱笆。我跃出大门,在门边插一块泡木树牌,屋里人把垃圾撮出,顺手关门。如此的由一户到一户,由上寨到下寨,十八寨全部扫完,各户大门,各寨路口,都插上泡木树牌,防止邪魔进家进寨。我还让全体苗民把扫寨清除的垃圾送往垂耳妖婆住的方向堆起来,并嘱咐大家转回时不得调头后看。当人们转回未进寨时,突然乌云骤起,狂风暴雨大作,把垃圾冲得无影无踪。苗族在每年阴历二三月间,每个寨子都要举行扫寨活动(村寨为单位,请迷腊或道士把瘟疫、疾病和火灾扫出村寨,然后把各种颜色纸贴在茅草绳上,将其横挂在进寨的各条路口上端。认为这样做了,当年就可以消灾免难。),据说是由此传来的。扫寨结束,我又指挥大家修一栋圆形花房,庆祝胜利,迎接鸟益鸟果归来。在花房中间栽一棵长青树,树梢穿过花房顶向外露出。姑娘们将她们精制的花朵系在花房上,把房屋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将两把泡木剑交叉拴在花房门顶,让人进无事,鬼进头落。花房修好的第三天,正是我回到阿吾十八寨满三十天。我说:‘这天是好日子,大家要把盛装穿起来,把芦笙吹起来,好好的欢庆。’于是人们穿起盛装,带着芦笙拥向花房周围。我说:‘今天苗家的鸟益鸟果要由岜茫岜冒飞来,它们栖宿在花房顶端的树梢上,花房周围是大家狂欢的地方’ 。我请大家调头向岜茫岜冒方向嘹望,人群蠕动起来。苗民们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岜茫岜冒上空呈现两个小红点,逐渐散开成两朵鲜花,离人越来越近。啊!那不是鲜花,是两只鸟从天边直飞花房而来,鸟益鸟果飞来了!‘蚩尤、蚩尤’的声音在花房上空回荡,鸟益鸟果慢慢飞落在花房的树悄上。两只鸟益鸟果非常美丽,嘴壳红艳,脚白生生,一身开花开朵。小孩双目盯注不转眼,小伙们向们吹笙弄笛,姑娘们手持鲜花向它们招手,男女老幼都向它们拍手欢迎。我宣布:‘老幼乡亲们,喜庆吉日到了,大家尽情欢唱吧!’于是群情激奋,狂欢跳跃,欢欣异常。苗民们感激地说:“蚩尤拯救了我们阿吾十八寨,我们爱戴他,崇敬他。”苗民们拥护我为阿吾十八寨的领头人。

  “我到了成家之年。好心的长辈想将自己的爱女嫁给我。我感激长辈们的心意,但我表示要与大姑娘成亲。苗民们备办好礼物,择吉日为我们三对情人举行婚礼。结婚这天,分三伙送亲。为我送亲的人把大姑娘送到我家,我将事先熬好的药请大姑娘母亲给大姑娘服,还要大姑娘服完后洗澡。大姑娘在洗澡时脱了一层皮,变成了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女。她迈着轻盈健步走进洞房。鸟益鸟果为她如此美丽歌唱。我与大姑娘成了亲。三对情人的婚礼举行了三天三夜,阿吾十八寨的苗民为英雄们的喜事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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