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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由酷热变得凉爽,由凉爽渐渐变得寒冷起来,入冬前夕,大舅和舅妈先一天来到云山冲,告诉吴化龙实情,吴化龙大叔同意按照苗家人风俗办理儿子的婚事,整个人就像喜癫了似的,他各家各户奔走相告:“我儿子要回来了,和吴女一起回来成亲的。”冲里人只是不信,背后骂他是疯子,想儿子想疯了,纷纷来我家找母亲澄清事实,当母亲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冲里人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第二天,我大姐和吴文广同时出现时,冲里人才真正相信,整个冲子又一次进入狂热的冲动之中,举冲欢腾。中午前,吴保大爷夫妇,吴化龙大叔,大舅和舅妈,母亲,坐在我家堂屋商量。一会儿,家里来的人多起来,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吴保大爷致词,他说了一些照例的客套话和欢迎来宾的话。他把先系在墙壁上的缀着缎带的桂枝,又称喜帖,取下来发给来客每人一支,由红蓝两色丝带互缠着,红代表新娘,蓝代表新郎,男女来宾新婚那天要一直保留这个标记,女的插在帽子上,男的插在钮孔上。这是准许证和入场券。
于是,吴保大爷再致贺词,他邀请冲里冲外所有的族人、族亲,所有的孩子、亲属和朋友,参加祝福仪式、宴会、舞会和以后的一切节目,最后他说:“你们受到邀请是荣幸的,再次感谢你们的光临。”邀请仪式结束,众人纷纷离去,邀请仪式很大,在云山冲每一家都请到了,但参加婚礼宴席的每家只有两人,一个是家长,一个是小孩,我随同母亲参加过冲里举办的几次婚礼宴席。
婚礼的前夕,下午两点钟左右,乐队来了,有的吹着唢呐,有的吹着芦笙,配着大号、皮鼓。他们的乐器装饰着长丝带,奏出《开亲歌》,节奏缓慢。当吴保大爷宣告婚礼就要开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亲朋好友都来陪嫁,在屋前的空地上跳舞,造成欢乐的气氛。夜幕降临时,冲里人开始做奇怪的准备工作,大家分成两组,到天色暗淡下来,便举行请歌郎对唱“酒歌” 仪式。在我家里,母亲大舅、舅妈、大姐,还有冲里十几个年轻俊俏的女子,两三个受人尊敬的老妇――能说会道,对答如流的邻居,严格遵守传统习俗,然后又从亲友中选出十六个壮实的男人,特别是大舅请来界岭寨的夏寨主,他能说会道,口若悬河,他举办过多次婚丧仪式,基本上他是愽学的,擅长辞令,他代表女方做代言人,出色地完成自古以来沿用的某些仪式。比如前来‘陪嫁’的亲友合唱《嫁女歌》,用歌来抒发离别之情,大姐则难舍难分地‘哭嫁’, 吃‘离娘酒’ 和‘辞行饭’ 等等。代表未婚夫家的代言人是云峰山区最有权势的区长傅树仁,他的到来给这次婚礼争光添彩。女方亲友全部聚集在院落的右边时,大舅亲自指挥家里人把院落一分为二,用树根横在中间,有一种庄严等待的寂静。一会传来歌声,笑声和乐器声,这是迎亲的队伍,吴文广领头,他的代言人,亲朋好友和十几个冲里年青后生,在乐队旳吹吹打打,跳着芦笙舞进了我家院落。他们在院落的左端坐在摆着酒坛的桌子周围,院落里早已生起好几堆篝火,正熊熊燃烧, 旁边柴棒堆积如山,两个阵营摆好阵势后,吴保大爷从左边围坐的酒桌上站出来宣布:“喝酒仪式开始,大家举杯,请男女双方歌郎歌姐对唱‘酒歌’ 。”男方歌郎端起酒碗,顿时唱起酒歌,声如洪钟,响彻云霄;男方歌郎歌声一停,女方歌姐接歌对唱。这‘酒歌’ 一般要唱一晩, 直到笫二天上午, 全套‘酒歌’ 分‘拦门歌’、‘ 十折歌’、‘ 公爷进地歌’、‘ 结亲路歌’、‘ 三代根基歌’、‘ 奉亲歌’、‘ 过定歌’、‘ 谢主家歌’、‘ 龙船歌’ 等九个部分, 歌词有15000余字, 均用苗语演唱。歌郎毎唱完一段, 大家跟着和起歌尾, 悠扬悦耳, 热闹非凡。喊到最后, 由女方代言人宣布搬开分界线上的树枝,男女双方所有亲友越过分界线搬走院落里的酒桌跳舞联欢,大舅拿出一只腊鸭表示‘龙船’, 由男女双方歌手各扯一端, 边扯边唱, 唱赢的赢得鸭子, 意为赢得‘龙船’ 。为酒歌中最精彩的高潮。唱完酒歌, 天已经大亮, 迎亲队伍带着新娘在预定出发的时刻之前,大伙儿先吃过放有大量胡椒的汤茶, 和丰盛喜酒菜肴。吴文广家离我家五、六十米远,但迎亲的队伍要绕冲一圈,我们得走上半天地的路,然后再进吴文广的家去举行结婚祝福礼。天气好,-阵欢快的唢呐声招徕无数看热闹的,冲里的石子铺成的路本来就不宽,且高低不平,看热闹的很多,把路都给挡住了。这天,吴文广穿着借来的婚装,他头缠青布帕,大如斗笠,身穿花格对襟衣,衣扣七颗,内外七件(最外层扣最下边的一对纽扣,第二层扣最下边的两对纽扣……以此类推,一直到扣完最里层的七对纽扣,层层新衣全能由外看出。),衣袖长而小,裤简短而大。吴女挽发髻于头顶,戴-顶借来的约20公分高的银花冠,银冠上插着约1公分高的银牛角,角尖系彩飘,银冠下沿,圈挂银花带,下垂一排小银花坠,脖子上戴的银项圈有好几层,多以银片打制花和小银环连套而成。前胸戴银锁和银压领,胸前、背后戴的是银披风,下垂许多小银铃。两只衣袖呈现出火红色的刺绣,袖口镶嵌着一圈较宽的银饰,身穿“百褶裙”。 大姐长得婷婷玉立,显得温柔敦厚,尽管昨晚一夜不曾合眼,她那像晴朗天空一样澄清的心灵却充满欢乐。眉欢眼笑,还有少女的羞涩所抑制的内心火一般的热情,使她的脸颊泛起一片光釆,宛若家门外那株在四月开放的桃花一样美丽可爱。吴文广牵着坐着大姐的小青马走在人群的前头,显得格外注目,随后,是欢乐的乐队吹着唢吶, 队员们跳着舞,一直走到吴文广家门前。
吴文广家是一排三进两间的朩房,堂屋门上贴着-幅对联。
上联曰:今朝喜结鸾凤深情厚意;
下联曰:昔时饱经苦难恩风惠雨。
横披曰:天作良缘。
吴化龙请来了厨师在家里办厨,在家门口摆了丰盛的筵席。男女落座,一直吃到子夜,从中穿插着跳舞和唱歌,尽情狂欢,女旳执笼,男的执笙。宋人陆次云的《洞溪歼志》中所述:‘苗人之婚礼,曰跳月。其歌衰艳,每尽一韵三迭,曼音以缭绕之。而笙节参差,与之缥渺而相处,吹且教,手则翔矣,足则扬矣,睐转肢回,首旋神荡矣。’
大姐结婚后的第三天,和吴文广离开了云山冲,随大舅和舅妈去了县城。吴化龙也离开家, 仍然回去守云峰阁,把他家的门锁匙交给我母亲看管。
眨眼工夫,云山冲安静下来,冲里人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母亲也很快从兴奋之中平静下来。
不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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