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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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晓刚不知从那里得知吴文广结婚的喜讯,一下船,提了一些礼物由外甥夏虹陪着匆匆忙忙赶到大舅家来贺喜,到了门口,夏虹点燃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一片炸响,惊动了屋里的大舅、舅妈、大姐和吴文广,他们四个正好在屋子里收拾,吴文广去门外观看,一见是唐船主和夏主编,不由一阵高兴,顿时喜眉笑眼,大喊:“稀客,稀客,请进屋里坐。”唐船主拱手道:“恭喜, 恭喜恭喜了。”吴文广忙把他俩介绍给大舅、舅妈和吴女。大舅笑道:“喜兆, 喜兆。”赶忙请他们入坐, 说:“坐起, 坐起。”大姐上油茶。舅妈和大姐下厨。四个男人边吃茶边聊家常,气氛十分的热烈,大舅这才知道他们还是族亲,都是天山界人,谈话的语气显然又亲近了一些,睌宴安排在屋子后面的菜园里。吴文广搬去了一张八仙桌,本来说, 女子是不上桌的,他们破除习俗,破例叫舅妈和大姐同桌共饮。舅妈和大姐以水代酒敬了唐船主和夏虹各人一杯后,吃了一点东西就回房了,菜园里就剩下四个大男人围着桌子喝酒。大舅高兴, 酒量就大,平时只是喝一点养身酒,唐船主和夏主编酒量不错,唐船主频频举杯敬大舅说:“请!” 大舅喝够了,客气地弯腰站着, 一只手掩着酒杯:“您老哥海量, 我的酒够了, 再喝就醉了。”唐船主仰脖喝干酒, 把酒杯倒拿着说:“您老酒量我拿不准, 大喜日子,不醉不休,干了。”吴文广机灵地用一杯凉白水换下了大舅的那杯酒,大舅会意了吴文广的眼色, 大舅便也端起酒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喝了这杯, 我会醉倒在这桌子底下。”唐船主说:“您老是医生, 是大知识分子, 这杯酒醉不倒人, 喝了, 直慨点, 喝了。”夏主编说:“夏医生, 喝了。”大舅一只手紧捏鼻子, 一皱眉, 一仰脖, 将酒喝干。连说:“醉了, 醉了。”唐船主说:“好, 喝得痛快。”这时,皓月当空,一轮明月就象悬挂在空中的一盏汽灯,撒下来的银光把难得有的这样喜庆的菜园地照得雪亮,月亮似乎也在为这一对结婚才几天的新人贺喜。吴文广敬过唐船主和夏虹,夏虹回敬吴文广酒时说:“今晚的月亮真好,和我们共同庆祝这喜庆的日子,文广兄,你是我遇见的难得的人才,在这个清静的时候,何不喜上加喜,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听你讲述我们苗家人的一些来历和习俗,来助兴。”唐船主说:“好主意。”大舅说:“好。”吴文广说:“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讲我们苗家人在明清时代为什么会被划为‘熟苗’ 和‘生苗’ 吧?据史书上记载:南方长城,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1573年——1620年),全长190千米,它北起湘西古丈的喜鹊营,南到贵州铜仁的黄会营,又名亭子关,贯通湘西凤凰境内。我们苗家人自其始祖蚩尤战败后,自北到南,由东到西,转辗迁徙,足迹遍布半个中国,乃至国外。我们苗人所经历的战争,岁月之长,次数之多,规模之大,牺牲之惨,举世罕见。像天山界地区流传的《迁徙歌》,歌词道:‘直力城啊直力城|平又平来宽又宽|大坝子一望无边|人们年终进城一游一周|欣赏城仙好风光|房屋成排起在平原上。’还有《迁徙舞》,全舞长达17套53小节,再现了苗家先人在中原战败后,为了保存自己,与敌人拼博,爬山涉山,南徙西迁,勇斗猛兽,征服自然的一系列历史事件,呈现出一种铁血风尘的雄风。这类反映战争、迁徙方面的歌、舞很多,它主要是用来表达苗家先人的艰苦奋斗精神,激发苗家后人的战斗意志,保卫民族生存。湘西武陵山是唐宋以后遂渐形成的一块较大的相对稳定的苗人聚居区,他们是因古代荆蛮由云梦洞庭湖泽地带,被汉人逼迫退守一隅而形成的,且长期受历代封建帝王和汉人的压迫和欺凌,因此,这里的苗人反抗精神尤为强烈,自元末明初,这里的民族分裂一天天加剧,许多苗民被迫走上反叛的路,他们杀官掠地,劫富济贫,严重地扰乱了刚建立的大明王朝的统治秩序,从明洪武十四年(1318年)至明万历年间的二百多年中。由朝廷发动大规模征剿就有三十三次,而且征剿一次比一次残酷和惨烈。几乎毎七年就被征剿一次,要杀光被他们认为的‘恐怖分子’ 和‘没有被教化的苗民’。然而苗家人以其顽强的生存能力,在湘西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繁衍,一代一代,生生不息。明嘉靖年间,总督张岳在镇压苗民起义后,开始‘疏罢湾溪等堡,更设哨所凡十三’ 。围绕腊尔山苗区边沿,由西而东而北筑建,构成了对腊尔山地区的一个弧形防线。到了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分守湖广带管辰沅的兵备道参政蔡复,亲历边疆,他揣度镇压苗人的艰难,苗路的崎岖,要彻底打垮苗民的反抗,防止苗民收复被占领的土地,光靠那些单一的碉堡哨卡扼其险阻是远远不够旳,对付这种成规模的军事进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苗汉边界修一道长城。于是,他向朝廷请金四万三千两白银,筑沿边土墙,上自铜仁,下至保靖,迤山亘水。墙高二点三米,基宽一点七米,顶宽一米,它的质料却异常坚硬,清一色的青石砌筑而成。这就是史称的苗疆边墙,以边墙为界,划分‘生苗’ 和‘熟苗’ 。边墙之外的苗民为‘生苗’,之内的苗民为‘熟苗’ 。”

  夏主编拍手称好说:“你讲的‘苗疆边墙’, 我曾去走访过,搜集了一手资料,苗疆边墙的建造,其实是苗家人心中的一道深深的伤疤,它一天不倒去,苗家人就一天不与汉人友好,明宣德六年,湘西苗民和贵州松桃苗民联合起事,与明军战争达八年之久,此后干戈烽火连绵不断。明朝末年,湘西苗民掲竿而起,他们消灭边墙驻军七千八百多人,将一百九十千米的边墙全部墔毀。到了满清统治的二百多年中,苗家人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反抗,仅清乾六十年(1795年)湘西苗民大起义,清王朝调集了南方七省四十万的官兵围剿,到淸嘉庆四年(1799年)凤凰厅同知付鼎上书:‘固我藩篱,严防苗民再犯。’向朝廷申请延修及改建边墙,一道由讯堡碉楼屯卡哨所炮台关门等组成的边卡防御体系才基本建成。明、清两朝统治者修筑苗疆边墙,目的就是镇压苗民,控制苗民发生暴动,但边墙的修建从客观上起到了安定社会的作用。由于边墙的长期隔离,封闭在墙内的苗民得以安居乐业,于是孕肓出苗家人独特的民族文化,也就涌现出无数风流人物。这是我们苗家人值得庆贺的,如今是苗汉一家,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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