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回去了。”程音脸上习惯性的挂着淡淡的笑，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和煦。

　　“别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肖颜试图挽留。她知道是她的新歌坏了事，原本程音可能再多留一会，但那首歌一出，她就退散了——“话说我自认为那歌写的还不错，你们怎么一个个都避之不迭呢？尤其是你，多符合你音色的歌啊。”

　　程音忍不住笑了。“你当我看不懂歌词？神女的爱情故事我可不敢染指。”

　　“什么染指，说得这么难听。说真的，这首歌本来就是给你写的，为你量身定做，我琢磨了三年才终于出来，你不唱谁唱？”肖颜拉住程音刚提起的书包，又给vivid使眼色。

　　Vivid单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是啊，专门给你写的，然后拿着到处刁难人。”

　　“怎么说话呢！”肖颜气不动vivid的不上道，眼见程音把书包带子从她手里缓缓抽出去，马上抛开那个不懂事的家伙，蹭到程音跟前。“你就试一下嘛，就一下！”

　　“我看过了，唱不来，真不行。”程音言辞恳切的拒绝。

　　“那真可惜，这首歌恐怕就要永远蒙尘了。”肖颜叹了口气，伸手拍拍程音的肩。“我原本觉得只有你唱得出那种感觉，结果你偏偏不肯……不说这个了，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程音拉了拉肩上的包。

　　“不用防贼一样的防我，我不是赖皮好吗……”肖颜苦笑，她不过是有一次拉包留人的记录，这丫头居然就防她防成这样。“我是真的可惜。你来录音棚太少，一年也不见得来两回，今天难得来，居然又要走了——还只录了一首歌。”

　　“那你下次多编几首歌叫她唱啊。”vivid斜靠在门边，一手搭在门沿上，另一手还是插裤袋，说不上是希望程音留下还是希望她早点走。

　　“那她肯定不来。”肖颜给了他好大一个白眼，只能把程音送到工作室外面。

　　vivid送得更远一点，直把程音送到地铁口。在挥手道别的时候，他塞过去一张纸，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郁闷。“喏，《楚云深》的简谱，带歌词的，你在地铁上可以看。她不会放弃的，认定的事情缠也缠到你烦，做好准备比较好。”

　　对程音来说，肖颜的盯大概是一种麻烦，毕竟作者怕催稿的编辑，歌手一样怕催音的老大。不过这也要看是对什么人，他倒是想被肖颜盯着，奈何作为一个录音师，还是一个从来不拖欠任务的录音师，他想也没地儿让老大催着缠着交活计……哎。

　　“她不放弃我就得答应？那世上的事情就太简单了。”程音耸了耸肩，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A4纸。“你也别放弃啊，努力帮我分担一点她的轰炸呗。”

　　对着一脸轻松的程音，vivid竟然无言以对。一厢情愿什么的，还真的是……“反正好自为之，各自努力，做好该做的，等着该来的结果吧。”

　　“知道了，我回去会琢磨的，带着《酒酿相思》的那一份。”程音看了眼和上一首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楚云深》歌词，将纸叠了叠，放进包里。

　　Vivid目送着程音不甚出彩的身影融入人流之中，脚尖在地面上碾了碾，转身准备离开。

　　说真的，他很期待这小姑娘的新作——不管是斟酌过情感融汇比例的人情歌《酒酿相思》，还是精心摸索之后的仙气歌《楚云深》。

　　“陈玮？”陆盏刚走出几步，就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瞄到了熟人。

　　倒不是他眼神有多好，而是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只有陈玮一个立在那里不动，他个子又高，身材又瘦，从里面出来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他了。

　　vivid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玮这个名字，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人叫了——他眯起眼看过去，也是小小的惊奇了一下。“陆盏？”

　　“嗯，难为你还记得我。怎么不走？”陆盏走到vivid身边，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

　　“就走。你往哪边？”vivid抬起脚，向着一个方向走出一步。

　　“我也是这边。”陆盏和vivid没什么交情，见他不待见自己也没什么不虞，只是觉得生活无处不巧合，他每天回家都走的路，今天居然遇上了老同学。

　　“你还是这边？”走过两个路口，vivid指着右边，已经有些惊奇了。他往工作室走的路，居然和陆盏这小子要走的路完全重合？难道这小子在附近有据点？可是不对啊，那边就是肖颜的工作室了，他从没在附近看到过他——不管怎么说，他每天在外面溜达，一天三次出工作室还是有的，而且时间不定，或早或晚，周围的熟人几乎都碰过面。

　　“嗯。”陆盏也挑起眉。他虽然出行时间不规律，但周围住了什么人还是大致知道的，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同学，似乎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倒是由不得他不讶异了。

　　两人心里各自盘算着，既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具体地址，又不好硬生生掉头就走，只能没话找话的扯着，心里祈祷另一个人快点拐弯。“你住这里？”

　　Vivid咳了一声，恨不得收回他刚才问的话。

　　“啊……你呢？”陆盏含糊的应了一声，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同时问出的问题要他先回答。

　　“呃……”vivid看了眼周围的店面，随便挑了个地方，“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盏甚至都来不及回答，就看见vivid头也不回的往一家卖窗帘的店铺那边走去，一双大长腿迈得飞快，似乎完全不是为了摆脱他而随便乱走。

　　“走这么快，好像我会吃人一样……倒是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好歹是十五年的老同学了呢。”陆盏叹了口气，心里牵挂着短信的内容，倒也没时间和vivid多磨叽。

　　“诶嘛，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班同学，从小学到大学的顶尖学霸，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难以交流……”窗帘店里，vivid扯着一块青绿色的布帘，透过上面飘逸的云纹看到陆盏远看依旧很挺拔很清晰的背影远去，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还不等vivid一口长气出完，他手里的布帘就被一股外力弄了出去。“可别把我家这幅山水画样子的窗帘扯坏了，进价老贵，还指着用它来吸引客人呢。”

　　“啊，布阿姨你好。”vivid混迹这一片已经五年，自然认得这家做窗帘生意的老板娘。

　　“哟，这不是司妍工作室的那个谁嘛，咋的，看上阿姨家的新窗帘了？”布阿姨笑呵呵的抚平窗帘上被vivid捏出来的褶子，理顺之后一放手，轻纱流泻，隐隐有光泽泛出。

　　“嗯，这窗帘真好看。”vivid真心赞道，“而且上面绣的字样也好，楚云深，三个字简直越看越有味道。”可不是有味道么，肖颜斟酌了多久挑出来的三个字，有味道的程音那滑头一看这题目就有了想法，早早起了溜号的心思。

　　“什么云什么深的，窗帘上莫名其妙绣三个没典故的字干什么。来，看清楚，这是诗句。”布阿姨把两幅窗帘拉出来，一副天青色的峰峦画样，上绣“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另一幅是浅碧色的江海画样，绣着“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的诗。

　　原来两幅窗帘放得有些紧了，布料轻薄透光性好，上面绣着的诗句又比较分散，山画面的“云深”两个字叠到了水画面的“楚”字上，粗一看去就是“楚云深”三个字。

　　Vivid扶额。他真是被这首众歌手踢来踢去的歌弄得有些神经衰弱了，看什么都是楚云深……果然回头还是得叫肖颜找程音多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