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多钟,庄妍、陈轩夫妻两个,研发总监王禹、财务总监孙一蓝、物流总监戴振义,厨师冯保国、帮厨小卫和清洁工小芳都围坐在客厅沙发上。
“于正,110电话拨不通!”工程总监薄乐心急火燎抬头冲着正在下楼的于正说道:“手机没有信号啊。”
于正听到薄乐的汇报,心说不妙:“没信号?不能上网了?”
“你看嘛。”
于正掏出自己的手机,只见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无服务”的logo,既然这样,他立刻又嘱咐薄乐:“你开车去附近有人的地方报案。”
“好。”薄乐转身跑出去。
手机没有信号,众人心里不免发怵。本来听到董事长遇害的噩耗,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想尽快回市区,可于正不肯放大家走,110又拨不通,眼下就都指望薄乐开车出去报警了。只有真正的警察来了,大家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能心安。
可才过5分钟不到,薄乐带回的消息更加出乎意料,所有汽车的油箱盖子都被打开了,里面的油不知什么时候被抽干了,这下子众人彻底慌了神,一窝蜂跑向停车场。
于正从事专职司机已经好多年,他知道现在的汽车都有防抽油的胶网,也没有放油的螺丝,小偷要想偷油,只能从滤芯器入手。也就是找一个管子放在汽车的滤芯器上,把点火锁开到ON档,直接抽油,这种方法不仅要求偷油贼技术高,操作手感也要好。眼下碰上这样的高手,于正心里暗暗叫苦。
“这是有人故意不让我们走。”深夜下看不清楚孙一蓝的神情,但声音听上去沉着理智。
“谁干的?站出来!”陈轩大声怒喝。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周围一片通亮,每个人的脸色也都照得惨白。此时虽是冬季,早过了暴雨汛期,但东滨市地处华南,受到高空槽和西南气流影响,冬季暴雨并不罕见。今天下午开车来的路上,很多人都在汽车的广播里听到有气象专家分析,东滨市高空12公里处于辐散区,类似一个“高压泵”,不断将低空暖湿气流向上抽吸,冷凝后将形成明显降水,预计今晚可能有暴雨。
“哎呀,好怕啊。”小芳声音颤抖。
“要下暴雨了,大家先回客厅集合。”于正招呼大家。
停车场与别墅一来一回,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淋了点雨。一回到客厅,李医生就请小芳煮一锅姜汤,驱寒暖胃,预防感冒。小芳答应着去了厨房。
于正认真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有人惊恐,像庄妍;有人的脸上写满了镇定,像孙一蓝,这份镇定与她的性别和年龄,甚至身份,都不吻合;有人似乎还带着点掩盖不住的小兴奋,像薄乐,也许他正在盘算着自己如何尽快博得新主子的宠爱,借机上位吧;看起来为董事长的死,真正伤心难过的只有王禹,面色沉重,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7点钟的时候,派对准时开始,那个时候于正分明记得董事长给王禹祝词,两人举杯相庆,还颇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氛围,可董事长什么时候就一个人回书房了呢?既然董事长已经决定出来放松度假,难道临近也晚了还回书房忙工作?不太可能啊。
“于正,要咖啡吗?”薄乐的问话打断了于正的思路。
“不要了,谢谢。”于正摆摆手。
薄乐本来在派对上喝了不少酒,适才又听于正吩咐急急忙忙四处打电话、找车子,此刻意识到被暴雨困在这栋别墅里,什么都完不成时,不禁有些颓然和气馁。此时他煮了两杯咖啡,和物流总监戴振义一人一杯,坐在沙发上醒酒提神。
冯保国径自走向餐厅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轩尼诗洋酒,打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询问在场其他人是否需要,众人皆摇头,他便索性坐在吧台上自斟自饮。
小卫本是他的助手,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喝酒的习惯。铁青着一张脸,眉头紧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在餐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巍然不动。
王禹和孙一蓝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两人的沙发呈90度的位置,不时相互商量着什么,看看于正似有所指。于正无意倾听,却还是被叫住。
“于正,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王禹说。
“什么事?”于正问。
“有件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孙一蓝在半年前查出来有淋巴癌,现在是晚期。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可以说,相当不乐观。所以,我想跟你商量,明早雨一停我可不可以先送孙一蓝回家。如果到时候警察需要做笔录的话,我可以随时送她到公安局的。”王禹语气诚恳。
于正望了望孙一蓝,的确脸色苍白,轻容憔悴。加上于正早就对她的病情有所怀疑,便一口答应:“如果明早警察没到的话,你们两人可以先走。只是,记得手机随时开机,保持畅通。”
“好。”
于正之所以敢放行让这两个人先走,不是因为于正信任他们,而是于正早已仔细回忆过晚上派对开始后的整个过程。自始至终,庄妍陈轩夫妻、王禹、孙一蓝、李医生包括自己,都没有离开过派对,根本不具有对董事长下手的时间。要说派对中间有人消失,那最可能的就是清洁工小芳、帮厨小卫和主厨冯师傅。
小芳是个从农村进城打工的乡下妹子,清秀勤快,于正与她没见过几面,说话也多是有关于董事长的行程、行李、住房之类的琐事。
冯师傅与老板是几十年的老相识,虽然于正看不出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从冯师傅每次来公司找董事长前倨后恭的样子,也感觉得到他们的交情一定不浅。至少董事长每次在公司听说冯师傅来找他时,不逶迤,不搪塞,而冯师傅大多数时候还是心满意足离开公司的。
小卫呢,冯师傅说是他新收的徒弟,但在于正看来可不见得是真的,很可能是冯师傅在吹嘘自己,觉得自己国家一级厨师出马,如果身边连个小弟都没有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抓小卫来既撑门面,又帮得上忙。
于正思索间,趁着这几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机给他们拍下了照片。
“冯保国,是你杀了我爸爸!我下午看到你去过我爸爸书房,我爸爸当时把你骂得很凶,你一定非常记恨,所以杀我爸爸出气……”原本失去父亲的庄妍早已经心痛至极,此刻在黑暗中听到有人故意不让大家报警,又走不出去,联想到下午父亲在书房雷霆震怒,精神几近崩溃。
“小丫头,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你父亲死的时候,我可一直都在忙活,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的,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冯保国扬手辩解,要冲上去跟庄妍理论,被薄乐一把拦住。庄翰林死了,庄妍以后就是公司最大的老板,必须保护好喽。
“冯师傅下午从庄总书房出来时,我也看到了,当时冯师傅的脸色的确很不好。”小芳操着略带方言的口音也掺和进来。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光,冯保国的脸色红涨,心道低估了小芳这个丫头片子,悔不该下午把气全撒在小芳身上。
“冯师傅,下午你和董事长在书房里因为什么吵架?”于正问。
“你怎么也怀疑我?董事长的死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冯师傅争辩。
“我不是怀疑你,我恰恰是帮助你澄清。你现在也看到了,大家都等你的回答呢,你要不说清楚你下午和董事长的冲突矛盾,大家凭什么相信你啊?”
冯保国迟疑了一下,抬眼望到庄妍和陈轩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情不愿地咕哝:“我最近欠一家高利贷公司钱,他们扬言说我后天要再还不上钱就要打断我的腿,所以我下午本来是想跟董事长借钱周转一下的,结果没想到董事长见死不救,一分钱都不借,我一着急就……多说了几句……”
“你撒谎!”庄妍又欲冲上来,被陈轩抱住。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冯保国要求证实。
“谁不知道你好赌成性,我爸爸借给你钱才怪呢。你就看我爸爸不借给你钱,你急红了眼杀人的。”庄妍嚷道。
于正摆摆手,说:“庄小姐,你冷静一下。我可以作证,董事长死的时候,冯保国一直是和我们大家在一起的,他没有杀人的时间。”
冯保国感激地看着于正。庄妍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别墅外面传来了汽车“滴滴”的喇叭声。
尽管倾盆大雨,汽车声还是清晰得被在场的所有人捕捉到了。众人望向大门口,都在好奇谁会在这个时刻来这里。
“蹬蹬蹬……”只见一位中年妇女,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风衣,足蹬尖头高跟鞋,珠光宝气地出现在客厅门口。
“太太!”小芳称呼女人,并走上前去接过女人手里的提包。
“嫂子,你怎么来了?”戴振义是庄翰林的妹夫,事先并没有听说庄翰林妻子庄太太会过来,此刻显得有些意外。
庄太太与庄翰林在年轻时一起下乡插队在同一个村子,是几十年来患难与共的夫妻,但庄太太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甚至于公司十几年的老员工、老客户都没有见过这位正牌庄太太的庐山真面目。平时庄翰林打高尔夫球基本上都只携带孙一蓝一个女人,不少人私底下猜测,说庄翰林之所以有了新欢又没有抛弃糟糠之妻,是因为庄翰林创业初期得益于岳父的资源。庄家的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但戴振义看得很清楚,庄翰林归根结底是个商人,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是交易,包括婚姻。
孙一蓝跟了庄翰林差不多10年,从青春靓丽的少女蜕变成工作干练老辣的女强人,这个过程中,表面看今天的孙一蓝牺牲很大,未婚未育,但庄翰林给了她公司10%的股份,光是每年的股权收益都有上百万。这桩交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双方都没有明显吃亏。
而庄太太是庄翰林的结发妻子,公司注册伊始,绝大部分股份都由庄太太代持。倘若两人人到中年离婚,不仅财产要分掉一半,就连这件公司的老板可能都要换人。多少年来,灏洋公司历经几次金融危机而依然坚挺活下来,都归功于庄翰林在公司业务上花费的心血,所以这么赔本的买卖他打死都不会做的。
此时,庄太太独自来到别墅,在原本就不平静的雨夜里,像是在鱼缸里投进了兴奋剂,鱼儿们兴奋乱撞,却各怀心事。
“今天是王总的last day,你邀请我,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来。”虽是夜晚,但可以看得出庄太太心情不错,对在场的孙一蓝也丝毫没有留意。
“谢谢。”王禹言辞简短,一方面碍于孙一蓝在旁边,王禹不方便表达自己的感动;另一方面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给庄太太发出过邀请。
王禹在灏洋公司工作都30年了,知道庄太太向来低调,几乎从来不参与公司的公开活动。难道是庄太太记错了邀请人?又或者是想来参加,可不好意思说没有接到邀请,就编个理由说是自己邀请的?王禹觉得后一种可能性较大,毕竟今天是自己的退休欢送派对,于情于理都是自己发出邀请更合适。
“感谢你为灏洋30年的付出,这是我送你的纪念品。”说着,庄太太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件礼盒,走到王禹跟前,双手递过去。“灏洋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王禹受宠若惊,立刻站起来双手毕恭毕敬接过礼物,他忘了道谢,只在思索庄太太还不知道庄翰林已死的事情,该如何告诉她呢?
“老冯,给我来一杯。”庄太太越过孙一蓝,径直走向吧台,招呼冯保国。
“好,您要不要加冰啊?还是加一点吧,轩尼诗加冰味道更好。”冯保国喜笑颜开,连忙为庄太太拉开一把高脚椅,一丝不苟地倒出一杯酒,凑到庄太太跟前。“您尝尝。”
戴振义和庄太太是一家人,他知道庄太太酷爱喝酒,平时一个人在家里也经常自斟自饮。也许是庄翰林冷落她太多,她这几年的酒瘾越来越大,每次见她面时,总是不清醒的时候居多。此刻见庄太太品了一口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戴振义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嫂子,我哥死了!董事长死了!”
庄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问:“你瞎说什么?他今早出门还好好的。”
“你不信的话,我领你上楼去看。”说着戴振义拽着庄太太的手腕,就到楼上庄翰林的书房去看被枪杀的现场。
空气中死一般安静,众人屏息凝神。等庄太太和戴振义两人下楼回到客厅时,庄太太脸色苍白,神情木讷,刚才进门时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丈夫不幸死了,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她。
而于正却心里打起鼓来,庄太太现在才出现,那说明之前董事长遇害的时候她在来的路上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她就有作案的时间和嫌疑了。
“妈,你开车一定很累了,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吧。”陈轩心知岳母要强的性格,遇到丈夫突然离世这种事,岳母一定需要大量的时间,独自一人舔伤口。
庄太太眼神空洞,在巨大的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陈轩再次轻声地呼唤几声“妈”之后,庄太太麻木地点点头,任凭陈轩架起她的胳膊,摇摇晃晃正待起身。
冯保国突然老泪纵横斜插过来,上前直接抓着庄太太的双手,痛哭流涕:“呜呜呜……我老哥他就这么突然走了……他一辈子辛苦工作,没想到这么突然地就走了……呜呜呜……”哭到伤心处,冯保国声嘶力竭,发誓一定要替庄翰林照顾好嫂子和孩子。
众人之前目睹了庄妍揭露的下午冯保国和庄翰林在书房吵架的事情,当时冯保国竭力争辩,洗脱自己的嫌疑,丝毫没有为死者伤心悲恸之意。可现在在庄太太跟前,却像是自己亲人死了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得庄太太还反过来安慰他:“老冯,我知道你和老庄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但是你也别太伤心。老庄既然已经抛下我们,我们就让他去吧。”
倒是庄太太想得开,接受了董事长已死的事实,不过听她说“抛”下我们,众人逐渐回过味来,感情庄太太以为董事长是死于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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