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是个烟民,而且烟瘾很大,尤其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手不离烟。
目前为止,别墅内还有董事长庄总、帮厨小卫的死因没搞清楚,于正很纠结这两个人的死亡真相。同时,昔日老师杨大勇越狱已经有十来天了,除了三天前的一个电话外再无音信,自己牵挂的一颗心从来没有放松过。
于正找来一张纸,把别墅中的几个人的名字一一罗列。
这栋别墅里的所有人中,谁作案最方便?当然是小芳了,她负责清洁工作,可以自由出入别墅内的任何一个房间,有正当的理由接近每个人,她想要杀人,最是方便。也恰恰因为这点,她没必要用枪杀这种方法,一来买枪支的线索容易追查,二来枪击之后的硝烟线索很难瞒得过嗅觉灵敏的警犬。杀害小卫就更不可能了,小卫是“练家子”,小芳一个女生没那力气,即使出其不备,想一招致命没有小宇宙爆发也是办不到的。
庄太太呢,从董事长死忙后遗产继承人的角度讲,她最有动机杀死庄总。她作为法律上的配偶,毫无悬念是最大的遗产受益人。并且在丈夫死后,她也将成为灏洋公司名副其实的掌舵者。除此之外,因忌恨丈夫婚外情,而弑夫的动机也不能忽视。但实际情况显然不可能啊,庄总死时她还没到别墅呢。
庄妍?杀死父亲即使情理上讲的通,那杀人动机呢?公司父亲迟早会留给自己,自己没必要心急亲自动手吧。
戴振义是庄总的妹夫,公司里员工们似乎没有因为他和庄总的亲戚关系而优待他,反倒是有几次在公开场合里遭到了庄总的羞辱。倘若他因为自尊心受伤害这一点而杀害庄总,逻辑上是成立的。再加上他行事非常低调,在庄总与小卫的死亡时间里,旁人都没有谁刻意留意到他是否存在。于正想着,在戴振义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王禹对庄总的仇恨最深,杀害庄总的动机最明确,但派对那晚他整晚都是核心人物,众人的眼光一刻也没放过他,不是敬酒给他,就是与他共饮。倘若中间他有几分钟离场,于正不可能没有发现。再说,从派对活动的庭院跑步上三楼,即使几分钟内枪杀了人,那衣服上也不可能一点血迹都溅不到吧?倘若溅到血迹,那他杀完人就还得换衣服。那晚他是派对的主角,换了衣服难道众人还能看不出来?
公司员工里剩下的就只有薄乐了,薄乐圆滑世故,在公司升职最快了。同事们经常传说,不知道薄乐有什么魔法,一来公司就得到了庄总的赏识。人们这样议论,是基于大家对薄乐的工作能力与办事水平实在是太了解了。公司曾经有一位客户本来已经有意向购买公司3套产品了,结果薄乐在上洗手间的时候与这个客户偶遇,“吧嗒吧嗒”与人家闲聊了半个钟,这位客户就彻底表示,他来错了地方。销售员连忙跑出去追问原因,那客户说公司产品不成熟,与他的需求似乎还差得远了点。销售员为这件事投诉了他,事情捅到庄总那里,庄总听后只呵呵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从这件事情之后,公司没人再敢找他的不痛快了,知道找他的不痛快就等于让自己不痛快。所以说,庄总死了,貌似薄乐的损失也是很大的呢。
除了以上这些人外,别墅里还有一位客人,因为一个意外寄到的包裹,引发一场夫妻之间的吵架,这位客人参与了这三天来的每一桩案件,并从中起到很大作用。他就是李医生,这几天的每件尸体,都经他的手检查伤口、致死原因。庄妍每一次情绪激动,病情发作时,都由他出面,像极了救世主的形象。一支注射针剂或一片药,就能立刻制止庄妍过分的狂躁兴奋。想到这里,于正觉得他一直以来,忽视了什么。他大步流星来到海边,找在烈日下曝晒的李医生问话。
“午后的太阳最毒了,你做医生的,不怕晒出个皮肤癌啥的?”于正问着,一屁股坐到了李医生的身旁。
“晒太阳可以促进人体维生素D的生成,还可以促进钙的吸收、加快血液循环、减少体内炎症,预防骨质疏松。我们做医生的有句话,叫做‘阳光是个宝,晒晒身体好。’”李医生说。
“晒太阳的好处这么多啊,那我以后没事干的时候都用来晒太阳。”
“不仅如此,阳光还是天然的‘伟哥’呢,可以提高男性体内睾丸激素的水平。比你买药店的‘伟哥’可是划算多了。”李医生开玩笑。
“看在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份上,我回家了之后一定验证你说的啊。要是没你说的这么厉害,以后我买‘伟哥’可都找你报销了啊。”于正顺势一拳打在李医生肩膀。
“呵呵,只怕你这么man,那玩意无用武之地啊。”李医生揶揄道。
“咦?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知道我还没老婆啊?”于正问。
“于警官这么能干,怎么可能没女孩子喜欢?我不信。”李医生摇摇头。
“当警察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家里介绍的,交往挺稳定也准备结婚了。后来,那个女孩子一听说我辞职不干警察来给老板开车了,就提出分手了。理由是她觉得我当司机没什么出息。我也没强求,人家女孩子嫁人也是想过好日子,本来看中的是咱的铁饭碗,现在铁饭碗没了,生活自然不稳定,我能理解。”于正点上一支烟抽起来,然后转向李医生手中的笔记本,不经意地问:“你手里拿着什么啊?”
阳光晒得海滩升腾一阵阵热浪,李医生的脸色却笼罩起一片阴郁。他开口:“我知道,你迟早会来问我的。这个笔记本是我女儿的日记,整整三年的日记,记录的都是她的初恋。我原本计划为她报仇之后,就追随她和她妈妈去了。”
“你太太和女儿……都……”于正说。
“都死了。”李医生声音颤抖,“六年前,我女儿当时读初中三年级,因为她马上面临中考,课业紧张,我妻子就给他请了一个家庭教师辅导功课。你大概也猜到了,那个家庭教师就是陈轩。这件事后来我妻子一直耿耿于怀,自责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才引狼入室。我那个时候已经是我们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平时我工作很忙,也没有太多时间关注我女儿的学习和生活。就这样,陈轩每周三次来我家里做家教。一开始,我女儿的学习成绩的确有所提高,我妻子很高兴。经过一年备战,中考我女儿如愿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中考后的那个假期,我女儿提出要和同学结伴出门旅游,她妈妈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后来回想,也许就是那段时间,我女儿和陈轩那小子彻底好上了。”
“你和妻子都没有发现吗?”
李医生摇摇头,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继续道:“等我和我妻子有所察觉的时候,我女儿已经进入高中差不多一年了。她入校成绩很优异,可到了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考试成绩却排在班里的倒数几名。为此,我妻子被班主任叫到学校,班主任向我妻子反应说我女儿早恋,在班上影响不好。那天,我妻子回家后大发雷霆,打了我女儿一顿。没想到从此以后,我女儿一切事情都不跟我和我妻子说,把我妻子更是视为异己。我妻子也是望女成凤,不肯低头,两人就那样像仇人似的,直到有一天,我妻子给女儿房间拖地板的时候,发现书桌下面用胶带纸粘着一个日记本,就是这个。”李医生指着手里的笔记本示意道。
“你们就看了?”于正在做民警时,曾在社区里做过“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主题讲座,知道正值青春期的孩子追求独立,叛逆心理非常敏感。
“嗯,我妻子想也没想就看了,结果事情的真想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她那个恋爱的‘男友’原来就是我们给她请的家庭教师陈轩。她虽然上了高中后,我们不再请家教,但他们经常见面,甚至背着我们,发生了关系。我妻子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给她请这个家教,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为了断绝他们两人的来往,没收了女儿的手机,我妻子天天亲自接送女儿上下学,一个学期后,女儿的学习成绩果然进步不少。这个时候,女儿提出要回她的手机,我们看她懂事了不少,就放松了对她的看管。没想到……那个时候,庄妍回国了。”
“你是说庄妍在英国留学毕业后回来?”于正知道庄妍曾就读于著名的伦敦大学金融专业,成绩斐然。
“没错,原来陈轩一直都有女朋友,他只是在女朋友出国的时间里,把我女儿当做他的爱情临时工。当他女朋友回国后,怕引起女朋友猜忌,他就提出和我女儿分手。我女儿好不容易拿回手机,以为终于可以和他像从前一样谈恋爱,经常见面,没想到要被抛弃。她不肯分手,很伤心,好几次到陈轩的学校苦苦哀求。陈轩当时诚惶诚恐,临近毕业,生怕因为节外生枝影响了他傍上庄妍这棵大树。因此,他态度坚决,甚至动手扇了我女儿几个耳光。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份委屈。当天夜里想不开,她就一个人悄悄地爬上陈轩的宿舍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报警了吗?”
“警察传讯过陈轩,但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录了口供就放回来了。陈轩继续他的‘陈世美’的生活,我女儿再也回不来了。”李医生深深地叹口气后,“我妻子因为女儿的自杀很内疚,一直自责自己引狼入室,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不得不辞去工作。时间久了,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起初是持续低烧,后来身体开始莫名疼痛,我带她在我们医院检查,结果是乳腺癌。我是立刻安排了她的切除手术,术后,她身体恢复状况非常差,我猜想是她一直在在主动放弃治疗。几个月后就查出来癌细胞还在继续扩散,她厌食、消瘦、乏力、贫血、发热,最终多个器官功能严重衰竭,去世了。我想,死亡或许对她是种解脱,我也想追随她一起解脱,但我不甘心。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我决定为我妻子女儿报仇。手刃凶手后,再自杀也不迟。”
“所以,你刻意地接近了陈轩夫妇。”于正说。
“是的,庄妍患有双向情感障碍,就是狂躁症和抑郁症的交替发作。一年前,她曾经来我们医院就诊,我顺其自然地成了她的主治医生。前天下午,陈轩给我打电话,他说庄妍在别墅里病情发作,请我过来诊治。接到这个电话后,我下意识里认识到这次来别墅出诊,对于我的报仇计划来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我甚至没有过多考虑,立刻带上出诊箱,开车来到这里。果然,为庄妍看过病后,也许是考虑到庄妍的病情短时间内还会复发,陈轩主动邀请我留在这里过夜。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我需要以一个合理的理由和陈轩夫妇两人住在一起。”
“可你,并没有动手杀人。”于正带着不解。
“是啊,我是医生,悄无踪迹地杀个人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我本来就计划杀了陈轩之后,我也自杀,去另一个世界找我的妻子女儿去。但是,当庄翰林被枪杀,我听说了你原来是个警察时,我吓了一跳。怎么说呢?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做坏事之前被我妈妈发觉了,明明还没做,却胆小得要命,好像已经做过坏事要被我妈妈胖揍一顿似的那种感觉,很害怕。”李医生嘴角上扬,略带羞赧的表情。
“你害怕的不是我,是法律。”
“也许吧,反正对陈轩我还没有动手,他就已经死了。我想也许是老天爷真的开眼了,看不过他做得坏事吧。我妻子和女儿也会泉下有知的。”李医生低头用手轻轻抚摸着日记本。
两人沉默良久,李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不过话说回来,陈轩死得时候,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就好像他真的是被我杀了一样。为此,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了毛病?”
“怎么了?”于正警觉。
李医生不安地看了一下于正,嘴唇蠕动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陈轩死后,我发现我的一支注射器不见了。”
“就是一般肌肉注射的那种注射器?一次性塑料的那种?”于正问。
“对。我清楚地记得我来到别墅的时候带了10支注射器,给庄妍注射情绪稳定剂用了3支,应该还剩下7支才对。但是我数来数去,只有6支。”李医生道。
“别人拿你的注射器有什么用呢?”
“按道理说,如果注射器里面没有药水,拿了它也没什么用。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会拿它过家家。”
“也就是说,你那支缺少的注射器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还没拆封,当然是空的啦。”
“那如果别人拆开后,注入空气呢?”于正问。
李医生额头渗出冷汗,说:“注射空气?不会吧?一般来说,空气注入静脉5ml的话,就会引起肺动脉栓塞,导致急性右心衰竭、肺梗死,人就会因为气体栓塞而立即死亡。”
“你来别墅的这几天,有没有人曾经看见过你的注射器?”
“很多人都看见过啊,我给庄妍注射的时候,她妈妈和她老公也经常在旁边的啊。再说,我是医生,我的医药箱一般都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呵呵,你先别急,也许只是谁有其他用处,随手拿了一支也说不定。”于正安慰着李医生,但自己的背后泛起一种不安,隐隐约约觉得有一双眼睛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每人的行踪都处在这双眼360°的监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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