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东滨市的市民都在议论纷纷原叶副市长的逃跑一事。据说,叶副市长多年以前就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移民到国外,就是个典型的“裸官”。东滨市早在几年前,就曾开展查“裸官”,降级任用的政策,但是轮到叶副市长头上,不但“裸官”没有查出,还步步升迁,官运愈加亨通。
直到前些日子,一段有关叶副市长的不雅视频流传到网上,网友们才忽然发现,视频中的主人公叶副市长早已于一个月前就彻底淡出了市民媒体的视线中。
本市一家高档会所里,于正看过一段本地新闻的报道后,放下手中报纸。他心里清楚,一个地市的常委的负面新闻,哪怕是已经被正式双规的领导,没有市里宣传部的许可,报社是绝不会有胆量发出来的。既然已经在互联网中允许大众通过微博、微信传播,那意味着市里甚至省里已经做出明确决定,要彻查这件案子了,至于领导准备在叶副市长的背后揪出多深的鱼儿,牵扯出多大范围的官场震动为止,目前还预测不到。于正心里对此隐隐觉得不安,惩治贪官固然重要,但一个城市的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是否能及时得到保障和赔偿就另当别论了。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踢踏踢踏”高跟鞋的脚步声。这声音沉稳、缓慢,不用看,于正知道约他的庄太太来了。
“于警官,今天突然约你出来,不影响你工作吧?”庄太太薄施脂粉,笑容可掬,丰腴的身躯穿着欧洲名牌外套,鸵鸟皮的皮包挂在臂弯,手指上的大粒钻戒在天花板垂下的日光灯下闪烁。
“我?大闲人一个。倒是我怕您时间不方便,一直不敢打搅您。”于正道。
“你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会闲呢?要是真的还没工作,不如回来灏洋工作吧,我跟小妍说下。”
于正明白庄太太这句话旨在试探自己,连忙一个受宠若惊的微笑,说:“谢谢庄太太的好意,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工作,到时还得麻烦您啊。”
“你要还回来,我和小妍都求之不得。”庄太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后,说:“呃……老庄的案子,可有什么消息啊?”
于正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问:“庄总人脉广泛,灏洋公司多年来业务稳健,还没有给出结论吗?”
庄太太心知于正这是在跟自己装糊涂,立刻愁容满面地恳求:“灏洋公司是老庄的心血,按道理讲,他是一定不会让公司处于危险境地的。只是在别墅那日,老庄突然被国安局的警察带走,至今连个说法都没有……小于,这次你就当是为了灏洋的员工着想,也可怜我这个老太婆,给我个实话。”说到后面,声音里还带着股子哭腔。
于正早料到自己在东滨市只要一现身,就立刻会有人来向自己打听,国安局的同事们早嘱咐过自己,案子还没有定性切记信息保密。于是,于正索性开诚布公道:“庄太太,您丈夫在这几十年来从事的业务工作,您难道真的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庄太太的眉眼间很快闪过一丝犹豫,于正抓住这一刹那的时机,问:“庄总作为返城知青回城后,在第一时间参加了高考,并且他选择的是飞行器设计专业,对吧?您不会认为他日后的创业都是您父亲一手为他铺就的道路吧?如果您真的这样认为,那您也太不了解您丈夫了吧?”
庄太太陷入沉思,双手颤抖地摩挲着膝盖,沉默良久。直到于正把一整杯的咖啡豆灌下肚子,庄太太才开口:“能说的,我对警察们早已经都说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希望老庄下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孤独终老啊。”
“其实您还有机会选择。”
“什么意思?”
“您是聪明人,您知道怎么选择您自己的后半生。”
“你们别欺人太甚。”庄太太脸色瞬时变成绿色,张了下口,还是忍住,道。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面对面地互相凝视良久。
庄太太脸色渐渐平缓,终于还是一声叹息,娓娓道来:“30年前,我与老庄本是高中同学,还没毕业,我们就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一同参加知青上山下乡了。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在农村接受再教育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苦得我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生活,就经常写信向我父亲诉苦。后来,我父亲通过关系他在城里的关系,争取到两个回城指标。只是没料到,我和老庄虽然顺利回了城,我被分配地委下属单位工作,而老庄的工作问题却迟迟落实不了。过了大半年时间,他看到找个正式工作没什么指望,就买了书自学报名参加高考,上了大学。四年后,他又考取了本专业研究生,研究生毕业时因为学业优秀,还争取到了公费出国留学的名额。只是那个时候刚好赶上我母亲去世,我又即将临盆,他出国了只一年,便急匆匆回国了。”
说到这里,庄太太又重重地“唉”了一声,身子向后靠了靠,继续道:
“那之后的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愧,觉得要不是我赶在那个节骨眼上生孩子,他兴许不会回国,也不会自己创业。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专业研究的,如果他在国外顺利完成学业,也许早就成为航天飞行器领域的科学家了。”庄太太表情落寞。
“您说那个时候,您母亲去世了,您也要马上生孩子,所以庄总回国的,对吗?”
“是啊。”
“那到底是因为岳母去世他回来,还是因为您要生孩子他回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庄太太疑惑于正为什么这样问。
“哦,我就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庄总出国之前您已经怀孕了,怀胎十月后生产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庄总既然准备出国留学,就应该一心一意完成学业,他完全可以等他完成学业或者学校放假时回国来与您和孩子一家团聚啊,没有必要为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中断学业啊。”于正提出自己的困惑。
庄太太面露不悦,不自觉语速加快:“那时候我妈恰巧意外去世了,老庄很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未出世孩子的健康,所以我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平心而论,我当时也确实很希望他能回到我身边来。”
“您母亲意外去世?”
“是的,我母亲有每天早晨都去家附近的公园锻炼的习惯。但是有一天,她走到公园门口时,突然说自己很难受,喘不上来气,头晕目眩。我父亲把她送到医院时,她已经不行了,医生说是急性的心肌梗死。我那时怀孕已经9个多月了,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我父亲一个人既要操持母亲的后事,又要照顾即将生产的我,根本忙不过来。后来,我把这些告诉了老庄。没想到,他在电话里听说后,二话没说就回来了,他那时很爱这个家的。这件事连我爸都有点感动。”
“您母亲去世之前有心脑血管疾病的病史吗?”
庄太太摇摇头,说:“没有,我父母每年都做体检的,要是有心脑血管疾病,肯定早就发现了。”
“您的外祖父母或者母亲的亲属方面有心脑血管的遗传史吗?”
“不可能。我记得母亲去世时,我父亲也很疑惑,曾经问医院是不是医生的结论给错了。因为我母亲家里根本没有人得过这种病,而且她身体一向非常好,还特别爱运动。她们单位每年举办的运动会上,她每次都包揽几乎所有长跑项目的冠军。你说,这样的运动员一样的健康体魄,怎么可能有心脏病呢!”庄太太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于正点点头,脑子却在飞快旋转,又问:“那段时间您母亲有没有临时生点小病?吃过什么药?”
庄太太眉头一皱,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试探着说:“她有时睡眠不好,会依赖安眠药入睡。”
“那瓶药还在吗?”于正急忙问。
庄太太不假思索摇摇头,说:“过去几十年了,早过期扔掉了。”
几十年前的一安眠瓶药早该丢掉了,于正对此也不抱希望。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答应庄太太自己会帮她向安全局的朋友打听打听庄总案子的最新消息。站在亲属的立场上,于正可以理解庄太太的心情,无论如何,案子结了家人才能安心,才能彻底接受现实。看得出,尽管庄翰林的婚外情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但眼下庄太太对丈夫依然很关心,甚至远超出在别墅里她对女儿庄妍的感情。
于正看过他们夫妻二人的资料,庄翰林年轻时相貌英俊,放在今天也绝对是一枚男神。当年高中没毕业他就与庄太太一同下乡,几年后又陆续返城,并正式确定了两人的恋爱关系。之后在庄太太的资助下,庄翰林参加高考,并考上了西北一所科研型的大学飞行器设计专业。大学毕业时争取到了继续读研和出国深造的机会,主攻国防航天飞行器的材料研究方向。
也许是庄翰林的科研能力实在太优秀,在读研期间,他接到了国外的间谍组织以高薪为诱饵的橄榄枝,作为交换条件,他给了对方国内研究生导师的实验数据。后来,庄翰林出国接受了间谍组织的特工训练,一步步走向深渊。
他在滨海市以经商为名,经常刻意接触政府领导,叶副市长就是他拉拢的目标之一。在与叶副市长拉拢关系的几年里,庄翰林给叶副市长开了一个海外私人账户,拿到采购国家特殊工业仪器的指标后,打款进账户。仪器采购到手之后,他又利用王禹妻子在海关工作这点,违反国家禁止出口此类工业仪器的规定,偷运到海外。
当然,王禹妻子的结局不在庄翰林的计划内,他信任这个女人为了治好女儿的病,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但却不曾想到她居然会从高空坠落。为了把这起事件定性为王禹妻子畏罪自杀,彻底摆脱灏洋公司和王禹妻子的业务关系,庄翰林花费了不少精力,做了不少努力,才摆平王禹妻子贪污渎职的调查组和上级领导。
最近去过群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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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新作啦。看简介很给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