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二法宝

  灿烂的阳光闪烁得众人纷纷带上墨镜,却挡不住压抑的气氛弥漫在东滨市的古陵园墓地。

  黑压压十几人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墓碑前一字排开,中间裹挟着披麻戴孝的母女两个人,分别是杨大勇的妻子和女儿。母女俩形容萧索,满脸挂满泪痕,另自己的人生至情至痛的亲人入狱了、越狱了,又终于在这一天彻底消失了。

  旁人大都是杨大勇工作时的同事和学生,尽管杨大勇入狱几近一年,但仍有不少同事敬佩他的正直,念及昔日战斗情谊来送他生命终结的最后一程。

  杨大勇站在一排人的角落处,遥远地观察整片的园陵墓地,他坚信今天的葬礼一定有人会收到消息,也许此刻就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这边。按照顺序,大家在杨大勇妻女离开后,一一走到墓碑前与死者做最后道别。

  “师母,我好久没有看望您了,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于正对杨大勇妻子说。

  师母点点头,说:“有心就够了,谢谢你啊。”

  “这几天忙着老师的事,您和孩子都累坏了吧?”

  “呵呵,最累的时候早在大勇进拘留所的时候就都经历了。”师母说完后,可能觉得有点不合适,又改口:“今天太阳这么大,你们也辛苦了。改天你们要是有空了,都来家里坐坐。”

  “好,对了,老师的孩子也该回学校上课了吧?”据于正所知,杨大勇的孩子去年参加高考,虽然受父亲的事情的影响,但还是考上了外地一所一本大学。这几天父亲葬礼,她肯定是从学校请了假回来的。

  “明天她就回学校去了,跟学校请假太久了我怕耽误她功课。”师母对女儿心生一丝愧疚。

  “明天几点的火车?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于正道。

  “下午四点的火车。”

  “那好,我三点在楼下等你们。”

  第二天傍晚,送杨大勇女儿的火车开走后,于正和师母回到杨大勇的家里。

  “时间不早了,你留下吃个晚饭吧。”师母诚恳地挽留着。

  “行,正好我也想看看老师生前的工作资料。”

  “老杨的工作资料和电脑都在书房里,你自己看吧。饭做好了我叫你。”师母指了指三室一厅中的一个房间,转身进了厨房。

  于正按师母的指引来到书房,房间约摸二十个平方米左右,装修老旧,一张棕红色的玻璃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于正看到书柜中有一排格子上摆放的全部是音乐CD,现在人们听音乐都选择MP3 ,这些CD恐怕很久没人听过,只留着收藏了。于正大概浏览一遍这些CD,大部分为湖南民歌的专辑。

  杨大勇生前的业余爱好不多,最喜欢听民歌,还追星,尤其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女歌手。所以但凡每次有国内著名歌手如陈思思、雷佳之类的来本市演出,杨大勇都争先恐后通过单位里的关系拿票。记忆中,有一次大家正在议论一则八卦新闻,内容是说国内一位被誉为“四小民旦”之一的女歌手被中纪委调查,杨大勇听见了先是火冒三丈,禁止大家议论。而后晚上又主动请大家喝酒,酒桌上杨大勇惋惜这位女歌手的灵气纯真被坏人利用,痛斥涉案政治高官的道貌岸然,情到深处竟流下眼泪。于是,一些同事开始拿“真爱”调侃杨大勇的追星行为。

  于正将这位歌手的所有的CD专辑都取出来,翻看底部,找到一张2010年出版的名为《如画的龙船调》的CD,打开盒子,看到依然锃亮的光盘下面,压着一张用透明胶带粘贴着的U盘。于正取下这张U盘,通过USB连接器插在自己的手机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男一女在宾馆内的不雅视频。没错,这就是导致老师杨大勇坐冤狱的证据。

  于正匆匆忙忙跟师母打了招呼,说家里临时有事,不留下吃饭了,就告辞出门。

  能为老师翻案,于正喜不自胜。前几天,于正家楼下的信箱里突然收到一封来自邻市的信件。因为现在人们有事普遍采用电话、网络形式沟通,所以于正家的信箱每天收到不是商场展会的礼品卡,就是信用卡中心或物业发来的缴费单。而这封普通得连挂号信都算不上的平信,从邮戳上看,早已一连在他家的信箱躺了大半个月之后,才被他发现。而他打开之后,里面的内容让他的心情愈加久久不能平复。

  杨大勇越狱后,本来已经和于正约好在海边别墅面谈。但他考虑到危机四伏,为保万全,他挂了电话后委托一个小朋友帮他投递了一封信。信里,他简明扼要叙述了涉案经过,同时也嘱咐于正,如果万一他不能顺利赴约,请于正收到这封信后到他家里,在书柜里找一张专辑,专辑的盒子里有他揭露本市一位领导的秘密证据。

  杨大勇写这封信的时候还不知道叶副市长已经出事了,考虑到家里人的安全,他只能以最稳妥的方式传达这些信息。

  于正拿着U盘来到一家网吧,把U盘中的视频匿名通过国外服务器,发送给了若干家香港媒体。

  追求报道时效性,敢于言内地媒体之不敢言,历来是港媒取胜之不二法宝。当晚,视频中被截取的片段见诸香港网站。第二天,有关本市副市长的不雅视频的新闻铺天盖地。

  如果说本市的媒体都受控于宣传部的话,于正明白要想最迅速地以法律手段为老师翻案,莫过于借用香港媒体煽动本市市民情绪。只不过,这样做风险也大,以智慧城市的全城全网电子眼监控,很快就会查出来是谁把“事儿”捅到了香港那边。因此,也只有把舆论的声势迅速造大,自己才有机会幸免于追查,明哲保身。

  好在市民们对于这位市长的沽名钓誉着实兴趣至极,很快就人肉出了视频中的三流女星上位史和关于叶副市长的从政升迁履历。大众越挖越深,很快又有了这段视频出处详实的前因后果的报道。报道中称,有一位狗仔队成员专职跟踪一位新生代女星,某天他用酒店房间内装的针孔摄像机录下了一位男性和这位女星的不雅视频。后当狗仔队查明视频中的男一号是本市一名副市长时,很兴奋,并拿这段视频出来准备要挟女星一笔巨款。女星自然将此事告诉了叶市长。

  随后狗仔队的家遭到了入室抢劫,人被杀了,抢劫犯逃跑了。刑侦警察接到报警,在现场实地侦查时发现装有淫秽视频的U盘仅仅攥在这位狗仔队手里。当时,叶副市长作为本市常委之一,分管公安局的工作。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叶副市长的耳朵里。

  原来,刑侦支队队长杨大勇负责这起入室抢劫案的侦破工作,他在现场发现了U盘,在自己电脑上打开U盘后认为事关重大,就在电脑上复制之后,上交给了公安局长,并声称自己从未看过U盘内容。立案没几天,有逃犯主动自首,局长交待杨大勇尽快结案,但杨大勇深知案子绝不是简单的入室抢劫案,不仅没有结案,反而询问局长是否对U盘内容调查过?

  就这样,没过几天,杨大勇在一个和线人约会的咖啡馆里,这名线人往桌子放了一个信封推给杨大勇,杨大勇条件反应准备打开信封看,不想这个时候咖啡馆突然冲进来一队警察,而信封里历历在目的是一沓钱。就这样,杨大勇以受贿和渎职的罪名被判了有期徒刑10年,进了监狱。期间,杨大勇本人曾多次上诉,都被驳回维持原判。也许,就是因为杨大勇在入狱一年后,对一手遮天利令智昏的公安系统彻底失望,才孤注一掷越狱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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