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房屋塌了(1)

  第4章 房屋塌了

  沟谷里的雨天,从大门或窗洞,望青山如雾,氤氲缠绵,透露着朦朦胧胧的希望。我们一家子就在这渺茫的希望中紧缩节省艰难地熬着。人生的基本价值就是忍耐,经受起时间的磨难,在这一磨难的过程中,我母亲是心领神会的,她坚定和沉重地走下去。为我们这些孩子,也为她自己。我母亲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弱女子啊。家里的顶梁柱压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上,该是何等的沉重。那时我小,还什么也不懂,也无法想像母亲的艰难。尤其是我家遭匪后,母亲是遍体鳞伤,而奶奶又遭受了惊吓,八十多岁的老人一下子全垮了,平时还能帮衬一下母亲,这下全完了,母亲连一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反过来还得侍候奶奶。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家里的苦水没地方倒,奶奶神智不清,时而说着糊话,身子一下衰老得不成样子,摧枯拉朽似的走向幽深的日子,不管奶奶愿意不愿意,时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生拉硬扯地拉住她不放。

  听母亲说,奶奶年轻时是一个极为标致的女人,比我爷爷还大一岁,我爷爷是独子,奶奶也是独女,家境在当地算是厚实人家,门当户对,爷爷传承祖业,奶奶是一个文盲,一字不识,可她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接管这个家后,对爷爷的无理取闹一味的服从,小心侍候着。家里的钱财凭爷爷如何消费,爷爷酗酒,败家,奶奶都依着他。然而家里出了父亲这么一个能人,家境可谓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因此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在爷爷和奶奶两人的生活里,奶奶学会了忍耐,爷爷的酒劲大了,就发酒疯,可吓人了。我母亲说:有一次,我父亲回家来,那时还没有我,饭菜刚上桌,我爷爷就从外头回来,在进门口哼了一声。刚坐在桌旁准备动碗筷的奶奶和父亲,马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请爷爷上桌,爷爷坐上桌,他见桌上没酒大发雷霆,已经成为当地名人的父亲只能装聋作哑,奶奶赔不是,小心翼翼地去打酒。爷爷见酒眼睛有光,一仰脖,酒从喉咙嘀入肠胃,斤把酒眨眼睛就没了。爷爷一醉酒,张嘴就骂人,骂骂咧咧,谁也不能站出来辩解,包括我父亲在内,我奶奶和母亲根本就不敢插言,要是父亲稍加解释,“叭”的一声,饭碗倒扣在桌上,用力过重,碗都碎成了片。然后大喊我奶奶:添酒。如果没见奶奶上桌倒酒,伸出双手翻倒桌子,整个桌上碗碟就报销了。奶奶说:你喝多了,醉了。奶奶话刚落下,她的头发被手脚利索的爷爷捏到了手中,奶奶痛得哎哟直喊,却不敢还手,而父亲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爷爷闹。爷爷闹够后会带着如雷的酣声沉沉地睡去,我奶奶就淸理打扫战场。直到爷爷过逝,奶奶才成了一家之主,奶奶老了就把家交给我父亲打理。人算不如天算,父亲走了,这个家自然而然由母亲接管了,奶奶管不了,也无力来撑起这个家。解放了,厚实殷富的家彻底败落了。家衰落了,奶奶也衰落了,我母亲,用她那瘦弱的身子依然挺立着,支撑着这个家。这个处在风雨飘摇的家。

  我知道现在没有几个人会懂,也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只有经历过相同岁月的人,才能体会我小时间生活的心境。懂得那时候家的艰难困苦。我也不想过多的去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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