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托里尼岛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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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桑尼眼睛里透着光亮,快步到我们跟前,兴奋地说:“温迪姐,周哲姐,今晚不去,你们就后悔吧,猜猜,我们又碰到谁了?”

  不等我们回答,她就斜靠在我的桌子前,“米岛的西班牙帅哥,没想到吧,他今天还唱了我,不,唱了我们最喜欢的一首歌,《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

  凯放追过来,嚷着说:“我们,是你自己好不好啊,人家两个人今天是天仙配,双人合唱,四目对视,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别提有多High了。”他头扭向陈平:“陈平为证,陈平,快说,是不是某人的艳遇来了。”

  陈平看了桑尼一眼,笑着说:“我看像,这缘分来了吧,挡都挡不住!”

  凯放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中文名字,费阳,太阳的阳,要照耀某人啊,有意思。”

  桑尼若有所思地斜着脑袋,自言自语说:“爱人有风险,时时需谨慎。”

  周哲和我禁不住都笑了起来。凯放一边放下相机,一边劝说桑尼:“别介啊——你要真珍惜这缘分,就不要把它弄丢了。我都会替你惋惜的。想想这份缘起,奥——爱琴海,还真是罗曼蒂克啊。”

  我看着桑尼泛红的双颊,“桑尼同学,是该轰轰烈烈地谈场恋爱了!先说,心动没?”

  桑尼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有那么一点点。”

  陈平在一旁帮腔说:“我看有戏,费阳说下个月去上海演出,参加旅游节音乐会来着,希望大家都参加呢!还着重邀请了桑尼,说要她一定要参加呢!”

  周哲语重心长地说:“桑尼,如果你真重视这份情感,就要竭尽全力,不要失去它。”

  桑尼与周哲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他说他一直盼望着我们再见面,他还说,我是他的阿佛落狄忒。”

  “爱神——,挚爱啊。”周哲温和地拍拍桑尼的肩膀,像要给她些鼓励似地。

  凯放长吁一口气,兴奋地举起胳膊,握着拳头,“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桑尼不好意思地看着凯放:“谢谢啊,凯放,真不好意思,之前我还调侃你。”

  凯放挥挥手:“没关系,谁叫我是爷们呢!肚子里能撑船。”

  桑尼沉湎在外面的月色中,声音略有些颤抖:“我也有春天,感觉这一切像在童话中。有时我幻想自己的爱情是一种孤独游戏,像《漫长的婚约》中的女主人公玛蒂尔德,必须孤注一掷,赌上所有的筹码,才能找到心中的那个人。即使在现实的寻觅中显得唯唯诺诺,像一桩傻事,也没关系,至少坚守了自己的信念。比凑合、迁就,为结婚而闪婚,更让我舒服些。”

  “人生本来嘛,意外才是自然的。”

  我的话音未落,一个短暂的音乐声从桑尼包里传出来。桑尼拿出手机,禁不住念了出来,“我喜欢你,期待下次再见。”,幸福的喜悦布满她整张脸。

  外面的月更大更亮了,那白亮亮的清辉,有种撩人的疯狂。

  “我说什么来着,这简直是神祝福!太灵验了,有种诸神在天上守护的感觉。”凯放双眉上扬,沸腾了起来。

  “此刻值得庆祝!佳作欣赏一下,不收费用!”

  凯放从卧室里拿出一幅画,那是用红紫蓝绿四色,确切地说主基调是柏林蓝和钴蓝,淡墨绿和铬绿,绘制的一幅海景淡彩,天与海的分界是一抹淡淡的红紫色,红紫色上方模糊地抹了好多只海鸥,不同姿态的,其中一只清晰些、体态略大的,和周哲那天模仿的海鸥飞翔的样子一模一样。

  陈平在一旁打趣说:“我说呢,最近老在房间里支着画架,终于看到庐山真面目了,敢情这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画的啊。”

  凯放看了一下周哲,脸红了,“怎么样,给个评价!”

  “印象派画风啊,独有海鸥,感觉稍微单调了些,少了些动感。”周哲右手支着下巴,打量着凯放展开的画。

  “没画完,这不留着一个空白呢?”我在旁边补充。

  凯放的脸泛着微微的红,我扬了扬眉头:“怎么在这幅画里,我读到了文森特•梵高《写给提奥的信》的感觉。”

  陈平瞟了凯放一眼,“我也有这种感觉,感觉里面有一团火。”

  凯放的脸更红了。周哲看了一下陈平和我,“这么含蓄啊。我怎么只看到了烟呢?”

  桑尼的脸由喜悦转为一脸雾水,不停地打量着画:“哎吆,回去要好好恶补一下。我只知道梵高的《向日葵》,和你们这些高知在一起,太烧脑了。”

  “温迪提到的梵高《写给提奥的信》,大意是这样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周哲用温和的语气,耐心地给桑尼解释。

  我瞟了凯放一眼,清清嗓子,接着周哲的话,“关键是下半部分,意味深长。”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的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桑尼双手合十,“太罗曼蒂克了吧。凯放,这是送给我的吗?”

  凯放瞪了桑尼一眼:“难怪你现在才找到中意的白马王子,敢情情商太低了。”

  桑尼拍了凯放一下,眼睛一亮,转向周哲:“噢,我知道了,是送给周姐姐的?”

  我们都把目光转向了周哲,周哲闪烁其词:“主人还没说呢,你们着什么急啊。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做个好梦。”

  不等我们回答,她竟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凯放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慢慢地收起那幅画,“等我画好了,再拿给大家看。”

  陈平一只手搭在凯放的肩膀上:“哥们,深藏不露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凯放会意地点点头。

  “下次去我那拍照,包吃住,给孩子们上几节美术课,咋样?”

  凯放伸出一只手,“成交。”

  陈平重重地和凯放的手握在一起。

  “包吃住,考虑考虑我呗。回去把我的古筝捐给孩子们吧,闲着也是闲着。我可以教他们古筝。”三只手叠在了一起。

  “还有我,可以教他们写作。”四只手叠在了一起。

  “还有我,我也愿意去看看孩子们。”周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五只手叠在了一起。陈平满脸感激地看着我们,大家都笑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不管什么时候,桑尼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无论是在卧室、洗澡间,还是客厅间,她都小声地哼着“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k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当歌曲播放时我和着它轻轻吟唱/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时的时光多么幸福)”。

  对于凯放而言,无论这个暗示成功与否,他总是开心的,因为他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把自己重新地燃烧了起来。至于周哲,我想他是读懂了这个暗示的,只是这种神秘感的捅破,还需要酝酿和等待。

  从夜晚到天明,由午后至黄昏,我们期待看到最最最美的日落。凯放在山坡上找了最好的位置,支好三脚架。周围挤满了人,端着大大小小的相机,和我们一起,静静地等待日落。

  桑尼指着山坡下,“快看,悬崖酒店。”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她兴趣勃勃地说:“今年情人节上映的《北京爱情故事》,梁家辉和刘嘉玲那对,就是在这拍的。”

  凯放望着远处:“我看了,全看了。那段异国风情戏特有意思,结婚二十周年,两人来希腊假扮偷情。先是一段探戈,微妙的感情,有种《史密斯夫妇》里面的味道。最精彩的地方,剪刀石头布,真心话大冒险,窥探彼此内心最深的秘密。很有趣。”

  周哲笑着说:“我看这部片子是四不像,太矫情,想煽情煽不起来,想文艺文艺不起来,想搞笑搞笑不起来,连恶俗都恶俗不起来。”

  陈平伸出大拇指:“够犀利,同感。”

  凯放点着头:“行家啊,一些长镜头的处理、片段的拼接的确不到位。”

  周哲谦虚地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业余时间,我很喜欢看电影,会写点影评,有时间可以多交流交流。”

  凯放抢着说:“好啊,我也喜欢看电影。”

  周哲斜着头看着凯放:“昨天你那幅画,我很喜欢。”

  她望着海平面、太阳,“梵高的画,《麦田落日》那幅,我有一幅临摹的作品,从大学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前景三分之二大笔触,单一色系的褐黄,把翻飞的麦田,渲染得淋漓尽致。人与建筑被推得很远,在天地之间,隐隐若现,微不足道。这种构图方式,让大自然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形成一种单纯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梵高敬拜大自然,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敬拜眼前的大海,太阳。”凯放随声附和着。

  “梵高的《向日葵》,明亮的鲜黄,带着阳光的冶艳,粗狂浓烈。张扬着最大的热情、奔放的爱。彻底而纯粹。书写了世人的矛盾,我们害怕这种浓烈的爱,又渴望这种深入骨髓里的爱。”

  我们四个认真地听着周哲的评说,吃惊地看着她。周哲一袭白装,轻薄白色衬衫,白色高腰阔腿裤,明亮又清新,这种优雅的知性女人有种撩人的魅力,却又不留痕迹。

  咔嚓咔嚓,周围此起彼伏的拍照声,把我们的视野重新拉到了海平面上,周哲停止了评说,众人都屏住气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带给地球光和热的红色的火球。

评论
  • 在这样的故事背景下阐述上一辈人与现代人婚恋观人生观的冲突,年轻人(我)喜欢看,不知理解是否正确。


    木兰 作者

    回复 @Darcy: 谢谢关注,本小说的构思立意一方面是对当代人生观的思索,另一方面是面对无常挫折时的自我救赎。


  • 加油!


    木兰 作者

    回复 @刘诺: 谢谢,共勉!


  • 期待更多的作品!


    木兰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谢谢勉励。


  • 祝贺新作问世!


    木兰 作者

    回复 @云舒丫丫: 谢谢,一起加油^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