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管雨生多么惧怕、诅咒考试，但检验上半学期学习效果的期中考试还是如期而至。考试前，全校大会总动员，校长在大会上大声地呼吁，这次一定要考好，摘掉在乡镇中学排名中垫底的帽子，为学校争光。校总动员后，班里又进行了动员，班主任杨老师苦口婆心地讲了整整一节课。杨老师说的话更加实在，“你们想和你们的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地过一辈子吗？好好学习，考上县一中，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听了杨老师的话，雨生想起了父亲铜锁那黝黑的与年龄不相称的脸、那佝偻的腰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放学后，雨生破天荒地没有去网吧。回家路上，小飞还要雨生去玩，雨生犹豫了一下，想起杨老师的话，终于还是回家了。

　　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晚上只能是临阵磨枪了。老师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雨生拿出数学课本，翻了翻，感觉是那么的陌生。这一段时间，雨生只在课堂上看看课本，下课后往书包里一丢，就再也不去管它了。雨生硬着头皮往下看，有些地方怎么也看不明白。他使劲儿地回忆着老师上课时是怎样讲的，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也难怪，上课时，雨生已经不再闻着小丽的头发想入非非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形形色色的人物，那打斗的画面和胜利后的自豪感，这轻易获得的快感，让雨生回味无穷。

　　囫囵吞枣的看了一个晚上，也还是稀里糊涂。半夜铜锁起来上厕所，看到雨生的房间还亮着灯光，敲了敲窗户，“雨生，快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雨生赶紧关了灯。

　　第二天早晨，雨生早早地起了床，草草的吃了点饭就往学校赶。奶奶在后面追着，“雨生，带上个鸡蛋！”可雨生早已跑远了。

　　雨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同学，可同学们都在忙着做着最后的准备，没人肯搭理他。雨生叹了一口气：“唉，这下完蛋了！”

　　二

　　第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在考场上的一个多小时，雨生感觉好慢好慢，像过了一万年。看到身边的同学哗哗地写字声，雨生如坐针毡。自己会的那几道题答完了，剩下的一部分是似是而非的，一部分完全不会。那些似是而非的，胡乱地蒙了一下，勉强地答上了，总算没有空着，那些一点都不会的可就没辙了，就算胡乱答都不知道怎样答。雨生没有事干，一遍遍的算着自己能的多少分。可算来算去，都没法及格，雨生彻底地绝望了。他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那大红的排名榜，同学们的指指点点，老师的点名批评，还有爸爸，对了，爸爸会怎样呢？雨生想象不出来。

　　在雨生的印象中，爸爸从来都是辛苦地干活，细心地照顾自己。再加上自己从小听话，从来没有挨过打。偶尔地犯了点错误，爸爸也会生气，生气时也想打，但总是被奶奶拦住。

　　记得有一年夏天，雨生和小伙伴一起偷偷地想到水库洗澡，那个水库很深，曾经淹死过人，大人都叮嘱小孩不要去那里，可雨生他们几个偏偏要去看看。就在脱衣服时，被爸爸发现了。那时爸爸发了很大的火，把雨生揪回家后，抄起烧火棍想打雨生，却被雨生奶奶拦住了。

　　“造孽啊，打个从小没了娘的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打你就打我吧！”奶奶紧紧地护着雨生。爸爸听到奶奶这么一说，扔掉烧火棍，蹲在一旁抽泣起来。

　　那是仅有的一次，雨生的印象非常深刻。再往后，雨生渐渐地懂事，爸爸再也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

　　可这一次，如果自己考砸了，爸爸究竟会怎样呢？雨生心里忐忑着。

　　回到家里事，奶奶已经做好了饭。爸爸特意买了排骨，那是雨生最喜欢吃的。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偶尔买点，也都留着给雨生吃，爸爸说雨生正长身体，需要着呢。红烧排骨的香味刺激着雨生的食欲，放下书包，没顾得上洗手，便拿了一块放在了嘴里。

　　铜锁看着雨生狼吞虎咽的样子，爱怜的说：“慢点，别噎着。”看到爸爸那和蔼的样子，雨生忽然一阵心虚，不敢直视爸爸的眼睛。

　　“今天的考试还顺利吗？”爸爸小心地问道。

　　“……”雨生想回答，但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想到今天考试的惨样，雨生的脖子缩了缩，只顾埋头吃饭，不敢接话。

　　“不问了，不问了，考完就行，别去想了。吃完了饭早点儿歇着，别影响明天的考试。”

　　雨生“嗯”了一声，胡乱地扒了几口饭，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奶奶看着雨生的背影，欢喜地说：“这孩子，八成想给我们个惊喜呢，这段时间用功着呢！”

　　三

　　第二天的考试，仍然是那个样子。英语好久不背了，其他几门也全靠蒙。雨生糊里糊涂地考完了，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干什么都没有心思。他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结果。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特别的安静。这几天，家里和往常一样，铜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要给果树施肥、喷药，哪一个环节搞不好，秋天的收成都会受到影响。

　　也许这几天的考试，使雨生感到特别压抑和焦虑，他的心又痒了起来。他在镇上闲逛，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网吧门口。

　　“小伙子，这几天怎么没来？”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

　　“考试呢。”雨生应了一句。

　　“你知道不？小飞又晋级了，你还不赶紧的！”老板的话，吊起了雨生的胃口。

　　雨生迫不及待地来到电脑跟前，打开一看，可不是，小飞已经跑到自己的前面了。超过小飞的念头迅速占据了雨生的整个身心，他热血沸腾，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嘴里还不停地发着各种声音。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雨生感觉有点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今天是周日，不上学。出门前，雨生告诉奶奶自己是到同学家去玩，不让奶奶等吃饭。饥饿让雨生感到有点儿头晕，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电脑。

　　“玩完了？你的上网费今天交还是攒在一起交？”老板在门口拦着雨生问道。

　　“网费？不是小飞替我交的吗？”雨生一脸狐疑。

　　“小飞今天不是没来嘛！这样吧，我先给你记着，等你有钱了再给我，这也是看着小飞的面子！”老板闪开身，雨生走了过去。

　　回家后，奶奶招呼着雨生吃饭，铜锁照例住在了果园没有回家。雨生最怕奶奶唠叨，吃完了饭赶紧地回到了他的房间。

　　明天，考试成绩就要出来了，听说这次考试县教育局不让张榜了，但老师说名是一定要排的。上午公布成绩，下午要开家长会。

　　开家长会的事，雨生已经告诉铜锁了，他说明天从果园直接去。

　　“明天，明天！”雨生想着，脑袋变得老大老大，他赶忙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四

　　第二天，雨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学校。路上，小飞跑着追上雨生，“雨生，告诉你件事儿，我要转到县城去读书了，爸爸在那里买了新房。”

　　“哦”雨生回应了一下。正想着心事的雨生懒得理小飞。

　　“你昨天去网吧了？昨天的战绩如何？”小飞急切的问道。

　　“…….”雨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烦着呢。

　　“唉，等我到了县城，我还打这个游戏，咱俩比赛怎样？”小飞不管雨生是否搭理他，自顾自地说着。雨生没有言语，很快到了学校。

　　果然没有张榜，雨生的心落了地。上午，各科老师轮流讲卷子，重点是错题。每讲一道题，雨生感觉自己都是错的，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雨生感觉自己成绩恐怕是要垫底的了。同学们都去办公室问成绩，雨生没有这个勇气。明知考砸了还去问，他感觉丢不起这个脸。

　　班主任杨老师最后总结，他说：“班里有些同学进步很大，可有些同学却退步得出乎意料！”说着，眼睛扫了一下雨生。雨声感到被雷击中了一般，浑身战栗了一下。

　　杨老师继续说：“再这样下去，是非常危险的，考不上高中，没有学上，就只能回家种田了！”雨生感觉到，老师就是在对自己说的，他低下了头。

　　下午，家长们都早早来到了学校。同学们都到操场扫卫生，雨生远远地看到爸爸走进学校，但他不敢让爸爸看见，赶紧转过身去。

　　好容易挨到家长会开完，雨生回教室拿书包。家长们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围着老师问孩子的情况。雨生看到爸爸在看自己的卷子，怒气早已写在了脸上。

　　雨生看到爸爸的脸这么难看，吓得想赶紧溜出去。不料铜锁一抬头看见了雨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抓住雨生的胳膊，另一只手朝着雨生的脸就是一耳光。雨生站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铜锁脸上的青筋鼓动着，呼呼地喘着粗气，用颤抖着的手指着雨生，憋了好久才说：“你，你，这就是你用功的结果？”说着，还想再过去打雨生，被家长给拉住了。

　　雨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看着铜锁。铜锁怒气难消，在老师和家长的劝说下，他收了手，涨红着脸，气呼呼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