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李荣盛有点不信，“叫我做什么用？”“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咱屋里就你姓李啊!”工友说道。李荣盛一出门，着实吓了一跳：原以为是一个人，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二三十号的人。为首的好像就是刚才那黑影，夜太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我说李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李荣盛认得这声音，就是刚才那黑影，粗哑的嗓门，说话的声音就像猪在拱猪食一样，也是差不多是这音色。他看这场面才发觉事情不简单，想要回屋找那把刀子，被人拉了回来：“李娘跑啥？让我们掀掀围裙看下面是凸的还是凹的。”话罢，李荣盛就被人推倒在地上，一群人围着他胡乱踢了好几脚，李荣盛抱着头，感觉着有无数个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好几分钟后，那黑影踩着李荣盛的胸脯说：“以后给老子放小心点！”然后就带着那群人走了。

　　李荣盛捂着发肿的嘴角，同宿舍的工友把他扶回了屋里。

　　你怎么惹上钱伟了。

　　他可是我们工地的王嘞！

　　可不是，仗着自己外墙砖贴得有水平，受包工头重用，牛气得不得了。

　　是啊，都不把人放眼里的。

　　谁要是敢说他不是，头一拎就是揍！

　　你是怎么惹的他？

　　面对工友的询问和“解说”，李荣盛大概明白了，自己把工地上的“牛魔王”给招惹了，他暗自叫衰，冥冥中预感到，自己在工地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荣盛在厨房切上海青的时候，就接到了孙健的电话，孙健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干活了？才来一个月不到就把师傅打了？我雇你是来打人的么？李荣盛连连道歉，换来的是孙健最后一句话：这个月工资扣五百，给钱伟当医药费。李荣盛还想说什么，孙健就把电话挂了。

　　五百块钱，对于别人来说，就像是五十块，对于李荣盛来说，就像是五千块。这一天，李荣盛都苦着脸，工资一共才三千块，扣了五百块，又去掉自己生活费用，能寄回家里的可能也就一千五左右……他想起了赵霞，赵霞每个月加班加点可以挣两千块，她寄回家的也是两千块，有一次他问赵霞是怎么做到的，赵霞说，早上的时候，她吃一个馒头喝凉白开就好，中午不吃肉，吃一碗米饭一样青菜，至于晚上，随便喝个粥不要饿了肚子。厂里放假的时候，别人出去玩或者休息，她就去打钟点工，给有钱人收拾房子理理家务，要是没有钟点工，她就在宿舍帮人织毛衣挣钱………李荣盛想到这里，心里愧疚得很。

　　一起干活的许铃见李荣盛整天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和他聊了起来。

　　哎，你为什么来这里？她洗着生姜块问道。

　　李荣盛一转头，看到了许铃，说实话，来工地这么久，尽管每天和她们一起干活，但是他都没有留意过谁谁长得如何，他只知道，食堂的这些女人，做的不仅是食堂的活儿，有的还会做晚上的活儿，所谓晚上的活儿，就是那事，听宿舍里的工友说，在工地找女人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然出来这么久，谁憋得住呢？一晚六十六块钱，六六大顺……李荣盛是很鄙视这些的，他觉得人类进化到现在，是该更自制，而不是像动物一样，随便逮了谁就上。当然，李荣盛也很感慨，他心里还琢磨着：这城里还真开放啊！

　　喂，你想什么呢，一半天都没应个声！许铃又叫了李荣盛一次，李荣盛这才反应过来，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他这才第一次看许铃：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头发还乌黑着，脸上没有赵霞干净，别看赵霞年到四十多，但是她的脸可白净着，不像许铃，长了不少雀斑。

　　许铃重复了她的问题，李荣盛回答说，当然是为了钱，自己要是有钱，也不至于来这里。许铃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只要你能赚钱，谁还管你怎么挣钱啊？钱挣到了在口袋里放热了才是真本事。李荣盛觉得许铃说得很有道理，刚想出口表示赞同，又把话赶了回去，他想，她的意思大概是只要给她钱，随便让人睡都无所谓。看了这样的女人都会脏了自己的眼。于是他点点头，又接着忙手上的活儿。

　　一到中午十二点，食堂里都是挤满了人，好在大家还算自觉，都排着队取餐。李荣盛在窗口里头给工人加菜，工人指哪样，他就舀哪样，任何人的量都是一样的，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可偏偏，其中有一个，拿了菜还不走，站在那里，后面的人都在向前面的人探脑袋，好像在说：谁他妈的这么慢！但是，没人敢嚷出声。

　　钱伟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就像是拿着饭的石雕立在了那里。李荣盛还没反应过来，许铃就跑过来给钱伟多加了些菜，钱伟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看李荣盛，李荣盛与钱伟对碰了眼神后，低着头继续夹菜。饭后，食堂的人都散了，就只剩钱伟一人没走，他见厨房只有许铃，便偷偷摸了进去，说道：“来，我帮你洗碗。”许铃有点慌张地看钱伟，许久才说：“不用，我自己能行。”钱伟往许铃身上靠了靠：“一个人怎么能行呢？有些事要两个人才行。”说着就把手搭在了许铃的肩膀上。就在这个时候，李荣盛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拿到落下的手表，才留意到屋子另外一头，有两双眼睛正看着他。男的眼神是愤怒的，恨不得立刻杀死他。女的眼神倒有点像在企求他什么。李荣盛知道自己可能破坏了别人的好事，而且还是钱伟的好事，赶紧开了门就要出去。

　　来，老子带你乐乐。

　　钱哥不要这样，你也知道我老公才死没一个月……

　　那更要这样。

　　李荣盛听到身后的对话，立马返回去，替许铃把钱伟推开：“你还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