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立志读着这份信,眼泪已经顾不得擦拭。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又读了一边,他突然觉得马学行这样做不值得、甚至有点傻。他把信重新折好,放入信封,然后揣进里面的衣兜里。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他此刻希望被子能把自己给包裹起来,任何人都不会发现自己,然后慢慢地消失。或者像雪花悄无声息地和泥土融化在一起。
手机响了,是尤一。于立志说他没胃口。不一会尤一仍然提着两个袋子上来了,走路的时候要有点硬,坐在床边的姿势也显得没以前利索。
“你怎么了?尤一。”于立志关切地问。尤一告诉他扭着腰了,于立志没在深究。但是他在给于立志从饭袋子了拿饭时,于立志看到了尤一乌青的臂膀。就问尤一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尤一你坚持说没有,知识不小心摔了一跤扭着腰了。
今天晚上于立志喝了一杯莲子粥,没吃主食。然后二人照旧下楼去散步。
“明天你去吗?立志。”
“我还没想好。”
他们依旧在那个凳子上坐下,尤一高声朗诵到: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它会死去,象大海拍击海堤,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象密林中幽幽的夜声。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留下暗淡的印痕,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它有什么意义?它早已被忘记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它不会给你的心灵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这是普希金的《我的名字》。于立志读过,但此时此刻有了根深的感受。
普希金曾说“谁能不迟不早地成熟,逐渐对生活的冷酷不幸学会忍受,谁就是幸福。”说完尤一长叹了一声。于立志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一会儿,于立志手机再次响起。于立志拉着尤一向医院外走去。
一辆黑色奔驰汽车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前,一个帅气的小伙和一个中年老太太站在车前。见于立志他们过来,赶紧迎上来,于立志被安排在副驾驶座上,尤一和那位中年妇人坐在后排。
尤一从未做过这样豪华的车,上车后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坐在座位上感觉腰也没嫩疼了,软软的靠背让他觉得瞬间有了尊贵的感觉。
“立志,先生等你很久了。”映秀欣喜地说,于立志转过头冲她点点头,很快又转过身去。
“是呀,看来爸爸还是对立志看得很准的。”马平川颇有感慨地说。
于立志似乎无心听他们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车的前面,这让马平川很紧张,以为他的车前面真有什么东西似的。车最后停在了仙缘殡仪馆,于立志刚一下车就看到马世宏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前,中年女人搀扶着马学行,此时的马学行在于立志是眼里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精神也没昨天好了。
于立志上前一步,抱住了马世宏,马世宏和于立志相拥而泣,马平川和映秀也抱在了一起。尤一这时才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是落单的,那个女人眼里噙着泪望了一眼尤一,赶紧走过来,说:“你是?”尤一赶紧介绍说自己是马老师的学生、于立志的同学。那女人似乎呆愣了一下,立刻转神招呼尤一。
“好了,我们都进去吧!”马世宏开口了。于立志和那个中年女人左右各一搀扶着马世宏,马平川拉着映秀,尤一紧跟其后。
殡仪馆正中苍松翠柏之间安放一水晶棺,马学行就躺在其中。后墙中间黑底白字书写“沉痛悼念马学行同志”,下面顺着墙整齐地摆放着格式的花圈。
马学行引领于立志去看马学行,只见他头戴鸭舌帽,一身中山装。他双目紧闭,嘴唇有些发紫,脸上的皮肤展的很开,没有一丝皱纹,但岁月之痕依旧清晰可见,最主要的是一副痛苦之情状依旧定格在了那张儒雅的脸蛋上。于立志看完似若有所思,然后转身,跟着大家到了右边有一间小屋,是家属守灵兼临时治丧办公室。等大家坐定,马世宏一一作了介绍,通过介绍才知道那个中年妇女名叫付华梅,是马学行的遗孀。
尤一再次打量这为学姐兼师娘时,感觉虽生得眉清目秀,但眉宇之间有掩饰不住之愁绪,整个人俨然就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
“这就是立志呀。”付华梅主动与于立志打招呼。于立志在才注意到这个中年妇女,又想想刚刚读过的信,方且知道这即是马学行的现任妻子,是一个离异的女子,不知咋的突然又想起他们婚前不生育儿女的约定。她的容貌虽不十分出众,但是其贤淑依然是掩饰不住的,她的眼神分明给人一种淡淡的期待与忧伤,让人看一眼就生怜悯之意,她突出的话语就如二月的春风般柔和。
“华梅,你简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学行出事前的一周的情况吧。”马世宏望着付华梅说,她点了点头。
马学行出事前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让付华梅害怕。尤其是饮食比以前还要好。尤其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每天看我的眼神和我们在一起时,他显得特别小心,有种伤别离的感觉,我起初以为他近来手头项目进展顺利,是在有意享受与我在一起的时光,知道后来闺蜜告诉我报纸上的事。那一晚,也即是出事前的第四天晚上,他突然告诉我他要出门,我还问他何时,需要准备些什么。他没正面回答我,只是告诉我,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他又不是几岁小孩,没事的,无需挂念。
结果,第二天我看到了报纸,看到报纸我才明白,我看到的是第二份报道。我把报纸藏起来,他回来也和往常一样,令我吃惊的是她让我向他介绍一下家里的钱物数量,我大致给他说了一下。说完,我突然想起来,他是很少过问家里的经济开支的。再接着,他问我住房的事情,好像还听他第一次说有一套父母留给他的别墅,地点就在叔伯家附近,我当时也没在意。
再后来,说了一些让我保重身体,爱惜自己的话。当时我还在想,马老师今天是不是还有话要告诉我,当晚他在书房呆了一宿。当我醒来准备早餐时,他已经离开了家。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在单位呢。没想到的是下午就传来他在办公室自杀的消息。
当我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拉到医院。这才星期来那次马世宏三人去看他,也许就是因此事而顺道的行为。后来就到这,我回书房时就看到了写给立志、叔伯、我和霍祁隆书记的信。还有一些未结项的材料,都放得整整齐齐。我真的没有料到,马老师会走上这条路,他生前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尽两项义务——一是由于求学和个人性格原因,没能好好在父母生前尽孝的义务;二是由于个人能力有限,未找到失踪的儿子,没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他在留给我的信中说,他这次离开就是为了完成这两项义务。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尽作为一个丈夫的义务,但他求我原谅,因为他父母生前对于孙子的惦记时常让他心痛至极。我能理解他,因为我们结合的时候,他明确告诉我,不想再结婚,因为害怕不能和我到白头。而今他的话应验了,我也能理解他,尊重他的选择。
说完,付华梅放声大哭起来。于立志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抹眼泪。接着马世宏问:“明天追悼会谁作为家属发言?大家表个态吧?”好一会儿没一个人发言。马世宏的眼睛从付华梅到于立志又到马平川,每一个人回应。又等了一会,他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来发言”。马世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样的话,我感觉立志和华梅发言都合适,大家觉得谁最合适呢?”片刻沉默之后,付华梅建议让立志发言。马世宏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立志没有异议的话,明天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孝子,立志你有什么想法?”马世宏转头凝视着立志。立志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对着马世宏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这样,映秀,孝子布等一系列问题都解决了。你等会尽快安排人把相关事项交待给立志。”映秀满口答应了马世宏。
“因为对于学行,我比较熟悉,所以家属发言我来起草,立志和华梅最后审定,你们意下如何?”付华梅和于立志都表示没有意见。
最后,马世宏安排马平川今晚为兄长马学行守灵,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叔爷,我要留下来。因为我是孝子,所以我要留下来陪他最后一个晚上。”于立志哭着恳求道。“立志,你还在住院,你必须回去。孩子,我是代表学行做这样的安排的。”马世宏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于立志还是摇了摇头。马学行真打算就近给尤一安排住处,结果尤一也拒绝了,他也要求陪马老师最后一晚上。无奈之下,大家都留了下来,后半夜时大家才把马世宏送走。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于立志所不知道的往事,聊着聊着后半夜大家都有了睡意,于是轮班守着。因为开着空调,映秀是早早给立志和平川准备了衣服的。尤一因为身上有伤,再加上上班劳累,不知不觉头一歪靠着沙发扶手睡着了。华梅见尤一穿得单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打算给他披上,当他走到尤一近前的时候,惊呆了,尤一左侧脖颈与肩膀处尤一红一片鲜艳的红痣,当他披上衣服时,尤一一咕噜脑袋,尤一脊椎骨顶端的一只黑痣也暴露了出来。付华梅的脸顿时变得异常惊讶。这一幕恰巧被从卫生间转回来的于立志发现了,付华梅见立志近来,赶紧以推脱说上卫生间也出去了。
出了房间,付华梅的心“砰砰”直跳。难道是他?不会的,不会这样巧的。付华梅暗暗告诫自己,但是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的。付华梅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回到房间,整个晚上不止一次给尤一披衣服,眼睛也始终在打量尤一。
追悼会九点准时开始。首先有霍祁隆书记致辞,接着于立志作为家属代表发言,念着念着,于立志不禁哽咽了,稿子虽然是叔爷写的,但于立志在发言中仍然几次失语、失声。让所有在场的人吃惊的是,当念到最后,于立志竟然一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马学行水晶棺前。“爸爸,我想您,我不想让您走。”这一句话在整个追悼会场内盘旋,在场的人无不落泪,马平川根基过去搀扶于立志。正在灵柩被抬上灵车之时,“老马,我对不住你,对住你呀。”有人哭喊着从外边近来。
一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穿着病号服,坐在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轮椅之上。一边哭一边喊。于立志转身一看,不是别人真是毕寒的父母,他们为什么回来?
最后这个女人,纠缠了一会,也缓步坐上了灵车。于立志抱着马学行的遗照,和余平正对面。于立志只是低头盯着马学行,他恨不得把这一刻,永远可在脑海里。余平打量得于立志浑身不再在,见于立志无意回应,之后,也低头去看马学行。
当灵车转过恬水河桥,于立志忽然想起毕寒和自己那晚的经历。对呀,那天我的确在这感受到父亲遭人暗算、被人打了黑枪事情,于立志想着嘟囔出一句“原来是这样呀。”渐渐的马学行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模糊的有些看不见了。这不禁让于立志想起尤一朗诵的普希金的诗:“有两种模糊:一种源于思想感情的贫乏,只能用语言来替代思想感情;另一种源于语言的贫乏,语言不足以表达丰富的感情。”而今自己错过了第一种模糊,只能选择第二种模糊,千言万语由感慨、感动、变为痛苦的怀恋。
当于立志眼睁睁地看着马学行被火化工从眼前腿走得那一刹那,于立志、付华梅、余平三个人像疯了一样,去追赶。“哐”的一声,进路被堵上。
当再次呼叫马学行家属时,只见于立志抱着一用红布包裹者的小方盒子,于立志感觉手游千斤重,压得他不仅踩不上乐队的鼓点,而且突然晕倒了。
“爸爸,我想您,我不想让您走。”于立志呼喊着,护士和医生赶紧跑过来,于立志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注意观察患者的情绪,告诉家属不要再来刺激他了。”医生吩咐道。话音刚落,马世宏带着平川、华梅、映秀赶来了,他们看到立志,眼睛里都噙着泪,慢慢地退出去了。
回复 @云舒丫丫: 前几天几乎要结局了,没办法进行了。这又加入了人物。谢谢关注,写得很辛苦,因为小说班开始写的时候,我正好在医院全程做陪护,手机也不给力,前期写得没展开,后期就觉得很多人物想入戏就难了。悲催的自己,不过还是谢谢云舒丫丫一直以来的关注。
看到你更新了,继续加油哦!zp
来看你的文章了,加油更
回复 @苏紫烟: 感谢烟烟。
要加油哦,继续更新!zp
回复 @编辑部: 谢谢鼓励!
写得好耐看,期待!
我就缺乏这个~~
感觉挖了很多坑啊,厉害。
回复 @云舒丫丫: 谢谢云舒丫丫,前段一直在医院陪护,写得也是短短节节,见笑,共同进步!
很厉害啊!
回复 @编辑部: 谢谢老师鼓励,近来在医院做陪护,所以手机写成的文字排版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