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河水浑浊而缓慢地流着,芦苇蔓至河中,密密地飞出一群水鸟。幸福桥趴在那里,沧桑的桥洞穿出几缕昏黄的阳光映在水面上,蜻蜓点过,波光粼粼。河岸边盘踞着高大的杨树林,茂密的绿叶在成片的垃圾堆上投射出一大片绿荫来。
在垃圾堆的对面就是一户人家,自从母亲回了婆家后,姥姥常来这里哭诉。这家的男主人早些年就被抓进去了,女主人养着一个闺女,没有正经工作,就当起了媒婆。骑个自行车,走东闯西,整个乡里基本都被她走遍了。
在里屋的炕上,姥姥说,杨梅哎,我自个儿的闺女,我能不盼她点好?
杨梅拿着暖壶倒了碗水放在窗台上,老婶儿哎,你说你能管她一辈子?已经嫁出去了,靠她自己类啊。
也不知道她去了他家又要遭什么罪类。那天,我刚喂罢猪,香则到走进来啦,刚进来还没事,我问她贼来,她也不说。进了西屋刚坐到床上哇哇地到哭出来啦。你说,不是受了天大委屈,她要跑回家来类,让别人笑话类是,哎。姥姥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杨梅把纸递过去,说,哎,都是看命类哎,老天叫你活的好,你就活的好,老天叫你歪,你就活不好这个日月。认命呗婶儿。
哎,你说叫她离婚吧,还有个孩子类。她也是离不开那个孩子啊。
恩恩,这倒是吧。孩子到这么大了,你再离婚,不是就把孩子坑啦。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月亮已经隐隐地挂在了空中。
母亲在西边简陋的配房里做饭。配房是母亲回来才整理出来的,扫了整整两大桶垃圾,把废弃不要的都扔了出来,父亲蹬三轮用的铁架子,塑料瓶,方便面袋子,还有破沙发上的烂木头都让收废品的带走了。
母亲找了块塑料布,把配房的窗户擦拭干净,将塑料布贴上,用图钉再把它订好。把以前的铁炉火抬了进去,并且在别人家收拾了一个用旧的橱柜,母亲在院子里用水冲了好几遍,晒干,放到炉火旁边,整个厨房也就焕然一新。
奶奶的生活很规律,做饭,吃饭,洗锅,出去溜达,回来做饭,吃饭,洗锅,睡觉,再出去溜达。她的基本生活物品都搬到了东屋里,中间的堂屋已经不再属于她了。看着母亲在院子收拾,她也顶多从窗户朝外看一看,就像看着不顺心的风景。
我放学回来恰好碰见父亲,他蹬着卖水果的三轮车,在前面越蹬越快,还扭过头叫我:快追过来,追住了有西瓜吃。我抓着书包奋力往前跑,追上了也到了家门口了,顾不得吃,先给父亲把街门打开,让他先蹬进去。
父亲下了三轮总是先讨好老婆,香则什么饭喂?母亲看着三轮上仅剩不多的布满伤痕的苹果,和西瓜,心里觉得挺美,说,你想吃什么饭类,挣了多少钱呗?父亲一边掏着口袋里的钱,一边说,这两天不歪哎,快中秋了,果子卖的不错,西瓜就是便宜处理类,有七八十块钱吧。
七八十对我而言已经相当多了,我伸出手说,爸爸,给我两毛钱呗。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跑进厨房,声音洪亮,哎呀,跟上你都,水也熬干了。他爸,你把卖剩下的果子洗洗,给他奶奶送点,一会儿饭就好。
奶奶在西屋子里并没有出来,三爸在城里给她买了一个收音机,她躺在床上,听着戏,戏文还唱着,她却睡了。
中秋节这天,父亲照常蹬着三轮去水果市场进货,然后在市里沿街叫卖。母亲回来的这一段时间父亲表现得很好,母亲觉得父亲这次是真心悔过,要好好正干了。
我,肥皂,大傻明在巷子西那废弃的院落里玩了一下午,那个院子很大,院落外面还有一大块空地,空地北边堆满了新砖,西南角有个用砖凑合垒起来的茅房。院子里外都杂草丛生,还有七八颗粗壮的大树,枝桠张牙舞爪,错落交叉,简直就是一块供我们玩乐的风水宝地。
我们三个人玩捉迷藏,大傻明常常是要数数的人,我肯定会藏在砖的后面,即使他来找,采用迂回战术,他也没办法。玩会他就不玩了,说我们骗他,拿着弹弓,打个麻雀,烤着吃了是最爽的了。
大傻明虽然傻,他妈妈却长的很漂亮。玩的差不多了,他妈妈就过来找他,说,三明,快回家,过中秋的,玩什么类一直。说完就朝着破茅房走去,茅房的围墙低,她站直了双手解开裤子蹲了下去。我注视着那低低的围墙,在想她是怎么样生的三明,又是为什么长的那么漂亮。她低着头站了起来,从茅房里出来,一边系裤子,一边走过来,红色的秋裤腰子有些醉人。系好裤子,她推着大傻明就走了。
晚上院子里明晃晃的,借用苏东坡的比喻,庭院的一切都像浸泡在水中,杂草像浮游的水藻在水中摇曳。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向窗外窥探着。
家里买了四五个五仁月饼,母亲不让我吃,说是给月亮烧了香才能吃。我跑去奶奶那屋,说吃月饼,奶奶说没有。我就开始胡乱的翻箱倒柜。她估计藏不住了,就从药柜里拿出一根香蕉来递给我,还肚腩着,这是你三爸专门给我买类,你这个小孙子,和你妈要吃的去。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第一次吃香蕉,竟然是奶奶藏不住了递给我的。虽然父亲是卖水果的,他也从来没有往家里带过香蕉,前段时间看着肥皂吃着一根,我就特别想尝尝是什么滋味。毕竟在北方,这东西并不常见。
我拿着香蕉跑到我妈面前嘚瑟,妈妈说,你奶奶对你好。
母亲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中间,把一盘月饼和洗干净的苹果放在椅子上。从柜子的最里面拿出布满灰尘的香炉,擦拭干净放在椅子前,她点燃一炷香,先鞠一躬,再直起身来把燃着的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三次头,最后起身。整个烧香的仪式才算完成。但是想要吃月饼要等香燃烧完收拾了椅子才能吃。
父亲吃完饭就出去溜达了,他白天好好工作,晚上出门,又是十五,母亲也没有说什么。街门外人影鬼魅,像是爷爷。爷爷告诉我,如果他来,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和他打招呼。我默默地记着,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他离家并不远,就住在巷子东那间土坯房里,如今还是药铺,但是一年回家就他生日,周年,或者过年的时候来。今天是中秋,大概是一直在药铺坐着,太无聊了。
爷爷是个光头,一身素装,显得古朴高雅且又飘逸。他先参观了一下厕所,又环顾了一下院子,走到我跟前和我要个月饼吃。但是月饼已经献过月亮了,月神已经享用过了,他就不能吃了。爷爷并不生气,径直走到奶奶的东屋门前,从窗户向里看看,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母亲坐在堂屋看电视,我看爷爷要走,就跟着他出了街门,顿时觉得阴森森的,月亮也不见了。他转过身来问我,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我觉得周围都是黑色的条纹线条,这些线条围成一个桶状的大幕布,白色飘忽不定的丝烟纠缠在黑色中间,鬼魅的叫声浮在空中。
我并不觉得害怕,问他,爷爷,你去哪?
我去药铺看书啊。他脸色苍白却很平静。走吧,爷爷教你练字。
我跟着进了他的药铺,这是第一次他让我进来。药铺并不大,正中间的上方有一块匾额,写着“修业堂”三个字。匾额下是书桌,桌子上有笔筒,宣纸,镇尺一类的东西。桌子东是药柜,西边是书柜,书柜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三四层。他让我选,问我选东还是选西。我指着书柜说,男儿七尺不读书,枉为八尺爷爷孙。爷爷说我没志气,读书一桶活无术, 七尺男儿成蛀虫。说着就动手磨墨,磨好墨,铺好宣纸,提笔就是一“永”字,让我跟着练。
我的字写的歪歪扭扭,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爷爷摇摇头说,刚开始都是这样,要勤练。我说我喜欢草书,他就板起脸来,一脸老夫子的相,楷书都不会,何谈草书,人首先要端端正正,等你大了再学草书也不迟,到那时要隐端正于无形,始终保持一种低调,谦卑的态度。我诚恳地点点头。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爷爷不让我练了,让我赶紧回家,还说再不走就回不去了。我只好乖乖地出来,我只觉得黑乎乎的,站在悬崖边,有摇摇欲坠的感觉,悬崖深不见底,滚烫的火红的岩浆在悬崖下扑哧扑哧地翻滚着,对面的崖壁上开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开得那么鲜艳,那么妖娆,当我伸手要去摘那朵红花时,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叫声,我一回头,一睁眼,是母亲。
母亲站在床边俯着身子叫我,快起床,起来吃饭。我问母亲今天是多会儿,母亲压下身子拿起尿盆说,十六吧,昨天十五。刚睡醒,到头脑不清啦?她看着尿盆里干干净净的说,睡一晚上也不尿?喝的水少,起吧,吃了饭多喝点水。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她。
为啥只能一次性充值20😳少点不可以么
写的很好!朴实文风朴实情!
很生活
下一个舒同就是你
我看了,还没时间看完,真的不一般,不知自己也是本土人,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strong/:strong
文笔还可以,就是更的太慢了吧,快点更!!
读到第二章让我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C
看到了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你,赞赞赞!
回复 @你知道的倩: 谢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