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之后，一切都步入了正规。我要每天五点半就起床，叫上大傻明跑着去学校，因为要赶上六点的早自习。早自习不是语文就是英文。不是班主任就是那个傻女人。也只有在傻女人的早自习上我才敢迟到。

　　七点下了早自习就去食堂买碗粥或者一碗米汤，配个烧饼就是早餐了。那会儿县政府还没有实行“蛋奶工程”，一颗鸡蛋就要一块钱。八点准时开始熬时间，要熬到中午十二点才能回家。家虽然不远，可来回也要半个小时，回家吃了饭再看看电视基本也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下午三点又要熬时间，熬三个小时吃晚饭。晚饭后再熬两个小时才能解放。生命就在这匆忙的一天中茁壮成长。

　　我们发了所有的课本，配备了所有的老师。重新调整了座位，选齐了班委。这些都是在开学一周之后完成的。

　　傻女人是我们的英文老师，她中等个子，年龄在四十左右，长得一张老长的脸。令人讨厌的是他每天都穿一件淡粉色的外套。我早晨还不能适应五点半就起床上学校的节奏，所以一直迟到。傻女人让我站在门口，问我为什么迟到。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什么都不对，所以最后也就不说了。刚开始她还让我进教室，随后是做俯卧撑以示警戒，最后就不让我进了，只要迟到就在教室外面站一节课。此后我也就看不惯她，对她恨之入骨。

　　早饭后第一节课基本也是英文课，我就用隔胳膊支撑着脑袋，假装地听着。她基本不提问我问题，所以也不用担心她会叫我。只要不是特别乱的举动，我们都相安无事。大菜花就不一样了。每天早晨来的比我还迟。不过因为她傻，傻女人也不怎么跟她计较，形式上说她两句就让她进去了。上午的课上菜花更是肆无忌惮地睡觉，呼声声甚至超过了讲课的声音。 傻女人气急败坏地说，我课上还没见过这么放肆臭不要脸的学生。傻女人气坏了，她也顾不了菜花傻不傻，什么样的脏话都能骂出来。菜花旁边的女生赶紧把菜花叫醒。傻女人仍旧骂着，你个傻逼，是个什么东西，你妈给你交钱就是让你来睡觉了？

　　菜花揉揉惺忪的眼睛，口水一直流到了桌子上。她擦擦口水还睡意朦胧地问旁边的人怎么了。傻女人快要疯了，她像风一样快步走到菜花边上，使劲儿地朝凳子上一踹，菜花就坐到了地上。她愣愣地盯着傻女人看了半天。傻女人心虚了，她害怕起来，是不是把大菜花踢傻了？菜花怎么一直看着她？我们也傻眼了，我以为菜花就坐起来报复她，和傻女人拼命地干一架，那是最痛快不过的事了。就在我们都疑惑的时候，菜花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她大张着嘴，脸朝天大声地嚎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傻女人也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了。站在那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就走回到了讲台上等她哭完。

　　大菜花见没人理她了，就自己搬起凳子做好。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后面的高个子刘松小声嘀咕着，真是个傻逼哎，叫不叫人睡觉了。傻女人也许听到了，至少我坐在靠墙的第二排是听不到了。那刘松站起来有一米八，她不想再生事端罢了。每天就是捡软柿子捏。

　　我敢和英文老师对着干，却不敢对数学老师怎么样。我也是那种捡软柿子捏的人。数学老师姓李，是我们隔壁村的，年纪和傻女人差不多，却要比傻女人看上去漂亮一百多倍。她时常穿一些光滑亮泽的衣服，头戴一顶粉色的花帽，脸上的白粉总要抹得很厚。我觉得她和大傻明的母亲一样漂亮，一个是出水的芙蓉，出世清高，自命不凡，一个是园中的玫瑰，鲜艳夺目，妩媚可人。只是大傻明的母亲要可近一些。

　　下午第一节就是数学课，阳光照在脸上有一种催眠的功效，即使这样，也要强迫自己不要睡觉。我同样不喜欢数学，只是李老师太凶，我怕她会发飙。菜花才不管这些，她依然认真地睡着。口水从胳膊缝儿里流到了地上。李老师停下来，双手支在桌子上，表现出一副女人们吊儿郎当的神情来。她用洋气的语气说，喂喂喂，来，同桌把她叫醒，我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娘的课上睡觉。

　　听了这话，菜花立马就坐直了，用袖子擦擦流出来的口水。

　　老师问她，你叫啥？

　　菜花站起来说，陈兰花。

　　哎呦，你就是陈兰花，你再坐在地上哭一个呗，我看看。老师嘲讽道，兰花大妹子，以后在小女子的课上可千万不能睡觉，这是第一次，小心会屁股疼的，听见了吗？

　　菜花应声答应着。鼻涕都流了出来。

　　老师说，嗯，知道错就坐下吧，快擦擦鼻涕。

　　我的同桌是一个瘦小的女生，叫秦珊，戴着个小眼睛，常上课之前要重新梳一下自己的辫子，她的梳子和小镜子就放在抽屉里。我是说，她爱干净，并且人也特别好。她的眼睛盒里放着一叠卫生纸，眼睛模糊了就摘下来放到嘴边呵呵气，撕一小片卫生纸把眼睛擦得明亮，她说，这样对眼镜好。

　　我的眼也早就不行了，星期天刚和父亲去配了副眼镜，验光的时候就三百多度了，这是让我很头疼的事。我老想着，有一天，我骑着自行车或者跑步的时候撞了一下，当我睁开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成了瞎子，我摸索着上我们家的厕所，摸索着打开电视听着电视里的声音，我甚至痛恨那些造电视的和制作电视节目的人，是他们把我的眼睛害瞎了，他 们是罪魁祸首，他们却逍遥法外，我从那以后就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论如何，我的视力下降了，这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也学着我的同桌当镜片模糊了就呵呵气，用布子擦干净。

　　同桌每节课都认真听，她老是右手托着脑袋，抬着头望着黑板，镜框架在鼻梁上，很有一副老学究的气质。尤其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上，她一直盯着人家的红西装看，老班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就叫起她回答问题或者背诗。她却总背不好，或者结结巴巴，我要用书挡着脸小声地提示她才勉强背出来。

　　下了课她就疯了，老是给我讲他们小学里的事。她说她喜欢过一个男生，就是六十四班那个圆脸蛋儿，矮矮的，说话爱吹牛，可是学习特别好，她非常倾慕人家。她说那个男生也老是看她，她就怀疑也喜欢她。可是有一天她发现他给另一个女生寄了份情书，她躲在厕所哭了整整一下午，眼睛视力就是那天下午哭得下降的，她还说不能放过他，要他赔偿。

　　她还说她们村的女生可漂亮了，改天给我介绍一个。我欣然答应了，

　　晚上回了家，母亲和父亲又吵架了。母亲自己一个睡在西屋，插了门，进不去。父亲又去打麻将了还没回来。我只好一个人躺在堂屋的那张大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星星没有几颗，月亮却又圆又大。沉甸甸地挂在那像面纱般的白云的上面，宛如神仙仙境嫦娥飘飘下凡。

　　到了后半夜，在窗户外面飘着一个裹着大红花棉被的女人，她离得好远，看不清脸，裹着被子的身体僵直地停在半空。我问她，你累吗？躺在床上睡会儿吧。

　　她并不作声，缓缓地飘了下来。站在院子里那盛开的月季花前。我有些紧张，心想会不会是可怕的女鬼，我内心呼喊着我爷爷的名字，我希望爷爷过来能把她赶走。女人的脸依旧模糊，她扯开棉被子扔到了地上，我不敢看，双手紧紧地捂着脸，我想她一定光裸着身子，丰硕的乳房垂在胸前，她让我过去，我才慢慢睁开眼，那白皙的皮肤像刚被牛奶冲洗了一般，身体温婉细腻。我过去双手抱住她，尝试着吻了她的嘴唇，一种甘甜顺着舌头下滑，沁到了身体的每个部位。我摸着她的乳房，乳房是我见过的，和前院新媳妇在巷子里喂奶时露出来的一模一样，在乳头的旁边都有一颗黑点。我觉得整个身体都酥软了，我双手紧紧地抱着她，更加猛烈地抚摸着吻着，我已经顾不得她脸长什么样了，她把我压在床上，我又把她翻了过来，晕眩的感觉就像跳着蹦极一样时远时近。当我的下体禁不住像撒了尿一样舒服时一切都消失了，我仍愣愣地望着又圆又大的月亮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