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小道人侥幸战胜了军中骄鹰,得到了张将军的赏识,自是保住了性命。单英为了跳过龙门,不惜烧头烫尾。毅然将此次被派来做信使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给张冲创造了将计就计的先决条件。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张海早已判定张冲此次出征定是来者不善,便给了单英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要他只身向张冲求和。如果求和不成就让单英伺机杀身成仁,弄出个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高招。图谋干掉张冲,以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目的。铁扇小诸葛刘如意还献上一计,让张海在给张冲的信中这样写道:
“张将军均鉴:自上次短兵相接,有幸与将军结缘,并结为兄弟,只可惜相聚甚短,恰似昙花一现,愚兄每每想起此事便有相见恨晚之感慨。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那次两军对峙,最后以在下兵败招安归顺而告终,可见将军之天威!愚部自归顺政府后,常思前过而悔之,并时常得以整治军风,积极参与地方治理以及各种生产建设,倍受地方民众爱戴。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等归顺后却屡遭污陷、排挤。如今竞劳天兵来伐,真乃祸从天降。眼看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即将毁于一旦,鄙人实感痛心。今令罪人单英前往贵部负荆请罪,敬请将军酌情处置!您我本是本家同姓,按理三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渴望将军能多行方便,上下通融给条活路,张海今生来世定当永记将军大恩大德!将军既已挥兵至此,是放是打也应到寒舍小住几日,以品尝我方粗茶淡饭及风土人情……”
张冲想到和张海结义一事,顿感矛盾重重并着实有许多感慨。可事到如今即已识破匪部阴谋,自是以大局为重。遂招集部下拟定进攻方案,决意届时实行对匪部的第二次招安。时间定在阴历九月十六。首先是给了小道人一些好处,并利用他做内应。在单英看来这就叫作两不相亏。可在复命途中,单英心里始终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九月十六这天,张冲带领岩燕、张宵等人向佛光山进发。其余重兵却分队绕开牛街,向集结地潜伏下来。单英却早已回到张海大营,把张冲即将于本月十六赴宴的消息向张海等作了汇报,又把此次前往张冲军部的前前后后作了演说。张海听后连连夸奖小道人:“小伙子干得不错,以前的过错现当着众弟兄的面给你一笔勾销,等我的大事一成,定给你记上头功!”说完便如此这般地将任务分别布置下去。
在场气氛稍有缓和后,单英把哥哥和嫂嫂叫到一边道:“我和岩燕比武时,见着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佩,好像与嫂嫂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金玉红:“是这样的吗?”她把自己的玉佩拿出来给单英过目,那是一块雕刻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精制翡翠玉坠。
单英:“对对,就是这个,一模一样的!”
单武看着妻子进入沉思的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道:“那个摆夷儿子怎么会有跟你一模一样的玉坠子呢?”
金玉红瞅了一眼丈夫道:“所以我才说,你有时候傻乎乎的,(她看着单英在一旁便刹住不说)等以后再讲给你听吧!”
小霸王笑着回了一句:“就你臭丫头聪明!”然后并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张海,想不到这消息又引起张海一阵紧张,他急忙走过去安慰女儿:“我……我的好闺女,你可别……别往心里去,也许这事只……只是碰……碰巧而已!”这一惊一咋的,越是弄得大伙莫名其妙,虽面面相视,却无言以对。
张海每当触及到女儿金玉红的身世问题,便会焦躁不安。原因是,在他心灵深处,曾经萦绕着一段不堪回首的风雨情结。而今女儿和滇军骄燕的玉佩珠联璧合的传言,使他本已平静的心,又重先击起那沉寂已久的涟漪,于是他再次忆起那段伤心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惜跋山涉水,从大理苍山慕名来到潞西龙头山学习景颇刀术。这个带艺投师的年轻人不久便得到了师父的赏识,这位师父便是景颇山官穆一刀,他的刀术为何会让各路高手争想来学呢?按说这景颇刀不外乎‘三刀半’和‘七煞刀’等几路刀法。仔细考究,原来此刀法却是易学难高,尤其是‘抽刀刃鸟’的功夫,需有师傅真传才可练就。这个带艺投师的青年不是别人,他便是滇苍派传人张海。张海通过勤学苦练,终于练就了景颇刀法‘抽刀刃鸟’的绝招,就在他即将出师返乡之际,一支比丘特之箭却射向了他。原来,山官师傅的二女儿刀梅兰已悄悄地爱上了他,对张海来说,这当然是喜气临门,求之不得的好事。此事得到了穆一刀的认可,经双方商议后,决定择日成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天,张海奉命下山,到不远的孔雀寨,为景傣两家调和关系。在孔雀寨拳棒教师金明家中,他无意中认识了金师傅的三女儿金小凤,一个长得如孔雀般美丽,柔情似水的傣家小仆哨,两人一见钟情并谈得很投机。张海本具大理帝国后裔的血统,加之是个尚武之人,雄壮与阳刚之气,造就了他色胆包天的“英雄气概”。终于,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俩人捂着红毯子,来到了村边的凤尾竹林中……
当时,张海跟金小凤偷情之事,只当逢场作戏。他回到山寨不久,便与刀梅兰做了夫妻。对于孔雀寨之艳遇,哪里还敢提半个字,慢慢地就将此事淡忘了。时隔数月,张海路过孔雀寨时,心中甚是忐忑不安,便不知不觉地走到金小凤家门口。岂知金家关门闭户,人影无踪。急忙向邻居打听。一位长者眼看是生人,当问清缘由后,便告诉张海:“小哥有所不知,这金师傅本来是村子里很有名气的拳棒教习。他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金小灵和二女儿金小玉已婚嫁人家,只有小女儿金小凤尚未出阁,但已许配给本寨主的三儿子,并订好男家来做上门女婿,可金小凤好像不喜欢这位三公子。后来,不知金小凤跟谁干出了见不得人的事,竟然怀孕有了别家小人。此事让寨主家知道后,硬是不依,说是金家看不起人,令自己蒙受奇耻大辱,要向金家讨个说法,并扬言一定要金家交出那个奸夫。后来据说金明夫妇从女儿口中得知,她腹中小人是和那个从龙头山下来的外地小伙怀上的,但不知姓甚名谁。金明十分清楚,如果顺从寨主家向龙头山要人,或许又要刀兵相见。因为景傣两家历代都是打打杀杀过来的,景颇山头又是迁徙迟来之民族,几经争斗才分成一家占山,一家下坝,并制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傣家如果不经山官同意就上山,那么就只有一个字——杀!如果景颇山头家不经摆夷王同意就下坝,同样也只有一个字——杀!”为顾及大局,金明只好遵从傣家规矩,在一个人所不知的夜晚,携家远走他向去了,至今也不知在何处落脚。近日,听说寨主家三公子对此结局仍不死心,又去找金家麻烦去了!”
张海闻听此事后,喜怒哀乐一起涌上心头,喜的是那位多情的小仆哨竟已怀上了自己的骨肉,怒的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三公子,竟然还要找金家麻烦,想不到自己娶了刀梅兰却又失了金小凤。后来他一气之下,干脆杀了这位三公子,从而引起了一场景傣大战,双方人员死伤无数,张海就在这场事态中变成口吃之人。再后来,他只好领着刀梅兰回大理招集旧部,干起了自己原先经营的买卖。时隔多年,张海探听得金小凤生了一对龙凤胎,自是暗暗欢喜。有一年冬天,他派出去寻找金家的人回报说,金小凤被歹人所迫,为守节已投江自尽。后来他的父母金明夫妇也相继故去,只留下一个女儿被寄养在一户人家。张海闻听此事后,还伤了一回心。便安排了那出,从“强人”手里救出小姑娘的把戏,只是从头至尾,皆瞒着刀梅兰和金玉红。这一切的一切,让张海真正感到,什么叫斩不断、理还乱……
多年来,张海一直寻思着亲子的下落,想不到他却投在军中,这又是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喜讯。至此,张海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再次苦笑着摇头叹息,渐觉有些举棋不定。他想,如果岩燕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或许要改变原来的计划。
话说张冲带领岩燕、张宵等部分官兵,已接近张海大本营。佛光山洞内的众位好汉自是陪同张海、小霸王等出门相迎。两边人马接触后,大家自然相互客套。张海、张冲两个本是昔日的结义兄弟,见面后似乎更是亲热非凡。这边岩燕与金玉红已在亲切搭话。两人四目相视,相互打量辨认,虽是一别十多年,可毕竟是同胞姐弟,定然心心相印。二人一打照面后,自是心有灵犀。为防世人有长相雷同之疑,并又不约而同地拿出玉佩相互辨认,果然是那对天造地设的龙凤呈祥图,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小龙……”“凤姐……”俩人霎时激动得热泪眼眶,禁不住箭步上前抱在一起,泪水相互湿透了衣襟。在场人员见状,顿时鸦雀无声,此时张冲走过来问:“好好的怎么冒出个什么凤姐、小龙来!这是哪样意思?”在一旁的小霸王、刀梅兰等人也各自显出惊讶的神情。此时的张海哑坐不语,整个露出了进退两难又不知所措的脸色。
岩燕见张将军问话,又想到事已至此,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将事情的原由说了出来:“我和金玉红姐姐,本就是一母所生的龙凤双胞胎,我原名叫金玉龙,我姐原名叫金玉凤,后来爷爷说我母亲就叫金小凤了,我们不像景颇族一样赶着长辈起名字,于是将姐姐最后一个字改成红字。我家的故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我们的老家在遥远的孔雀寨,那是个美丽的村庄。就因为母亲的婚姻问题,爷爷奶奶被迫领着母亲离开了故乡。我和姐姐是在母亲逃难时出生的,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长得什么样。我们最终在龙江畔的金沙湾落脚,就在我刚满八岁的时候,爷爷把我托付给了一个缅甸来的游方和尚,这位和尚正巧是爷爷的故交,当时他在缅甸曼德勒寺院出家。他告诉爷爷说,小孩子出家修行好处很多,首先是容易修成正果,其次是可化解先人所造之业障,并且也是对长辈的一种孝道。于是为了能给母亲化解愁怨,也为业障深重的祖辈们超度那些生生世世的冤亲债主,我毅然离家,到很远的地方去出家修行。皈依佛门后,师傅给我取了叫‘岩燕’ 这个颇有傣家风格的法名。记得临行前,大和尚将一对调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翡翠玉坠递给爷爷,爷爷又深情款款地将它分别挂在我和姐姐的脖子上,还说是日后姊弟相认之凭证。后来我回来寻找过家,可竹楼中却空无一人,只见屋后添了几冢新坟。向不远处的人家打听,才得知爷爷、奶奶还有母亲都相继去世了,姐姐也被强人掳走,我便只好回到寺院。在一次与师傅云游到腾越时,师傅说我尘缘未了。并说我日后如能从军,定然有所作为,兴许还能与亲人重逢。定是命里注定、佛祖保佑,恰好这时滇军在腾越荷花街招兵,以补充朱旭近卫军第四团,于是我还俗参了军。后来我有幸赶上倒唐行动,很快被提升为警卫排长。一次,我偶然听到一个来投军的江湖人无意中说起,张海有个名叫金玉红的干女儿长得如金孔雀般的美。此话对我产生了莫名其的震撼,不料今日得以证实,真是感谢佛祖保佑!”
金玉红擦拭着眼泪道:“小龙啊!你走后不久,阿妈有一天在江边打柴时被坏人追赶,为了守节她不惜投江自尽。虽然爷爷后来杀了坏人为她报了仇,可那时我和爷爷、奶奶实在伤心透了!不久爷爷、奶奶又相继去世(说着已是泪流满面)!爷爷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你去找过的那户好心的打鱼人家,不久又被强人劫持,所幸被干爹和干妈救下才能至此与你重逢!” 接着又将各自人马情况作了介绍,金玉红还特别地介绍了小霸王单武以及干爹、干妈。
张冲、张海二人也举起了酒杯,号召全体为金氏姐弟久别重逢而干杯。一席剑拔弩张的鸿门宴,顷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场亲情冲淡、化解。岩燕怕酒后乱事,遂动了个心眼,请求张冲带领众弟兄先期撤出,对于清理、打散张海部工作,由自己随后完成。张冲毕竟是性情中人,不仅善于用兵亦爱兵如子,他十分理解岩燕此时心情,且很放心他的为人。再说根据刚才对张海部的观察,见对方士气低落,于是决定改变原定方案,实行冷处理。
张海终于憋不住了,便一股脑儿将多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吐露开来。刀梅兰听着,早已粉唇颤抖并泪如雨下,硬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起身奋力抽了张海一记响亮的耳光。此举令众人无不堂目结舌,时间似乎停滞了许久。而后她又捶胸跺足地自责道:“我真是个傻瓜!我真是个白痴啊……”
金玉红急忙搂抱着刀梅兰连声喊着:“妈……妈妈!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您都是我的亲妈妈!”刀梅兰遂转身紧紧搂住金玉红,两人相互抱头痛哭。其实,经过多年江湖岁月,在风尖浪口的磨砺与熏陶,这俩女人的关系已融处得比亲母女还亲了。
倒也奇怪,就这一记耳光打过后,张海竟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众兄弟的来去做了安排:“弟兄们!大家跟随张某人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到头来还是捞得个土匪的明声!今幸有张冲将军奉省府之命前来收编我等,至于张将军的大气与为人,大家是有所耳闻的。这次我希望大家能死心塌地归顺政府,也好给众位弟兄留条后路。现我还有些私事要办,想必大伙也已看到,就让刘如意和单英先带着大伙去接受收编,我随后就来……”大家虽有怨言,但自会权衡利弊得失,当下便有一部分人陆续开了小差,其余都同了刘如意、单英等前去滇军中听候发落。此时只有张海夫妇、岩燕、金玉红和单武在后压镇。眼看时机成熟,张海并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红和小龙还有单武你们听好了,我本不打算归顺朝廷,但今有你们的出现,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想我这样造孽多的人,跟富豪、官家斗了大半辈子,到了那边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今见你们一个个已长大成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小龙能在滇军中混到如此地步已是不容易的事,望你再接再厉,为父的也不好对你多说什么,以后多珍重便是!至于小红和单武俩人,我看不如另谋他路为好。单武虽为人忠勇耿直,且有非凡本领,但依你独特的个性和怪癖,很不适合到军界发展,那儿其实是些尔虞我诈的地方,何况你又是半路出家!你们看我说的怎么样?”
金玉红问:“哪您们二老如何安排呢?”
张海:“我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好事做过不少,罪孽更为深重,尤其是对不起你的母亲,可惜她已早早离开人世,现只有你干妈还可让我挽回些良心,赎赎我的罪过。说心里话,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有很多地方对不住她。我们经过商量后,打算到西藏去,过那隐姓埋名的日子,以便了此残生……”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已是九月深秋。可时夜佛光山上依然月明湛寂,并夹杂一丝淡淡的喜悦和忧伤。张海给儿女们交待完毕后,也不管金玉红死活缠着说要跟着一起走。他已然转过身去,老泪纵横地示意单武与他一起去准备盘缠,他们从密室中搬出无数银元、金币、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并糊乱将其分成三份。张海示意岩燕、金玉红各自拿一份,以备日后花销。
张海夫妇终于带着对儿女的牵挂、回味着单武离别时的那句话:“今生今世我会永远照顾好红妹的!今朝一别,祝愿父母双亲身体健康!能在雪域安享往年……”岩燕只要了少许银元,其它的退回给父亲和姐姐,他不无伤感地离开了姐姐和这位平生首次见着的生身父亲,一路上他已做好了向上峰负荆请罪的心里准备。原因是,为了亲情,他私自放走了十恶不赦的重要人犯,这是军法难容的。金玉红仿佛柔肠寸断,终无奈地和单武一起打马朝另一方向驰去。偌大的佛光山顿时一片孤寂,一轮明月恍惚间消失在西边山峦后面。天际边仿佛有人在吟唱,甚是壮怀凄凉。细听却是《卜算子·江湖游》:
生时不带来,去时拿不走。娑婆世界本无常,雁飞彩云悠。潮起又潮落,今古亦如此。正是打马回头时,烟波下月钩。
混清,此名意深深!
谢谢您!可爱的米老鼠,正是参禅悟道改变了我的思维,感恩佛祖!
真想不到你一参禅练武之人,小说写得如此到位、这般拉风!给你点赞!
写的非常好!表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