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识玉佩岩燕输拳

  前面说到朱旭上书后,龙云就两件事召集爱将会晤,以共商对策。第一件卢汉已作概述,可这第二件,也就是匪患之事,滇东已有万保邦负责征剿,滇南由龙雨苍负责;只有这迤西匪患,大家硬是觉得棘手。张冲、朱旭二人虽然就此还开玩笑斗嘴,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无论教谁去征剿,都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大家对于己明他暗的剿匪作业来说,早已领教过不少。沉静片刻后,张冲抬头正色道:“此事由我留的尾巴,就该我去将它割掉。那年卢师长与朱师长从安宁、禄丰起兵开剿,我奉命直插西藏昌都围剿,结果两位将军圆满完成任务,剿灭了‘老英雄’和‘常亮’匪部;而我却因未能在卧鹰山一举将张海匪部消灭,直至他有机可乘,便用外国人质要挟政府,导致斩草未能除根,还让他在老地方掌管兵权,枉我白白将一处自然景观毁于一旦。”张冲说完又见朱、卢二人欲要发言,并急忙阻止二人道:“我意已决,你两就不要再和我争了!现就请主席发话,我即刻便可出兵西征!”

  龙云:“其实那次放虎归山是由省政府决定的,牵扯国际关系在里边,要说过错该由我来承当,因我是云南的最高长官。这样吧,既然老弟自告奋勇前去征剿土匪残部,那就给你选三千精锐,择日出兵,待你凯旋归来时我为你请功加封,到大理后可教地方竭力配合。至于其它事务还希望卢汉、朱旭二位兄弟多辛苦一些;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要说这些,其余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请大家畅所欲言!”

  朱旭:“既然张老弟前去辛苦,那我就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或许也叫心愿,待拿着一个叫什么小道人的,请把他带回来,我要挖他的心肝来煎着吃!”

  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大家互相一望,不由哈哈大笑一阵,然后都说没有什么了,于是大家各自散去。

  且说张海、小霸王部一千余人自被政府招安后,被编为永北江防大队,由张任大队长,后又改为三姚(姚安、大姚、姚州)守备大队。可张一直心存怀疑,不服调遣,他们一面假装积极与地方政府合作参与政务,一面却四处派人在其它地方筑巢设点,继续操持旧业。这也是效仿“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自然规律。在他们管辖范围内,如果有那个不知好歹的胆敢班门弄斧,这人毫无疑问便是张海维护地方治安的活靶子。

  一日张海接到信报:“近日将有一大人物从昆明出发,可能要穿越滇西丝绸古道。”张海得到情报后立即下令:“弟兄们,我们现在是政府的武装部队了,现将有省政府的头面人物通往滇西,各路人马务必加强戒备,适时给予放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乱动,以免坏了我的大事,要想当不倒翁,就得会审时度势,这就是素质,大家听懂了吗?”当时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回答道:“听懂了……”

  话说世上本无常胜将军,况乎匪人用兵!任你机关算尽,却是长走夜路必遇鬼,小道人单英后来却偏偏杀了朱旭的两个卫兵,他万万想不到就此惹下了大祸。

  佛光洞内,张海在云里雾里地抽着大烟。小道人耷拉着脑袋坐在旁边,一旁还有哥哥单武、铁扇小诸葛刘如意、双枪金玉红和刀梅兰等。单武睁大那双乌烧眼怒视着小道人单英吼道:“你这个成事不足的日脓包,那个教你动那老军阀的秤头?你可知这一来,他定会回去怂恿龙云出兵,再次拿我们当匪患来清剿!上次大当家的交待事情时,你不是也在场并且答应得很响亮吗!是不是狗把你心拉吃了?平时说着你还头拗头拗的,你说说这事情你该咋下台!”

  小道人:“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干出这倒霉的屁事情,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你们就看着办吧!”

  此时张海抽足了鸦片烟,慢慢直起身来,扭扭脖子打了个哈欠,扳着个死人脸,也学着正常人轻声说话:“你嘎是还不服气呀?上回你在石灰厂大岔路,在树下吊死人那种手段,在我们众人当中,你想想看,还有哪个儿子玩得出你那招?倒挂金钩不算,还要挂上一个大石头,完了还要倒点人家青灯,你真行啊你!我张某人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下得起手的。这回又在江顶寺闹出这台麻烦,你教弟兄们日后咋去吃这口夹生饭?明了告诉你,据探马来报,那个当年炮轰卧鹰山的老对手“长虫”师长,现在听说降格为旅长,已经从昆明率三千精兵直指我们而来,那可不是个吃素的主。上回要不是刘军师出了个用外国人做人质的良策,却如你这样草率行事,恐怕你我现在坟头上已长草了。按山寨规矩你得从此消失,姑念你也为本座出过不少力,如今我瞧我是用不起你这号能人了,还是请你另……另投……高……高明吧!”话说到最后却又急了起来。

  小霸王:“你还不快谢大当家不杀之恩,给大当家的赔不是,好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一旁有刀梅兰、金玉红等人也出来为小道人讲情。张海只说一声:“事已至此,你们在后看着办吧!我得去练功去了。”说完转身进了密室。

  张海这么转身一走,在场的人面面相视,最后大家望着小霸王道:“二当家的,你拿个主义吧!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就这么废了小道人啊!”此时单武也有些左右为难,他自忖:打从自己入伙以后,张海对自己处处关心,还将自己纳为他的乘龙快婿;这回出事的又是这个不听招呼的弟弟,看来这一切都是故意在给自己出难题,此事想来着实难办。于是他对大家道:“大伙先休息去吧!”便也教小道人暂且回避一段时日。

  大家各自去后,小霸王也闪身进入密室,其实他刚才已从张海眼神中看出密诏。佛光山洞内本来是个可容纳万人的住所,经张海装修布置后,布局便显得有些紧凑舒坦,这最里一层是张海和几个头人闭关或商量要事的地方,还设有机关后门。听到有人进来,正在闭目打坐的张海微睁双眼道:“坐吧,贤婿!我今天之所以如此处理,想必你已猜到几分。”“哦!大当家的是想欲擒故纵啊?”单武恍然大悟地问道。他一直这样称呼张海,却从来未曾像金玉红一样爹长爹短的。两人经过初商后又叫来了小诸葛,于是三人在密室内如此这般又谋下一计。却不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又道是人眼不见天眼见,三尺头上有神明。”

  也许是应了古人的话,杀人越货的事做多了会绝后。小霸王与金玉红已同房多日,可他的这位响马媳妇却一直未见六甲沾身,于是担忧将来会不会和他们的响马干爹娘一样,成为香火无后的孤寡夫妻。此事成了这对红颜知己心中的阴影。他自投靠张结疤以来,可称得上是吃香的喝辣的。每日除了陪伴金玉红骑马练功外,还精选了一百多号人,作为他的嫡传弟子,专在山洞前一处开阔地操练武艺,这些人还真正为张结疤办了不少事情。于是这位二当家的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功夫长进不大,其它的倒是学了不少。最让他自得其乐的要数过大烟瘾,从而使得禀性纯厚的单武似变了个人。有人于是在暗地里将这个昔日的双枪手,称为“三枪手”。

  为了应付来势汹涌的张冲部队,张海作了各种准备。这天张结疤、小霸王等一伙来到了邓川县牛街,他命令众弟兄赶快行动起来,给以往被烧毁房屋的几个大户人家搞修建,此招着实缓解了张冲清剿部队的来势;另外又派遣小道人单英携书信前去面见张冲。

  且说张冲率兵浩浩荡荡,一路向张海匪巢方向推进。不日并来到了距牛街十余里的一个地方,选了一处险要地形安营扎寨。继而四处派出侦察小组,对匪部进行侦察,伺机一举歼灭张结疤匪部。时至下午,有侦察情报反馈:“张结疤大本营在佛光山洞,大部分兵力布置在牛街一带,其它地方也有人马活动,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侦察核实。另有情报声称,其部下所到之处,还经常为当地老百姓建盖房屋或排忧解难;且有当地政府官员介绍,张海自被招安后,附近村庄已很少听说有匪情出现,看情形大有悔过自新和效忠党国的诚心。” 张冲根据各种情报,从张结疤狡兔三窟和假装慈悲等迹象来看,判断这只老狐狸事先必有准备。于是暂且按兵不动,以静观其变;当下召集参谋部运筹下一步行动计划。他清楚此次进兵的任务是清理整编张结疤,万不得已才可剿灭之。再说从其它地方发生匪患的情况看,以响马为乐的张海其实从未停止过他的老本行,他一直认定这伙当年被招安的土匪绝非吃素之善类,要想一举将其剿灭实在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于是加强政治攻势,前后发布了三个文告,即:《告滇西官绅父老书》、《告匪众家属书》、《告匪众书》。三个文告皆广为印发,分头宣传,影响深远,不到半年匪部已纷纷逃散,手下四团长已有三人投诚。

  一日,张冲正在与几个参谋、副官研究战略部署,如何收拾张海残部,忽闻帐外报告:“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自称是张海派来的信使,名叫单英,外号小道人。”张冲一听是小道人,颇感意外,顿觉张海又再耍什么诡计。他虽然身经百战而军威慑人,因已有过朱旭探家时的前车之鉴,遂命令卫队加强戒备,同时命放人进来。

  张冲营帐内进行着紧张的对话。张冲问:“你就是那个胆敢暗杀国军士兵,外号叫小道人的单英吗?”

  单英:“正是在下!”

  张:“你好大胆子,竟然还敢来我营内,难道你不怕死吗?”

  单:“正因为怕死才来拜见将军!”

  张:“此话从何说起?”

  单:“上次我因错杀贵军士兵,被家兄和大当家的处罚,如不来向贵军赔礼道歉,这项上人头就得搬家,你说我能不来吗?我知道来也是死,不来也是死,何不来碰碰运气呢!况且我早听人说,将军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还是刚正不阿之人,故敢来当这个信使。我这就给您老磕头谢罪,一来为前次江顶寺之错认罪忏悔,二来为鼎鼎大名的忠勇将军作五体投地的致敬,第三对正义之师作至诚的赔礼和崇高的敬意。”说完伏地,嘣、嘣、嘣!一阵叩头。

  张:“好一张利嘴,我只听说你武功不错,想不到嘴上功夫也厉害。本座受人之托,正欲将你拿来试问,你可知有人很想吃你的心?今见你孤胆英勇,也倒是个人才,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将你废了。我营中还有一人想你想得甚紧,一直想找你一决高下,今与你又有缘相见,你若能赢得此人,性命尚且可保,兴许本座一高兴还可留你在军中做个差事。”

  小道人眼前一亮,精神为之大振。只为听得张冲刚才一席话,似乎从天边飞来个意想不到的喜讯。原本他对张海、小诸葛等交付的这个狗屁任务本就口服心不服。什么杀身成仁、置之死地而后生等馊主意,在他看来都是些偷鸡摸狗的损招,其实就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是在拿自己待罪之身做赌注。想到这儿,他不由暗自咬牙攥拳。他自忖,当务之急是如何打赢这一架,往后才可见机行事。于是问:“敢问将军,不知是哪位仁兄错看得起在下,教他如此挂念我这山野村夫!不过烦请你老还是先将我大当家的书信过目后再说。”说着递上书信一封。

  勤务兵将书信呈到张冲手上。张冲看着书信,不时露出让人难以捉摸的脸色,他将书信置于一边并随口冒出一句:秋后蚂蚱,我倒要看你摆的什么鸿门宴!待我先瞧完这场比武再说。说完又对单英道:“要知想你是何人,博南道上老冤家!”说完击掌三下,只见帐后走出一人。但见此人光着头,身着藏青色的傣家武士服装,脚蹬一双橙黄色军用马靴,手持齐眉棍,乍看英俊潇洒,却还威武十足。又有几分滑稽笑模样,恰似戏台武生闪亮登场。小道人正纳闷此人会是谁呢?当第一眼见到是一个光光头时,还以为是江顶寺的济云和尚,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岩燕,心头禁不住紧了一下。其实岩燕这般装束打扮,是适才张冲令卫队加强戒备后搞出的名堂,也是参谋部的包装和岩燕本人的意愿。且说岩燕何以会到张冲麾下呢?这自然是张冲与朱旭结交的关系,就在张冲即将挂帅出征之际,朱旭毫无吝啬地提出愿将跟随自己多年的警卫连长岩燕调派给他。一来代表自己出征剿匪雪恨之心愿,二来好助张将军一臂之力,因为在整个滇军中,像岩燕这样武艺高强的青年便不多,当然这也不外乎岩燕的强烈要求,于是岩燕被提升为少校卫队长。

  且说岩燕与小道人单英早在帐外操场上斗得难分难解,一个用刀一个用棍,暂且战了个平手。转而又改为徒手格斗,只见掌风拳影呼呼生风,你来我往,好不精彩。此时小道人才领教到,这位军中英才的身手确实不凡,并意识到当时在江顶寺,如果与这个老摆夷正面交手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要吃大亏。说时迟那时快,单英才一分神就被岩燕一招‘苍龙出海’蹬出两丈开外,幸好运真气抵住才免受伤。此时二人已斗至一百多个回合,双方已是大汗淋淋,并都脱去外衣继续恶斗,这时只见岩燕脖子上,那永不离身的护身玉佩闪光飞舞,渐渐地岩燕越发占了上风。一旁观看的张冲等人都为岩燕呐喊助威,并为能看到如此精彩打斗颇感振奋。小道人单英眼看渐走败势,他心想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于是不得不拿出杀手锏,遂转变招法,他一招‘黑虎摆尾’直扫岩燕下三路,突地又施出一招‘青龙出海’,平地旋起三周半,紧接着双掌变龙爪,左爪掏心,右爪直向岩燕喉咙抓来。岩燕双手挡架掏心抓,对袭来的右爪险些避之不及,只好翻身一招‘铁板桥’向后翻身避过,顺势‘海底捞月’飞起一脚。小道人一招扑空且看下方脚来,便从岩燕身上‘燕子抄水’抽身飞过,右手却无意中抓下岩燕脖子上挂的一件东西,待站稳一看,原来是岩燕的护身玉佩;定睛一看,却和家嫂金玉红常挂的玉佩一模一样。那是他在偷看梦中情人洗澡时偶然发现的,不觉有些蹊跷。于是小道人比划着玉佩问:“你哪来的玉佩,为何与我家嫂嫂的相同模样?”

  岩燕:“啊……是真的吗?你嫂真有这种玉佩,请问她是谁?”

  单英:“家兄小霸王单武之妻金玉红便是。”

  岩燕:“你嫂当真叫金玉红?”

  单英:“哄你是孙子!”

  岩燕眉头一纵又道:“废话少说,来!咱们再战一百回合怎样?”

  单英:“来就来,哪个儿子家怕你不成!”

  两人又开始你来我往相互对招,不知是何原因,还不到十个回合,岩燕就被小道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观众哗然,尽数摇头为之惋惜,并也感到岩燕这拳输得蹊跷。然这其中的缘故只有岩燕个人知晓。真个是:欲除新仇与旧恨,情天怨海传佳音;自古蛇鼠难同窝,天洪却冲水龙君。从刚才岩燕追问有关玉佩之事的神情来看,单英似乎也觉察到此中必有隐情。比武结束,两人自是互相客套一番。此时的岩燕因了玉佩之事,早已把对小道人的仇恨抛之九霄云外。且听《忆秦娥·生死险招》:

  响马道,江湖深处有高招。有高招,迎来送往,手段谁高。将军挥师烽烟了,佛光山外雨飘摇。雨飘摇,生死之间,原是同枭。

评论
  • 混清,此名意深深!


  • 谢谢您!可爱的米老鼠,正是参禅悟道改变了我的思维,感恩佛祖!


  • 真想不到你一参禅练武之人,小说写得如此到位、这般拉风!给你点赞!


  • 写的非常好!表达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