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1）

　　捷安北区街内的一栋四层建筑周围，此刻已经站满了一袭黑西装的小弟们，他们人人面色肃穆，十分机警的巡视着四周。不时有车子开过来、被指引着开进院子里，其余的车辆均在路口就被拦下、要求绕路而行。

　　凡事无辜过路车辆皆敢怒不敢言，连喇叭都不敢按，灰溜溜的调头择它路而行。

　　佐木的车子一路开进院门口，向保镖报了名姓，被指引着停到了院子左侧的一个车位里。

　　一下车，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好几个堂主，身后无一不是跟着几个小弟。佐木略略扫视了一圈，没几个脸熟的，于是也不和他们多说话，径自带着diao七和文杰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早摆了一张又宽又长的木桌，有几个人已经按照辈分以及和大飞的亲疏程度入了座，其中也包括阿黄。

　　阿黄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冲他笑道：

　　“木哥，这么早？”

　　佐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

　　“再早哪能早的过你？这么积极，一会有红包拿啊？”

　　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带着挖苦的，可阿黄似乎并不介意，笑着摇摇头，指了指他：

　　“木哥越来越爱说笑了。”

　　佐木也笑得十分意味深长，再次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知不知道我坐哪里？”

　　阿黄四下看了看，耸耸肩：“不清楚，随便坐喽。”

　　佐木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玉瓶妹坐在距离佐木三四个位子的斜对面，这会儿看了看他，微微倾着身子、双臂撑着桌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喂，你以前跟哪个老大？”

　　对面的阿虎连忙回道：

　　“这是木哥，以前跟着浩哥混。”

　　“浩哥？郑天浩？”玉瓶妹打量了佐木一番，扬扬手，“切！”

　　她对面的祁老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转头看着佐木，说：

　　“喂，那个什么什么木，我是祁老三，她是玉瓶妹，我们都是跟着飞哥混了十几年的！你那个什么什么浩，哼，现在估计正在局子里给条子舔P眼吧？”

　　“哈哈哈！”

　　话落，所有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佐木歪歪的叼着一根烟，漫不经心的笑道：

　　“他活该倒霉！陷害兄弟，不讲义气，落得这个下场，能怪谁？”

　　“不仅是陷害兄弟、不讲义气吧？”玉瓶妹拿起桌上的一块水果扔进嘴里，嚼了嚼，斜着一双狐狸眼睨着佐木，冷笑道，“听说，还和自己的小姨子搞到了一块，艳照满天飞，可当初干过她的那个傻子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们说可不可笑？”

　　说着，她看了看众人。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一旁的炳叔笑骂道：

　　“他妈的！当了活王八还有脸出来？我要是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人家也是给那个什么什么浩泄过火的嘛，说不定以前还是三个人一起玩......”

　　“哈哈哈！”

　　佐木叼着烟，紧紧抿着嘴唇，幽深的目光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的怒火一个劲往头上冲。

　　diao七在他身后，低声问：

　　“木哥，他们这话分明就不怀好意，我们还在这干什么？干脆回去算了！”

　　佐木面色阴沉，可唇边仍旧挂着一抹笑，正要说话，却见大飞从外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所有的堂主立刻全部就位，齐刷刷站起来、冲他鞠躬：

　　“飞哥！”

　　“呵呵，都坐，都坐。”

　　大飞冲大家挥了挥手，走到最前面的位子坐下，双臂随意的搭在桌子上，有人为他点了支雪茄。

　　他抽了一口，十分惬意道：

　　“今天把各位叫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一来是让大家都互相熟悉熟悉，二来把最近比较乱的几个场子重新分一下，这最后嘛......就是说说咱帮里的新规矩，给大家提个醒，以后办事都有个章法，不能胡来。”

　　“飞哥说的是！”

　　靠近中间的一个男人连连点头应和。

　　“哎，刚才看你们聊这么开心，在说什么？说出来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说着，转头看了看祁老三。

　　一旁的炳叔大笑道：

　　“我们刚才说了一个活王八的故事，他身上的绿光直冲云霄，连他妈的美国总统都让他熏得大选失利，你说有趣不？哈哈哈！”

　　大飞笑了笑，点点头，目光从佐木脸上扫过，又抽了一口雪茄：

　　“祁老三说话总是这么没头没尾的，呵！”

　　玉瓶妹接道：“艹，有什么？还不是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什么什么浩和他那个小姨子的那点烂事？炒上了报纸，我翻开一看，他妈的！也不过如此，穴口倒是挺窄，可也不是什么名器，咱场子里随随便便拉出一个都比她强，也不知怎么就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哎，这你就不懂了！”炳叔指了指她，一张老脸上满是猥琐的神色，“有时不一定是名器，要是里面有门道，那可就......”

　　说着，啧了啧嘴，不停地搓着双手。

　　“那又怎么样？比功夫？改天把那个娘们儿抓过来、让她和场子里的那些姑娘们比，看看谁本事大？要我说，就是发骚犯贱烂货一个，看看那些照片，让男人艹的要死了，她还不知道有多陶醉！”

　　玉瓶妹说着，用手指剔了剔牙，转头向一旁狠狠的“呸——”了一声。

　　大飞挥了挥双手，适时道：

　　“哎，哎，他妈的，好好的会让你们说的乌烟瘴气，都闭嘴！”

　　说完，看了看早就面色阴沉的佐木，笑道：

　　“哎，阿木，听说你和那个小娘们儿还有联系？怎么样？艹的爽不爽？”

　　佐木扬扬眉，正要说话，却被他打断：

　　“那天我在你场子门口的一辆车里倒是看到了一个娘们儿，长得和她还真是挺像，不过走的太急，没太看仔细。也不是那么正，何必这么上心？”

　　佐木倏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

　　“艹的爽嘛！我有什么办法？”

　　“艹，当王八还有当上瘾的？！”玉瓶妹十分不满的大声道。

　　“哎，”大飞制止了她，转头看着佐木，“说起来，你那两个场子的位置都还不错，可惜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又有人挺尸在门口，你说得有多晦气？不如放你个长假，去黄湖街后面那里，那边三个场子是我新接过来的，你去看，我放心！”

　　佐木勉强挤出的笑容再次僵到了脸上，良久，才复又扯了扯嘴角，点头：

　　“好啊，难得飞哥这么关心我，我就谢谢你的美意了，明天就过去。”

　　“识时务！”

　　大飞指了指他，缓缓将背靠在椅背上，转头看了看阿黄：

　　“阿木之前那两个场子，就由你接过来、继续看吧！”

　　阿黄犹豫了一下，说：“飞哥，这......”

　　“哎，那两个场子最近搞的我很头疼，你接了以后，我不希望再听见或者看见什么让我不爽的事，明白吗？”

　　阿黄见状，只好点了点头：“好......”

　　“还有元朗街那几个场子，玉瓶妹，”他转头，扔了根雪茄给她，“从前那边你也都熟，现在就由你来看，看紧点，要有人敢来惹事......”

　　“那我就他妈的让他们站着来、躺着回去！”

　　“恩，好！”大飞点点头，又看看祁老三，“中环那边四家夜总会六家赌场，还有十多家桑拿房按摩房家庭旅店，怎么样，你罩不罩得住？”

　　“飞哥，你这么问是看不起兄弟了？”

　　“我要你一句话！”

　　“罩得住！”

　　“恩。”

　　“......”

　　接下来，大飞又将M城其他一些地方的场子做了重新调整和安排。

　　大抵这次会议之前，大家私下就早有通气了，所以会议气氛一直十分融洽和谐，别说反对吵闹，连顶嘴都没有一句。所有接了新场子的人都带着满意的笑脸——除了佐木。

　　之后，大飞又让阿良宣读了帮里的一些新规矩，然后和几个新人开了些玩笑、交代了一些事情。

　　只是，都统统和佐木无关。

　　于是佐木的出场，除了会议之前和刚开始时的充当大家的笑料之外，就简直成了摆设了。

　　他坐在那里，单手抚着下巴，一支接着一支的抽闷烟，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着。

　　（2）

　　傍晚的时候，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M城的半空灰蒙蒙的，空气中透着一股凛冽。

　　苏珊坐在一家海鲜排挡的二层临窗位子，正低头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杂志。

　　这杂志其实早就过期了的，由于翻看的人太多，页边全都卷了起来，有些页面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一些污渍。

　　正看到中间的一个访谈记录，阿喵来了。

　　她穿着一件半长西瓜红风衣，黑丝袜，坡跟圆头的单鞋，脖子上系了条黑色绒线围巾，手中挎着一个PF的应该是今年最新款式的蛇皮包。

　　“抱歉抱歉，我又来晚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胡乱扯下围巾、将手里的包扔进沙发，坐到了她面前。

　　苏珊合起那份杂志，冲她笑了笑：

　　“不急，反正现在我也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等你。”

　　阿喵一边脱下风衣，一边冲服务生招了招手：

　　“菜单！”

　　“你还是没变，反而越来越漂亮了。”苏珊看着她，由衷道。

　　阿喵眯起眼睛，甜甜的冲她笑了笑，说：

　　“这么久没见，你也学会说这种客套话了？”

　　说着，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单子，开始点菜。

　　苏珊静静的等着，偶尔看一下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点过菜之后，阿喵喝了口温水，才有些严肃的看着她，问：

　　“最近这段时间你在搞什么？满大街都是你的新闻，从那时候的忽然失踪一直到现在，杳无音讯，曾有一段时间我真以为你出事了，还去警局报过警！”

　　苏珊有些不自在的靠在沙发靠垫上，笑了笑，说：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不说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今年在拼的那个项目让我头都大了，年底还要冲业绩，如果业绩不达标，明年的升职肯定就没我的份。到时候，我还要想想是继续在这里苟且，还是另谋高就？”

　　她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珊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轻声道：

　　“有的忙总是不错的，这不是很好，目标明确，每天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别跟我说你每天都在混日子？”

　　“否则还能怎么样？”

　　“拜托，你不是C城大名鼎鼎的洛月集团的法定继承人吗？怎么还一脸苦大仇深？我以为今天你约我是要用你的现状鞭挞我，谁知道你看起来，比我还不如意！”

　　苏珊苦笑了起来，摆了摆手：

　　“别提什么集团继承人了，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我是不是那个苗子你还不知道？每天管那么多事、和各种各样的人勾心斗角，烦都烦死了。我真的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智商，所以......就暂时逃回来了。”

　　“呵，说起来，你也真是过分，明明顶着这么一个光环，非要和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挤在一起拼生活，你说你图的是什么？想当初在公司，窝囊气也没少受，苦也没少吃，可最后......”

　　苏珊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不舒服，幽幽打断了她：

　　“阿喵，你知道的，我擅长的不是这个，可是我并不以自己擅长的那些为荣，我只是想尝试着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想像你们一样的过正常的生活，并在这种正常的世界中拥有一技之长。难道，这很过分？”

　　“拜托，我能不能说你这种想法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坐拥整个集团，却还在想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我是你，我不知道过得有多开心！”

　　“好吧......”她抿了抿嘴，“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拥有的，却从来不知道看看自己手里握着的。”

　　“只有你才会这样，我不是，”阿喵说着，拿出一支烟扔给她，自己也点了一支，“我从来都很珍惜握在手里的一切，至于别人拥有的那些......呵，我羡慕不来。”

　　烟雾缭绕中，她化着精致淡妆的面孔显得十分疏离陌生，深棕色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光泽，却是那样的怪异。

　　苏珊看着这样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怔忪。

　　在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搞不明白，这么的出来和她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海鲜被一盘一盘端上来，可苏珊却早就没有食欲了。

　　阿喵吸了两口烟，熄灭，自行拿起碗筷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抬头问：

　　“对了，你和那个什么什么木......怎样了？”

　　苏珊微微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你不是吧？想和他谈婚论嫁？”

　　“有什么问题吗？”

　　“喂，”阿喵索性放了筷子，微微皱着眉，“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不好？那个什么木，明明就是小混混一个，粗俗不堪，前段日子听说还进了局子，现在出来又不知瞎混些什么，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你们有共同的语言吗？有共同的目标吗？有共同的爱好吗？有......”

　　“阿喵，”苏珊淡淡的打断了她，笑了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不会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只会希望每天都和他在一起、每天能看到他、抱着他，哪怕......那么盲目，毫无原则。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说真的，现在还有哪个女孩会像你这么想？外面大把的钻石王老五你不找，一定要......哎......苏苏，虽然这是你的选择，我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可毕竟我们......”

　　“行了，”苏珊给她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她碗里，“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他让我觉得很真实，很踏实吧？”

　　阿喵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连连摇头。

　　“你呢？”苏珊反问。

　　她重新拿起筷子，说：“我的男朋友在一个工程信息咨询公司，是那家公司驻M城的市场总监。”

　　“这么大名头？”苏珊挑了挑眉，笑道，“听起来不错。”

　　“是花了我两年多的心思才钓到，当然不会错！”

　　“两年多？”苏珊一愣，想了想，“这么说，是从我没失踪那时候，你们就......”

　　“那时候毕竟没有确定关系，不好和你们说。”

　　“认识这么久了，一旦确定关系，估计也离谈婚论嫁不远了吧？”

　　“这不好说，”她摇摇头，“有一个女人追他追的很紧，那女人的爹地是市政厅的一个小头目，妈咪是M城通讯集团的负责人。”

　　“所以，他很可能去攀那个高枝？”

　　“不，不是攀高枝，”阿喵摇摇头，十分正经的开口，“他本身条件也不差，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他自己名下其实另有一个小公司，做一些工程的法律咨询、文件办理什么的，每年的盈利也很高。现在之所以还在那个公司做总监，无非是想多累积一些自己的资源和人脉而已。所以，可以说......他是支很有前途的绩优股。”

　　“那么......”

　　“他和那个女人才真正门当户对，攀高枝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好不好？”

　　说着，她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十分无奈。

　　苏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

　　“该怎么说你？自找不痛快！”

　　“否则我还能怎么办？如果像你一样含着金钥匙出声，想娶我的人保证排队都排到了C城，到时候我挑都会挑的眼花，哪还用像现在这样辛苦？”

　　“那样就会很幸福吗？”苏珊看着她，问，“就算那么多的人，也都是各有所图，和他们在一起，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却还要各自提防，那样的生活你想要？”

　　“生活不就是这样？你不提防这个，就会提防那个，谁能事事顺心、什么都不怕？你能吗？”

　　苏珊笑得更深，摇了摇头，说：“我不能，不过......我能保证阿木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看上了我的身份或钱财。”

　　“这个很难说，”阿喵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让你这么轻易看出来，他们就不要混了！”

　　（3）

　　两个人正聊得热闹，忽然楼下传来了一片嘈杂声。

　　很多人大声嚷嚷着、笑骂着，然后纷乱的脚步从楼下传了上来。

　　几个二层的服务生纷纷前去迎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众小弟。

　　苏珊做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楼梯，这会儿见那些人上来，微微一愣。

　　是大飞他们。

　　她连忙低下头，不想惹事。

　　阿喵也好奇的回头去看，只看了两眼，就撇了撇嘴，回头继续吃，说：

　　“你看看他们嚣张的那副样子！社会败类！”

　　“好了，快点吃你的吧！”苏珊笑道。

　　忽然，传来了一个雄厚的男人的喊声：

　　“服务生，先去炖一锅王八汤！多加几个蛋，给我们的木哥——好好慰劳慰劳他，哈哈哈哈！”

　　“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苏珊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转头去看时，只看见了佐木的僵硬的背影，他身旁拥簇着几个人，看身形应该都是大飞那边的，他们或者揽着他的肩膀、或者指着他说些什么，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阿喵也停了下来，看了看苏珊，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珊无奈的耸了耸肩，回头看了看阿喵，说：

　　“看来，M城也呆不下去了。”

　　“他们明明就是故意的，想干什么？叫人这么难堪，有意思吗？”

　　“我吃好了，你呢？”

　　“我也吃饱了！”阿喵放下筷子，有些忿忿。

　　“那我们走吧。”

　　“好。”

　　苏珊拿出钱夹，却见阿喵将一张卡递给了服务生。

　　“这顿我来，正好这张卡也快到期了。”

　　苏珊见状，不再推脱，点了点头：

　　“好。”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后，阿喵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宝马车走了过去，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苏苏，这是我男朋友。”阿喵走过去揽着他的手臂，十分亲昵的冲他笑了笑。

　　“这是我朋友，苏苏。以前和你提起过。”

　　“你好，我是约翰。”男人伸出宽厚的大手，淡淡冲她点了点头。

　　“你好。”苏珊极轻的和他握了一下，转头对阿喵说，“那么我们下次再见，拜拜。”

　　“拜拜。”

　　不会儿，身后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车子从苏珊身旁飞驰而过，不久，就只留下了一串尾灯灯影。

　　这顿饭，佐木吃得十分堵心。

　　其实不能说是“吃”，因为从坐下之后、一直到离开，他几乎都在喝酒，不仅自己喝，还举着酒杯四处找别人和他一起喝。

　　期间借着酒劲插诨打岔、指桑骂槐，祁老三、炳叔等人一开始还讽刺他几句，到最后，大家则连讽刺的兴致都没有了，索性把他给无视了。

　　就这样，佐木一路吐着、一路骂着，被diao七和文杰送回了家。

　　苏珊就是这样站在客厅里，看他们把满身酒气的佐木抬进来的。

　　她和diao七、文杰客套了几句，将他们送走，转身再看佐木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认识他不算太久，可也从没看他喝的这么醉过。苏珊想到刚刚看到、听到的那一幕，心中明白他必定是忍下了极大的屈辱和愤怒，这才会借酒发泄一番。她走到他身旁，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紧紧蹙起的眉和微张的嘴唇，鼻子无缘由的一酸。

　　佐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

　　“老.....老婆......”他翻了个身，抬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苏珊没办法，只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好久，才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转身为他找了个毛毯。

　　一夜，她都和衣半躺在他身旁，半睡半醒之间，耳畔听着他十分沉重的呼吸声。未来，虽然那么飘渺，可她却意外的觉得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