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1）

　　两年后，C城。

　　苏珊处理完一大堆让人头疼的文件之后，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大方，你来一下。”她拿起座机，淡淡道。

　　不会儿，大方敲门而入，浅笑道：

　　“有什么吩咐吗，小姐？”

　　“还没吃午饭吧？叫上韩腾，我们一起去吃。”

　　“好。”他点点头，退了出去。

　　苏珊并没有在集团大厦内部用餐，而是让韩腾驱车前往两条街以外的一家火锅店。

　　“今天天气好，适合吃火锅。”

　　入座的时候，苏珊一边看着窗外的小雨，一边笑道。

　　大方对她将要说的话猜到了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道：

　　“小姐，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她坚定道。

　　“哪怕他身边已经有了女人，你也不在乎？”

　　“如果你真的很爱一个人，你就不会在乎那么多。”

　　“毫无原则、什么都不在乎么？”大方失笑道。

　　“当然，不是所有人。不过......我一向不能在这方面理智。”苏珊笑了笑，耸耸肩。

　　“好吧......”大方点点头，“下午办好手续，我就亲自送你过去。”

　　“不用亲自送了，”苏珊摇摇头，“大飞已经被人砍死在街头，玉瓶妹也被砍死，霍先生一年前被人将检举材料送到监察厅、至今还在监狱呆着，现在M城只剩了下落不明的郑天浩和如日中天的佐木，你说，还有谁能对我不利？”

　　“这样终究不太好，万一你在那边......”

　　“你的好意我心领，如果真的关心我，就帮我好好打理洛月集团。这么久的努力，我希望集团能够转型成功。”

　　“我知道，”大方点点头，抿了抿嘴唇，神情十分专注，“我们努力了这么久、跨过了这么多障碍，好不容易才摆平那些老顽固股东和各怀心思的高层人员，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心血功亏一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能在M城听到集团上市的好消息。”

　　“恩！”大方看了看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珊转头又看向韩腾，缓缓道：

　　“你的咨询公司已经注册成功，集团为你投资5000万，希望你能做出一番成绩，不要让我失望。”

　　韩腾的眼中带着感激，重重的点头：

　　“小姐，你放心！”

　　他张了张嘴，有些哽咽，于是便低了头。

　　苏珊立刻笑道：

　　“喂，这是我们的私人聚餐，干什么搞得像告别宴会一样？你们一个个都开心些，不要扫了我吃饭的兴致！”

　　大方和韩腾闻言，立刻同时一笑，可却笑得一个比一个僵硬难看，让苏珊十分无奈。

　　饭后，苏珊回集团签订了几份交接文件和协议，大方、韩腾也各自在上面签了字，苏珊将自己的那份签好，放进文件袋中，然后几人一起前往地下车库。

　　“车里已经装好了旅行箱和工具箱，”大方陪她走到车前，沉声道，“卡和现金都放在前排储物箱，上车以后你可以随身带着。这是钥匙。”

　　苏珊接过车钥匙，按下了OPEN键，转身冲二人笑了笑，上了车。

　　一阵发动机轰鸣声，车子缓缓向远处开去。

　　高速路上的雨水比市中心更加密集，还夹杂着细碎的冰花，“扑扑簌簌”的打在车窗上。苏珊打开双闪，缓慢的开在最外侧车道上，车里暖气十足，飘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轻柔的钢琴曲缓慢而悠扬。

　　忽然，毫无征兆的，她就想起了那一年那个场景：她坐在佐木的车里，他开着车，打开副驾前面的储物箱，十分讨好的拿出很多钢琴CD让她挑。

　　之后，他们曾经一起站在广场上，在夜幕时分、华灯初上的时候，肩并肩一起看那么美的一场水幕音乐喷泉。

　　他那时的笑脸，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只是时隔这么久，反倒让她觉得虚幻起来了。

　　郑天浩和大飞两败俱伤之后没多久，双方又恶战了一次，那一次炳叔和祁老三被人砍死在街头，郑天浩身旁的大肚曹则身负重伤。恶战之后，双方元气大伤，彼此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并以中环为界，分割了M城的两大区。

　　一个多月之后，佐木便以惊人的速度聚集了一众兄弟，从中环开始、向两边杀去。他在半年时间内砸了郑天浩和大飞上百个场子，他的人将玉瓶妹砍死在街头，大飞和阿良落荒而逃，却被diao七堵在码头，上百人追着砍他们两个，将他们从码头一路追到大同街附近，最后，乱刀将他们砍死。

　　这期间，佐木之前的手下——阿黄和小个张，也频频想要自立一门，与佐木、郑天浩几次过招，都没讨到便宜，只好守着眼前的几条街等待时机。

　　之后，佐木和郑天浩之间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不计其数，直到半年前，diao七带人将大肚曹勒死在泳池里，自此，郑天浩便完全失去了下落、再没出现过。

　　佐木成了M城的大哥，一时之间，风光无限，diao七也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混、一跃成了老二。

　　苏珊打开天窗，让冷风适当的吹进来一些，以便保持着清醒。

　　她隐隐觉得，这一行，或许，自己会失望而回。

　　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打败两个强敌的佐木，能如此迅猛的坐稳M城黑道大哥交椅的佐木，能一呼百应、人人敬畏的佐木.......还会是以前的那个佐木么？

　　她迷茫的看着前方，什么都无法确定。

　　（2）

　　一间装潢豪华的VIP房间里，超大的液晶屏幕上正播着某首卡拉OK，左侧是一张斯诺克台球桌，右侧是一长串姜黄色真皮沙发。

　　镁光灯缓缓旋转，灯光迷离，半空中烟雾缭绕，混合着有些呛鼻的香水味道。

　　佐木翘着二郎腿、歪歪的叼着一根烟，将最后一沓钞票码好，抬起手，看着围绕黑色玻璃几站着的几个小弟，笑道：

　　“这个月入账多，兄弟们拿的就多，diao七，老规矩，你先来！”

　　“是，谢谢木哥！”

　　diao七笑得合不拢嘴，将码的最高的那沓钞票尽数装进了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里。

　　其他小弟也都依次满目欢喜的将钱拿走。

　　佐木搂着身旁的阿彩，仰着头看了看他们，笑道：

　　“晚上你们选个地方，吃海鲜还是料理？我马子最近口味重，最好是辣的眼泪直流才过瘾！”

　　阿彩笑着推了他一下，说：

　　“哪有这么夸张？”

　　佐木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十分爽朗的大笑起来。

　　“对了木哥，”diao七坐在沙发上，为他倒了杯酒，“最近要上码头的那批货有些小问题，条子们盯得紧，再上不了岸，那可就......”

　　佐木想了想，说：“约上那几个人，上船去公海兜一圈，让他们赌，输了我们买单，赢了都算他们的。”

　　“那帮官员都是喂不饱的狼，万一狮子大开口，这笔生意可就不合适了。”

　　“怕什么？”佐木意味深长的笑道，“船里到处都是我们的监视设备，还怕他们反咬一口？”

　　“明白。”

　　“让丁一带船，他有经验，以免让不相干的混到船上去。”

　　“是。”

　　几个人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阿彩觉得索然无味，便跑到一旁、和几个姑娘唱起了卡拉OK。

　　佐木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着她，大声道：

　　“喂，唱那首《红城外》！”

　　“木哥你又听这首歌？”

　　“每次都点这首，耳朵会起茧子的！”

　　小弟们纷纷抗议。

　　佐木不慌不忙道：“哎，你们懂什么？你们嫂子就这首歌唱得最正，听着就能硬，怎么？不行？”

　　众人大笑起来，阿彩虽然站的有些远，听到这话也有些脸红，放下话筒不唱了。

　　佐木侧头坏笑着看看她，复又和小弟们玩起了骰子。

　　玩了一会儿，大家各自喝了一些酒，佐木拍拍桌几，道：

　　“好了好了，正在兴头上，去吃饭！吃完饭带着兄弟们去场子里爽一爽，怎么样？”

　　“好！”

　　众人立刻应和道。

　　佐木起身整了整衣领，阿彩将外套拿来、为他穿好，一行人拥簇着他向外走去。

　　苏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驱车直奔元朗街，在一家十分高档的海鲜餐馆前停了车。

　　她并没有直接去找佐木，而是先约了阿喵一起吃饭。

　　夜幕的笼罩下，华灯如幻，细碎的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不停跳舞、闪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泽。远处隐隐约约的汽车尾灯让苏珊感到眩晕，她紧了紧衣领，拎着手包迅速走进了餐馆。

　　阿喵早就在二层最里面靠窗的位子上等着她，见她发丝肩头还带着雪花，立刻摇头道：

　　“这雪虽然不大，可也不能这么就出来吧？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说着，递了几张纸巾给她。

　　苏珊将包随意扔进沙发里，掸了掸脸上身上的雪珠，这才坐下，迫不及待的倒了杯热茶喝下，笑道：

　　“两年没见，一见面不是嘘寒问暖、反而是数落起我来？”

　　阿喵冲她挑挑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随意翻着，问：

　　“还是那几样么？”

　　“随你。”

　　于是阿喵极其快速的点了些海鲜和汤，合上菜单还给服务生，定定看着苏珊。

　　苏珊也看了看自己，好奇道：

　　“什么？”

　　“还记不记得你已经多大？”

　　“二十......六？”

　　“二十六了，还只身一人四处晃悠，你一点也不着急吗？再不行动，好男人都被抢光了！”

　　阿喵说着，向前探了探身子，神色十分严肃。

　　苏珊看着她一脸认真着急的样子，一下子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道：

　　“喂！两年不见，你变成老姑婆了！”

　　“你周围除了我，还能有谁和你说这些话？好好想想吧！”

　　“你呢？和你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阿喵摆了摆手，说：

　　“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之后，我就和他分手了。”

　　“为什么？”苏珊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可还是难掩意外。

　　阿喵缓缓道：

　　“我需要的是个男子汉，而不是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人。那次你站在车外拍着车窗、他能弃你而去，早晚有一天，也一样能弃我而去。”

　　“那怎么能一样，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换做你，说不定......”

　　“一样的，苏苏，”阿喵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疲惫，“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关心我，怎么会扔下我的朋友不管、自己逃之夭夭呢？”

　　“阿喵......”

　　“是，我承认，有段时间，我也曾经羡慕过你、妒忌过你，甚至那段时间我见都不想见到你。我觉得上天很不公平，为什么我努力拼搏的那些、却让你唾手可得？可后来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如果哪天让我和你互换，我想，我不会愿意的。”

　　“......”苏珊沉默了下来，好久，才苦笑道，“我有什么可让你妒忌？”

　　“总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越大才会越明白要珍惜什么、抛弃什么？你离开M城之后，我周围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男人女人，可都再也找不到和你在一起时那种开心的感觉了......人都是现实和功利的，大家全都带着面具，把自己伪装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苏苏，我能看到真的你，你也能看到真的我。”

　　说完，阿喵靠在沙发上，淡淡叹了一声。

　　苏珊这才细细向她看去。两年不见，她的面容更加精致美丽，气质也更加温婉柔美，可剪了短发的她，却丝毫不见半点活力朝气，反而在勉强笑着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厌倦和疲惫。

　　穿着限量版的衣服，背着订制的手包，戴着十分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首饰，用着昂贵的护肤品，出入都是奢靡浮华的高档场所，每天都和社会上的各种上流人士周旋往来。

　　最后呢？最后，她又将自己放在了何处？

　　想到这里，苏珊心中有些酸涩，不禁伸出手、缓缓握住了她的，笑道：

　　“年纪越大、越容易伤感，看你到三十六岁的时候怎么办？”

　　阿喵一只手捂住脸、十分痛苦的哀怨道：

　　“拜托！我现在恨不能立刻退休，能不能别和我提十年后的事了？”

　　正说着，服务员将菜一一端了上来。

　　苏珊将手缩回，调侃道：

　　“无论怎么样，还是先填饱肚子才行！我们开动吧，看看今天谁吃的多！”

　　（3）

　　饭后，苏珊和阿喵紧紧依偎着从餐馆走出来。她们手挽着手，可彼此的指尖却都十分冰冷。

　　阿喵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逐渐变得大片的雪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道：

　　“好美！喂，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上学，我们傍晚在学校操场里堆雪人？”

　　“当然记得！”苏珊也笑，四处看了看，“那时你还梳着两条小麻花辫，傻傻的。”

　　“哪有！”阿喵立刻抗议，歪着小脸枕在她肩头，笑着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泛着雪亮的光泽，“哎，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上辈子的事了......如果你不用回C城、一直留在M城，那该多好！”

　　苏珊笑道：“我现在不是又回来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所有之前存在的种种不愉快，烟消云散。

　　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十几道车灯的灯光照射过来，眨眼的功夫，十多辆跑车已经开到了餐馆门前、整齐的停了下来。

　　最前面是一辆橙黄色的法拉利，车门斜斜向上打开，一个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苏珊好奇的看过去，却愣住了。

　　是佐木......

　　佐木下车后，一眼看到餐馆门口的苏珊，也是一愣。

　　二人相隔不过十步，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他们之间绽放开来，空气冷冽而清爽，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地。

　　阿喵有些惊讶地看着佐木，然后又看了看苏珊，却见苏珊最先笑了笑，淡淡道：

　　“嗨，好久不见......”

　　她的笑十分僵硬，眼中闪着一片水光。

　　佐木的嘴角微微向下压着，剑眉微蹙，双手插在裤兜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冷不热道：

　　“回来了？”

　　“恩，是啊，我......”

　　刚刚下车的阿彩这时走到他身旁，挽上他的手臂，有些不自然的看着苏珊，笑道：

　　“阿木，这是谁？”

　　佐木依旧看着苏珊，沉声道：

　　“一个朋友。没什么，我们上去吧。”

　　说完，转身向餐馆走去。

　　他的身形依旧那么高大，可步伐却十分缓慢，走路的时候，一跛一跛的拖着左腿，走到餐馆门前，又回头看了看她。

　　苏珊几步追上去，问：

　　“你的腿怎么了？”

　　佐木笑了笑，微微低着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说：

　　“不是都看见了？这条腿基本上已经废了，还能怎么了？”

　　苏珊睁大双眼，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腿，可不等她再说什么，佐木已经转身进去了。

　　她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当初，佐木忽然复出的时候，正巧洛月集团内部出了一些事情，苏珊赶着回C城处理，并未来得及见他。这期间她也给他打过电话，却发现那个号码早就不用了。

　　后来知道了他的新号，也曾打过几次电话给他，可他一听是苏珊，要么就是直接挂断，要么就干脆接都不接。

　　这两年，她一直靠大方安排在M城的几个人，才得以一直知道他的消息。

　　而对于佐木的腿废掉的事，她却毫不知情。

　　阿喵跑上前来，弹了弹她身上的雪花，柔声道：

　　“苏苏，这里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苏珊看着餐馆里面，摇摇头，迟迟不动。

　　阿喵只好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面前呵了呵气，一边帮她捂着，一边说：

　　“如果你不走，我只好陪你在这一起等。”

　　苏珊忽然转头，神色哀恸的看着她，然后抬手抱着她，眼泪掉了下来。

　　她的身体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却仍然止不住的啜泣着。

　　阿喵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

　　“算了，苏苏，你也看到，他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或许他早就不再爱你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值得吗？”

　　苏珊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勉强止住了泪水，说：

　　“阿喵，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苏苏......”

　　“答应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阿喵叹了一声，架不住她这么楚楚可怜的哀求，只好点头：

　　“那好吧......不过，你不要站在这里太久，什么时候决定回去了，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没地方住，就来我这里。”

　　“好。”苏珊重重的点头，吸了吸鼻子。

　　阿喵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最后扬手拦了辆出租，车子开动的时候，她还冲苏珊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苏珊微低着头，缓缓走到那辆法拉利旁边，背倚着车子，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一边颤抖着，一边看着远处白皑皑的那片世界，眼中一片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珊感到整个腿都已经冰冷麻木的时候，佐木一行人终于从餐馆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他走在最前面，身形摇晃，似乎喝得有些醉，身旁的一众小弟也都带着酒意，大声的说着一些脏话，偶尔有几人还抬脚踹一下路旁停着的、别人的车。

　　佐木几步走到车子前，看到苏珊，有些不耐烦的问：

　　“又是你？”

　　苏珊点点头：

　　“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我现在没时间。”说着，他揽过阿彩，微微晃着身子笑道，“我和我的马子一会要去蒸桑拿、做SPA！SPA，知不知道？哦，差点忘了，像你这种千金小姐，怎么会没做过SPA呢？呵！”

　　说着，按下车钥匙，法拉利的门缓缓升起。

　　苏珊拦在车门前面，颤抖着声音道：

　　“阿木，我只想和你说两句话，或许只用十分钟，或许......十分钟也不会用到。”

　　佐木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头，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金表，努努嘴：

　　“行，就给你十分钟。”

　　说着，冲一旁的小弟们打了个手势。

　　阿彩有些不快道：

　　“木哥，外面这么冷......”

　　“你先上车，这里没你的事。”

　　佐木看了她一眼，冷淡道。

　　阿彩知道他的脾气，只好瘪瘪嘴，上了车。

　　佐木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侧转了身子看着远处，问：

　　“什么事？说罢。”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佐木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珊顿了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轻柔而缓慢的开口道：

　　“阿木，你......还爱我吗？”

　　说完，她忽然笑了笑，微微将头垂了下去。

　　地面上，落满了雪花，她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之间，鼻子发酸。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答。

　　苏珊复又抬头，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他低声说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的腿废了，命根子也基本上废了。我不能再艹你了，你干什么还对我纠缠不休？嗯？你看我的笑话、看得还不够？”

　　“我什么都不知道，阿木，”苏珊说着，眼前一湿，她连忙抬起头、仰脸看着头顶的天空，豆大的泪水却还是不可抑制的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我只知道，我爱你。”

　　“你爱我？”佐木重复了一遍，怔怔的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大声道，“当初做伪证救出郑天浩时，你问没问过我的意思？之前那么多事，一次又一次原谅你，可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是没有你、我佐木就没法在道上混下去了？！”

　　“阿木......”

　　“你闭嘴！我是个男人！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个男人？！那些事你不出手、难道我就自己搞不定？那时跟你说过多少次乖乖在家、外面的事你少管？你什么时候听过？你这么拽，我怎么配的上你？整整两年，面都不露一个，现在想起我了才又来找我？”

　　“那时候你怎么都不愿接我的电话，你身边又有了其他女人，而我的集团那边......”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集团更加重要？！”

　　佐木抬起手指着她，十分愤怒，目露凶光，狠狠道：

　　“不用再说了，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转身，跛着腿上了车。

　　车灯被打开，一阵紧促的“滴滴”声响起，苏珊站在车灯映射的雪地里，微侧着脸庞、泪眼婆娑的看着坐在车里的佐木，她的面容十分苍白，嘴唇猛烈的颤抖着。佐木忽然心中升起一股烦闷，大力打着方向旁、堪堪饶过她，擦着她的手臂扬长而去了。

　　车子开出好远之后，佐木才拿出手机，冲diao七吩咐道：

　　“让兄弟们看好她，郑天浩还没死，我不想她在我的地盘上出事。”

　　“是，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