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去看舅舅。舅舅病了。他和舅母住在湖边，养鸭子。也不知道什么病。带个毛线帽子，睡在藤椅上。

　　我拎一包苹果。妈妈拎了一包药。到湖边，要走很远的路。走的脚都变重了，手心勒的生疼。妈妈头上渗出了一层层汗。像窗户上的露水。

　　我问妈妈：舅舅干嘛住那么老远。

　　“他和舅母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更应该住在街上。”

　　“街上太吵，空气不好。”

　　我说不过妈妈。只好继续走路喽。

　　走到太阳都晒到头顶了，要看看太阳，还要抬头。

　　天蓝的发亮，云朵软绵绵，一朵朵在漂。

　　妈妈说舅舅小时候是个神童。还没上学就能识字算算数了。

　　我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舅舅睡在草滩上。听到我和妈妈说话，他就起来了。从草地上起来，看着我俩。

　　他说，你们找哪个？

　　我小声对妈妈说，舅舅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妈妈说，去找你舅母吧。

　　舅舅不让我们去他家。他的房子在湖边土坡上。他的鸭子在湖里，一群群栖息在河湾。

　　我喊：舅母。

　　从房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头发乱蓬蓬的。牙齿一粒粒好白。

　　舅母喊我们，来，刚好吃饭了。

　　舅舅笑了，说，吃饭了。

　　我和妈妈和舅舅走进他家。居然还有几只鸭子匍在桌子下面。一只没有脚。还有一只，翅膀断了。

　　我喊她舅母。

　　把苹果放在鸭子身边。鸭子用长长的嘴巴壳，碰了碰。

　　妈妈把药放在灶上。拿起灶上的两块抹布，去湖边洗。

　　我坐在凳子上。鸭子又碰碰我的脚。我穿的是凉鞋。它碰到了我的大脚趾，就好痒。

　　舅舅坐在藤椅上。

　　舅母在乘饭。

　　我说，舅母，妈说你今天和我们一起会城里。

　　舅母说，嗯。

　　我说，那舅舅怎么办。

　　舅舅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舅舅要照顾鸭子，舅母说。

　　那谁招呼舅舅？我问她。她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舅母和妈妈走了。我怎么哭都没用。她们走了，把我留了下来。我坐在凳子上哭。舅舅醒了，不耐烦地说，不许哭，再哭就把你剁碎了，喂小鸭。

　　在湖边住了很多年之后，我才等来下一个人。来替代我。

　　他拎着苹果，跟在妈妈身后。那天我远远看见她俩，就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我压抑住内心的兴奋，故意问道：你们找哪个？